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兒,嗆得躺在擔架床上的人猛然睜開眼睛,對上一雙的眼睛,藍色口罩稍稍遮住半張臉。
“你醒了?”愉悅的聲音從藍色口罩裏飄出,見他要坐起來,急忙出聲阻止他。“别動,你身上許多處擦傷,我正在給你上藥。”
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她愣愣地看着護士往自己傷口上繼續抹藥水,傷口傳來刺痛,她忍着沒喊痛。
“護士啊,是不是我孫子醒了?我能不能進來看看他啊?”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截斷了她的話。
護士轉頭回答外面。“老太太,是您孫子醒了,你可以放心了,我正在給他換藥,您現在還不能進來看他,再稍等一會兒。”
“好吧,那我就再等一會兒。”外面老太太叮囑道:“護士啊,我孫子從小就怕疼,你給他上藥的時候輕點啊。”
“好的老太太。”護士應完外面的老太太,含笑看着他。“你奶奶真是疼你,叮囑我好幾次上藥輕點了。”
奶奶,哪兒來的奶奶?父親說,奶奶在她出生後第三天就歸西了,父親還說,她出生前連着下了好幾天雪,她出生後雪奇迹般停了,所以才給她起了俞聽雪這個名字。
門外的老太太應該是認錯人了,但就算是認錯人,也不該叫她孫子啊,她是孫女好不好。
性别都弄錯了。
“疼……疼……疼啊。”突來的劇痛打斷她思緒,見護士正擡起她裹着白色紗布的左手臂,俞聽雪急忙坐起,用右手護住左手臂,戒備的看着護士。
“手肘關節骨頭破裂,痛是肯定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手術非常成功,仔細養一兩個月就好了。”護士解釋完,見他還是用戒備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免有些鄙視他。“不就是手肘關節骨頭破了,我剛剛都跟你說了,不用擔心,手術非常成功,你還這樣一副表情,至于麽?一個大男人,這點痛都忍不了,也不怕别人笑話。”
一聽這話,俞聽雪怒了。“什麽大男人,外面老太太分不清楚,認錯了,你也認錯,你眼睛是裝飾嗎?看清楚了我是長……”
完好的右手在背後撈了一下,什麽也沒有,看着空空的手,她忽然沒聲了,她的頭發呢?長頭發呢?
“你們什麽時候……”質問的吼聲戛然而止,把我的頭發剪了幾個字咔在她喉嚨裏,吐不出。
俞聽雪驚恐地瞪大眼睛,剛剛是她的聲音……低沉醇厚,雖帶着怒氣,也很好聽,重點是,這不是她的聲音。
這聲音,明明就是貨真價實的男人聲音。
火速低頭看向自己胸口,平的,怎麽會是平的?老天啊,這種玩笑開不得啊,前幾天是她同事抱怨說自己下輩子要當男人,不是她啊!
爲什麽要靈驗在她身上?
“啊!”一聲足以掀了屋頂的聲音出口,她直接暈了過去。
鳳家。
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從樓梯上下來,時而躲在高大盆景樹後,時而躲在櫃子邊,慢慢移到門口,推開玻璃門迅速閃出,一番東躲西藏,溜出鳳家。
“我的天啊,鳳家大的像公園一樣,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出來了。”俞聽雪滿臉慶幸,挂在胸前的左手不能動,右手拍了拍胸口,硬邦邦的胸膛令她臉色變了變。
一輛車停在她面前,駕駛座車窗降下,露出男人帶笑的臉。“三少要去哪兒?我送你。”
“不,不用了。”話落,俞聽雪察覺自己拒絕的太快,怕他起疑心,又補上一句。“謝謝你的好意。”
昨天他來醫院接她和奶奶,她聽到奶奶喊他吉韬,她怕露餡,沒說一句話,他看她的眼神總讓她有種被看透的感覺。
安全起見,還是跟他保持距離的好。
吉韬眼裏閃過精芒,他看自己的眼神如昨天一樣陌生,說話還是這麽客氣,肯定有問題,他笑問:“三少,你左手還吊着,不能自己開車,也沒叫家裏司機開車送你,是想走路去目的地嗎?我來的路上看到老太太的車子出去,老太太前腳出門,三少後腳出門,應該不是去同一個地方。”
“我是出來散步的,沒有目的地。”俞聽雪豪不臉紅的說着謊,她就是看老太太出去了,才溜出來的,加快腳步朝前走,想盡快擺脫他。
他一副急着擺脫自己的表情,說是出來散步,誰信,吉韬愈發肯定心中猜測,快速将車子掉頭,一腳油門超過他,再轉一圈方向盤,車子停在前方,攔住他去路。俞聽雪吓了一跳,看着打開車門朝自己走來的吉韬,她忽然有點害怕了,臨近時她問:“你攔着我想做什麽?”
