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靜悄悄的,跟之前的歌舞升平大相徑庭。
周遭的仙家望族大氣不敢喘,低垂着腦袋。
他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問。
“你不能毀掉天族。”
“理由?”
“如果你毀了天族,你西去的父母不會原諒你,”初晗迅速逡巡了四周一圈,反正她這次沒撒謊,“我們兩人聊一下。”
盛一南不願意,正要開口拒絕,初晗又補充,“你不是還有疑問要問我?我都可以一一告訴你。”
盛一南跟着她進了汀殿。
殿内金碧輝煌,氣派威儀。
猶記得上次來,還是天帝天後在位時。
兩人聽說她被夫子罰寫抄書,特意将她喊過來,好吃好喝好言待她,說以後她有特殊待遇,天族夫子不能罰她,她高興了好幾日。
“除了阿爹阿娘,天帝天後待我最好了。”
天後被這稱呼驚到了,再次詢問确認,“你叫幻帝幻後爲阿爹阿娘?”
“嗯,這樣子親切些,”她知道,其他族的皇子孫,都是母後父王地稱呼。
天帝天後對視一笑,“看來一南與換帝幻後的關系很好。”
“他們是我至親。”
那時的幻族小公主,心思純良,驕傲又得寵,宛若三千界的瑰寶,無人能及,無人可擁。
惡靈縮在千生結裏,從盛一南答應獨處時,它就極爲反對,擔心盛一南中計。
它的命也系在盛一南手裏,能不警惕擔憂嗎?
它一路叨唠進汀殿,就不帶休息的。
盛一南聽麻木了,直接當聽不見。
初晗伸手去拉盛一南的手,後者反應過來,靈敏避開,瞬間抽出了披巾鞭,“别耍花招,你剛才說我父母是什麽意思?”
披荊鞭萦繞着一股淡淡的光芒,末梢閃爍着星火,仿佛在叫嚣。
初晗拉了個空,也不介懷,深吸一口氣,“我們是親姐妹。”
天族的醜聞萬萬不能暴露出去,如果傳出去,損害天族的威嚴不說,天族也難以在三千界立足。
這是老祖宗打下來的基業,如果毀在她手中,那就是千古罪人,她承擔不了這個後果。
權衡利弊,她如是解釋。
盛一南沒有當帝王的野心,她根本不擔心帝位會被人搶走。
更重要的是,盛一南重情重義,如果知道天族才是她真正的族人,自然舍不得下死手;如果對至親之族下了死手,她将再次被三千界不容唾棄。
縱然再強大,也沒人敢于三千界爲敵。
盛一南:“???”
是瘋了才給她整這麽一出戲?
“我們是異卵雙胞胎,天帝天後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讓你試一下。”
初晗二話不說,擡手虛點了一下座椅後面的壁畫,壁畫分裂成兩部分,裏面露出兩扇禁閉的厚重大門。
門上斑駁陸離,有着曆史的積韻,看得出曆經多年的洗禮。
“這是我們老祖宗開鑿的乾坤世界,目的是防範于未然,如果天族有朝一日面臨滅絕危機,可以藏身于此修養,靜待日後出世。”
掏出底牌有利有弊,要想獲取盛一南的信任,她就得拿出足夠的信任。
萬一,以後盛一南死心塌地輔佐她的大業……如果馴服不了,那就化成靈器福澤萬界好了。
她微微側身,将上揚的眉角藏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
“這扇大門,隻有天族嫡系一脈可打開,需要訣咒與嫡系子弟的鮮血打開,缺一不可。”
盛一南記憶力好,縱然初晗念訣速度快,她也記了下來,跟着念了一遍訣,語畢在左手尾指咬了一口。
妖紅的血滴随着訣咒躍在門扉。
“咔嚓!”
厚重大門徐徐開啓,裏面自成一世界。
乾坤宇宙,俯瞰于此。
初晗廣袖一甩,濃雲散開,裏面露出一個縮小版的世外桃源。
盛一南跟着何玄白,也聽過天族藏有乾坤世界的消息。
她腳步有些發虛,微微後退一步,血液逆流。
不是震驚這奇聞,此刻滿腦子都是自己的身世之由,“我怎麽可能不是幻族人?不可能……”
“你當然不是幻族人,你是天族嫡系血脈。”
“你怎麽知道的?”
“你跳搓灰崖前,我也不知道,登基千年後,偶然當時得知你是我至親,心痛至極,午夜夢回都是你在大牢受苦的畫面。”
“那爲什麽我會在幻族長大?”
