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傳院辦學兩百多年,有一套完整的評選規則。
這次邀請的八位評委們,多數是從藝傳院畢業的,在國内工藝界有不小的知名度。
截止報名時間,評委組總共收到1763件參賽作品。
數額有點多,要在45天内,經過三輪篩選,最終評選出一二三等獎。
獲獎者,将有機會獲得一筆不菲的獎學金。
當然,能參加比賽的,基本都不是沖這筆錢來的。
獲得名次,會得到相關的資源,人脈,助力飛翔。
工藝界正式評選作品的事情,比較低調。
巫靈有關注這件事情。
本來她是要參加本屆評選,可自己的徒弟參賽,爲了排除嫌疑,她主動退出評委會。
這也有好處,至少不用那麽操勞,可以将更多時間花在教導盛一南的份上。
偏偏,盛一南的手受傷了。
做紋路時,爲了精益求精,沒掌握好力度,割傷了手,蹭了一塊尾指指甲大小的皮。
得知這個消息,巫靈大驚,反複追問醫生會不會有後遺症。
做竹細工這行,除了腦子,最重要的便是那雙手了。
如果靈活度受損,那絕對是大災難。
“師父,小傷,”盛一南摸了一下左手食指,漫不經心。
巫靈喜歡她這股雲淡風輕的模樣,有時候又咬牙切齒。
點了點她腦袋,“以後不準亂來了。”
第二個過來的,是楚奕。
一進來就呼天搶地地,“盛小姐,有沒有事?還好嗎?”
盛一南比了比左手,本想說“小事别大驚小怪”,想到巫靈剛才的責罵,又改了口,“萬幸。”
這個歲月靜好的詞,倒沒刺激到巫靈。
楚奕狠狠送了一口氣,幸好沒事,他還等着盛一南的紅包呢。
巫靈始終不大贊同盛一南一心多用。
“師父,我沒什麽事情,您先回去吧。”
巫靈知道這是“趕人”了,叮囑了句好好休息,離開病房。
楚奕開始跟盛一南講紅包設計的事情。
盛一南得要在六月月底前,将抗戰紀念的紅包設計出來。
“能完成嗎?”
“可以。”
盛一南忙完了竹細工創意大賽,日常就是學習,當然有空。
得知盛一南受傷的消息,趙斐然和盛家子孫們等人,都說要來看她。
她隻是掉了一塊皮,出了點血,又不是要死了,有什麽好看的?
何玄白過來時,她回去了。
“被人當成金絲猴看,特别别扭。”
“咱們回去,我不讓别人來看你。”
她手指動不了,何玄白給她提包包,給她系安全帶,給她剝了一顆桃子味軟糖,給她……一切她需要的。
盛家二房過來看了一下,确保盛一南沒事,高懸的心才落了下來。
之前,二房爲什麽對何玄白有意見呢?
他們自幼在鹹蛋村長大,雖然那地方偏僻了些,可他們有網絡,思想一直在進步。
男女沒結婚,是可以同居,可是,對女的名聲不好。
這都交完一年多了,嘴上說愛不愛的有什麽用?都沒說要娶他們家小祖宗,哪怕表露一點點也好呀。
難道想要白嫖?
越想,兩位心底越是覺得心梗塞。
等二房離開後,盛一南取出紙質版的日曆,用不同顔色的畫筆圈圈畫畫。
家裏的東西有了溫度。
這才是家的溫馨感!
她看了眼日期,突然擡起頭,“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你。”
“我是人。”
“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你回答就好了。”
“那我想要你整個人。”
盛一南:“……”
何玄白對物質需求量不大,特别不大。
她拿着一支淺灰色的工業風筆,在下個月的4号處畫了個圈。
何玄白覺得那日子有點熟悉。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的生日?”