“自然是想跟你聊聊。”吉韬停下腳步,微笑着繼續說:“車裏說話。”
“我沒什麽跟你聊的。”俞聽雪搖頭,又搖頭,說什麽也不坐他的車,天曉得,他會把自己載到哪兒去。
“你是自己上車,還是我押着你上車。”明明是在威脅人,偏偏吉韬臉上還帶着無害的笑容。
“你以爲威脅我,我就會聽你的,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誰理你。”俞聽雪故作傲慢地哼了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見他身形一動,轉身想跑,右手臂被一隻大手抓住,她吓得哇哇大叫,配上一米七幾的挺拔身高,看起來非常滑稽。
“你最好老實的上車,不然……”後面的話吉韬沒說出來,留下無限想象空間。
又威脅她,又威脅她,俞聽雪掙紮着,手臂卻被他握的更緊,她索性不做無畏的掙紮,怒瞪他。“放開我,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叫你放開我。”
“你老實上車,我就放開你。”吉韬開出條件。
俞聽雪哼了一聲撇開頭。
“這是不配合的意思了。”吉韬眸中掠過一抹精光,自顧自的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好心點送三少回去了。”
“别,别,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一聽他要送自己回去,俞聽雪瞬間聳了,她很想有骨氣一點,無視他的威脅,但她好不容易才溜出來,什麽也沒做成就被送回去,她不甘心啊。
形勢所迫,她隻能老實的跟他上車,本想坐後面,吉韬卻要她坐前面副駕駛,她隻好乖乖照做。
坐在車裏,俞聽雪心中非常忐忑,吉韬沒有他外表看起來的那麽簡單,尤其是他的笑容,總讓她聯想到狡猾的狐狸。
車子開了一會兒,吉韬開口說道:“你不是三少,但身體又明明是三少,我想知道是怎麽回事。”
她還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呢!俞聽雪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吉韬顯然不信,看了他一眼,見他不像在說謊,皺眉思索,他沒否認自己的話,說明他真不是三少。
可他明明又是三少,說話做事,卻不是三少的風格,還不認識自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說話的語氣像女人……
“你最好說實話,三少不隻是鳳家的三少爺,還是鳳氏集團的太子爺,将來會繼承鳳氏集團,你若一直是他,他的責任就會落到你身上。”
“你唬我的吧。”俞聽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雖是個小小的收銀員,卻也知道鳳氏集團有個太子爺。
因爲她上班的城市廣場,就是鳳氏集團旗下的,關于那位太子爺,傳聞精彩的不得了。
“這種事情,我唬你做什麽。”他還真不是吓唬她。
“那你快點開車,我們去找他。”俞聽雪催促吉韬快開車,她是一分鍾都不想耽擱了。
“你知道他在哪兒?”吉韬問道。
俞聽雪急急地回答。“知道,知道,你快點開車就是了。”
吉韬看了眼那張熟悉的俊彥,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啓動車子開走。
兩人先去了城市廣場,俞聽雪找了個熟悉的同事問,得到的結果是,她幾天沒上班了,她又趕忙回家,沒鑰匙進不了家門才想起來,這個時間父母應該在自家的水果店裏。
馬不停蹄的跑到水果店裏,父母都在忙,母親幫客人稱重和收錢,父親忙着把水果擺放整齊,她鎮定了一下心神才走進去,一邊挑水果,一邊問他們女兒在哪兒。答案也是幾天沒回來,她又父母知不知道去哪兒了,老實的父母回答說不知道,甚至還問她,是不是自家女兒在外面惹了禍。
俞聽雪急忙否認,買了幾個桃子就拉着吉韬火急火燎的回了車上。
“怎麽辦,怎麽辦啊,要是一直找不到人,我們該怎麽辦啊?”坐進車裏,俞聽雪就抓着吉韬問,這回,她是真的着急上火了。“你讓我想想。”吉韬比她平靜的多。“我們現在找不到人或許是好事。”
“好事。”一聽他說找不到人是好事,俞聽雪立馬就不淡定了。“找不到人,我跟他就沒法換回來,你竟然說是好事。”
懶得跟她解釋,吉韬說道:“你先别急,我們去醫院問問,說不定能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