初晗楞了一秒,“生在帝王之家,背後波谲雲詭,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母後臨産時,幻帝使用了些詭計将你抱走,他們想以養育之恩施壓于你,讓你毀掉天族。”
“幻族遠沒有你想得那般好,三千界皆知幻族由幻後掌權,幻後狼子野心,時刻預謀着尋釁滋事的機會,當初你進了天族大牢,他們表面以護女爲由,迫不及待地發動大戰,欲取中帝之位。”
天族居三千界之中,一族之長亦稱中帝。
“父王母後識破他們的詭計,念他們對你有收養之恩,本來打算饒他們一命,誰知他們貪得無厭,惱羞成怒要刺殺父王母後。”
“你放出惡獸傷了萬條人命,縱然父王母後在世,也不能包庇你,否則整個天族都要受到天道降罪的連累。”
萬物講究陰陽與平衡,三千世界并不是天族獨大,周遭還有東南西北帝王,天族的權利受到一定程度的制衡。
“幻族沒你說得那般無恥!”
至親族人是盛一南最後的底線,壓根無法容忍他人的半分不是,揚鞭甩去。
初晗一驚,殘影閃開,披荊鞭甩在高座上,上面立馬有了痕迹。
那寶座是以盤古開天地後的指甲所制,堅硬不摧,也稀罕無比。
可盛一南的披荊鞭……這靈器的品階什麽時候上升的?
初晗負手而立,背後的手已經幻化出了鳳羽,随時準備迎戰。
“真相很殘酷,可無知更可怕,真正的至親,是不會欺瞞的。”
盛一南眸色沉如寒潭,“那我該怎麽辦?”
“幻族已滅,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你是天族之女,也受了懲罰,我謹代表天族,歡迎你回來,我會擇良日昭告三千界,未來你便留在天族,輔佐我完成天族大業。”
盛一南兜裏鼓鼓的,還在輕微蠕動,她将手塞進去,稍微壓了壓。
反正當年的事情已經拖了這麽久,不在乎這一刻,當務之急是找一安。
死了的她救不回來,活着的,她一定要帶回去,
她表情有些冷漠,但已經沒有剛見面時那般仇恨。
初晗一時之間也拿捏不準,猶豫着要不要再下一些猛料。
“我留下來可以,将一安還給我。”
她這次來天族,找一安也是目的之一。
初晗臉頰有一瞬間的僵硬,雙手交握在袖子裏,“你的靈蛇,當年不是舍你南下了嗎?”
“自從繼承大業,我就再沒靈蛇一族的消息,你想要繼續養靈寵?天族多得是,萌的兇的醜的美的,應有盡有,随你挑,何必吊死在靈蛇一族?”
盛一南不明白初晗這股殷勤勁的緣由是什麽,可這态度讓她不悅。
“我隻要一安,它是我的,還給我。”
“天族真的沒有,你可以自己去搜。”
盛一南轉身離開殿内。
她跟靈蛇一族結契約,如果一安好好地,她絕對不會有心悸和不安。
暴富的身體也不會常出狀況。
靈蛇一族,修爲一定程度上仰仗族王,如果靈蛇王的身體有恙,它們是有感應的。
初晗瞥了眼開着的門,松了一口氣。
早在進汀殿前,她就給青妙使眼色了。
她坐下,剛摸了一下被鞭打出痕迹的寶座,整間房子就震動起來。
室内室外的光線暗淡了許多,外面傳來陣陣尖叫和惋惜之歎。
初晗瞠目,陡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推開窗戶,外面的景象顯然令她有一瞬間的眩暈。
象征天族臉面的結界大門,被劈成了兩半。
初晗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眼睛的一切都代表着那是真實存在的。
“不好了,大帝,不好了,那東西被放出來了……”
當然是被盛一南放出來的。
初晗将一安藏得深,靠着暴富的感應,還有何玄白幫她提階的披荊辮,一安被救了出來。
初晗身子臉色刹那間白了好幾分,罵了句廢物,“快将東西南北帝君請過來,就說幻族餘孽來鬧事,直接銷形毀神。”
吩咐完便直接飛了出去。
天族的大門被毀,等同于天族被打臉。
初晗最好面子,一條平平無奇的靈蛇,竟敢如此嚣張?
看來是鱗片拔得不夠多,雷刑不夠重!
她手裏的鳳羽正以肉眼的速度在放大,一扇下去,橙色的靈力化爲磅礴力量,朝一安襲去。
那靈力,不留半分情面,哪怕盛一南在。
盛一南離開汀殿時還算冷靜,短短幾分鍾不見,情緒大變樣,雙眸猩紅,氣息森寒,宛若是踩着地獄門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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