“上次,去菜市場買菜時。”
當時,她讓他付款,就看清了證件照的生日日期。
何玄白很高興,低頭親她。
她唇上有桃子味的香甜。
*
冷熱氣流相撞,京城的六月份下起了冰雹雨。
冰雹都是淩晨下的,白天下雨,氣溫降低了些。
盛姣姣七八号要參加高考,收到了很多的勵志祝福。
盛家人,包括何玄白,都去校門口給她加油打氣。
“你工作忙,可以先回去上班,等她考完了你再過來,也不遲。”
盛一南心疼何玄白,她知道他很多事務要忙,平日爲了和她一起吃飯,都提前下班,之後又在書房加班加點。
“沒事。”
等了一場語文考試,莫展一個電話打過來,何玄白打臉,回了公司。
校門外面,家長們人頭攢動,都特别激動,想說話又擔心太吵,一片叽叽喳喳的響聲。
盛家第一次參加陪考,沒啥經驗。
在人群中顯得特别突兀。
長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被嫌棄了。
一群家長,男的穿大馬褂,女的穿棋牌,手裏舉着應援牌,整整齊齊站成一排,因爲有記者在拍照采訪。
盛家穿着不統一,被out了。
盛一南帶着二房去商場買旗袍馬褂了。
用她的話來說,那就是:别人家有的,她們家小公主也得有。
旗袍店聽見“小公主”三個字,雙眼放着綠光。
家裏有皇位繼承,大客戶啊。
康雯受不住這熱情,避着導購員的目光,像極了害羞草。
她跟盛一南說:“咱們國家,不适合叫小公主吧?”
盛平難得插話了,“誰家沒個小公主?”
盛一南萬分贊同,“咱們家血統純正,流傳了好幾千年,我們家輝煌中天時,國外那些搞皇親國戚的,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落沒投胎。”
這話十分狂傲。
偏偏,這是事實。
讓你無法辯駁。
二房唏噓,那麽久的光景,他們的腦子是想想不出來的。
驚呼之餘,又是慚愧。
他們這些當子孫們的,混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丢人了。
高一和高二都得騰出課室,給高三當考試場地。
作爲親弟,盛山荇也過來了京城,給盛姣姣打call。
聽見這對話,他的優越感蹭蹭上漲,“看來,我是高貴的王子了。”
盛平:“不,高考完,你就是高三預備狗了。”
盛預備狗:“……”
他爹很冒昧。
下午考完數學,盛姣姣從考場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
盛一南捕抓到她杏眼裏稍縱即逝的失落,“看什麽?”
盛姣姣猶豫了一下,“一個朋友,她說今天來現場給我打氣。”
聽她有朋友,二房很高興,也沒提考試發揮如何,“等高考完,你将她請到家裏來吃個飯。”
盛姣姣很喜歡阿門,正準備應下,盛一南開腔了,“網友?”
“嗯,她人很好?”
“男的女的?”現在網上有很多海王。
“女的。”
何玄白覺得女的也得提防着,“如果對方想約你見面,可以請來家裏,溪湖園三溪園都可以,其他對方不許去。”
如果對方敢動什麽歪心思,看他不打斷對方的腿。
此刻的何玄白面色肅穆,盛姣姣有點憷,“好,我知道了。”
她掏出手機,阿門說,有急事得出差,很着急,在V信裏跟她道歉。
皎皎如月:【沒事,你工作加油鴨。】
蒙今此刻在國外,窗外的天空,星羅棋布,時不時看一下時間,整個人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瞅一下手機。
鴨?
蒙今覺得這個問題比性别還要嚴重,有必要澄清一下。
阿門一本正經:【我不是做鴨子的。】
皎皎如月:【我沒說你是鴨子,就是一個諧音語氣詞而已(哭笑emoji)。】
阿門立馬在平闆上搜索一番。
網友解答爲什麽要用諧音語氣詞:表示溫和的态度、喜歡跟你聊天、對你有好感。
網友還說:啊,呀,阿,吖,了等字,都可以用“鴨”代替。
蒙今嘴角徐徐上揚,學廢了。
阿門在V信上回複:
【我懂了鴨。】
【考完的科目扔到一邊,不要再想鴨。】
【别吃辛辣食品鴨。】
【早點睡鴨。】
皎皎如月:【……好。】
Duck不必用這麽多個“鴨”。
爲了陪盛姣姣一起考試,盛平推了一個重要的應酬。
晚上,二房一起下廚,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香濃的味道彌漫整個飯廳,飯菜色香味俱全。
許教教就在這個時候,給何玄白發消息:【老闆,怎麽您跟盛小姐不在三秋園?】
許教教此時就在三秋園裏,松了福桃的牽引繩,福桃一溜煙沒影了。
何玄白:【在溪湖園。】
打算今晚來蹭飯的許教教:【什麽時候回來?】
何玄白:【不知,我們在這邊吃飯。】
許教教厚着臉皮:【我也還沒吃飯,今天在外面遛福桃,它特别皮,累死我了。】
其實呢,他在中央公園的涼亭裏追劇,故意拖到飯點時間才回來。
想着今晚的晚餐穩了。
何玄白:【嗯,早點回去休息,我這裏開飯了,不聊了。】
許教教:【……】
他的老闆沒有心。
*
許教教肚子在打鼓。
作爲一名熱愛生活的有爲青年,怎麽能吃外賣?
不健康。
有爲青年郁悶離開,要去菜市場買菜。
許父母最近催他回家繼承千萬家産。
回家是不可能的。
他得靠自己雙手打拼幹一番事業,那才有成就感。
他站在菜市場裏的一家禽肉檔口。
老闆胖乎乎的,像個大肉丸,一看見他過來,就吆喝着,“靓仔,要買什麽?”
許教教前幾天練武術,扭了一下腰,不嚴重。
他是個注重養生的人,得要補補。
“買什麽骨頭對修複腰部好?”
此話一出口,許教教就發覺不對勁了,“不是,我的意思……”
“我明白明白,”老闆給他一個眼神讓他體會,“來條豬腎吧,剛宰的,新鮮,保證你日夜操勞不辛苦。”
現在的年輕人真矯情。
要不是他智商高,都意會不出來。
“我不是要補腎……”
“靓女!買什麽豬肉?”老闆一邊給許教教切豬腎,一邊招攬新客,利索地用塑料袋子将砧闆上的豬腎裝起來,往許教教面前一扔,“十七塊八毛。”
許教教:“??!!”
“你不行啊?”
“你才不行!”
許教教火大,撸起袖子準備打人,側頭看見萬鯉錦。
女人個子高挑,一身的霸氣攻,眼神戲谑。
“你怎麽在這裏?”
“這菜市場是你家的?怎麽就不能在這裏了?”
“這菜市場是我老闆開的,”許教教驕傲得跟鹌鹑一樣,正要爲自己的名譽正名,又被檔口老闆care了。
“買我家的肉真的很補,那個一米九的大塊頭先生,看見沒?慕名而來買我這兒的豬腎呢,在我這兒,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嘞。”
“我什麽時候慕名而來了?我不要這豬腎!”
許教教轉身就走。
旁邊的萬鯉錦咧嘴笑了笑,掃碼付款,“我買了。”
“好嘞,”掌櫃爽朗笑出聲。
這兩個人,長得都高大,男俊女靓的,肯定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
買一塊豬腎,還擔心他不賣?真是的。
檔口的消費者裏,有個老奶奶提着竹籃子,牽着孫子來買菜,“老闆,剛才那個大塊頭,吃什麽長這麽高大?”
那位大塊頭真是招财啊。
老闆跟打了雞血似的,拼命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保管煲湯喝了長那麽高大壯。”
老奶奶笑成一朵菊花,表示所指之處都買了。
許教教買了豬蹄,還有半隻烏雞,一些青菜。
“等一下!”萬鯉錦追上去,“這個送你,好歹你也幫了我一次。”
說完,不等許教教反應過來,将那袋子豬腎塞到許教教手上。
女人柔荑細膩溫軟,被碰之處,像是烈火灼燒。
許教教手一抖,豬腎掉在地上,他轉身不顧形象,落歡而逃。
朋友追上來,“有什麽事情這麽搞笑?”
萬鯉錦笑得腰都彎了,許久才緩過來,“遇見個傻白甜。”
朋友詫異,“你不是最讨厭傻白甜?”
這哪裏一樣?
萬鯉錦将朋友手裏的菜接過來,“看在你幫我搬家的份上,今晚給你煮飯吃。”
這邊的别墅區不錯,竟然還有流動性這麽高的菜市場。
比超市的食材新鮮多了。
喜歡。
另外一邊。
何玄白和盛一南回了三秋園。
盛一南的耳夾落在車上,折回去撿。
她怕疼,沒打耳洞,用的都是耳夾。
進去主樓時,何玄白拿着一個衣角堵在角落裏。
福桃縮在角落裏。
“怎麽了?”
“偷吃生肉了。”
福桃很聰明,會用嘴巴開冰箱門。
福桃眼神倔強不認慫,偏偏四條腿抖個不停。
吃生肉不行,這次,盛一南都被站在福桃那邊。
何玄白打了個福桃一頓。
哪知,福桃嚎了一晚上。
委屈的。
這貨無法無天了。
何玄白起身,準備再去教訓一下。
盛一南揉了揉眼睛,嗓音很疲倦,“你現在出去說它幾句,它可能嚎個兩三天。”
何玄白默默收回腳,重新躺下,“算了,不跟一隻狗計較。”
當時他壓根沒用多大的力氣。
就是想要警告福桃一下,讓它意識到犯了多大的錯。
*
盛一南去了一趟抗戰紀念博物館。
正巧遇上博物館維修,還得維修半個多月。
工作人員滿臉戒備,“博物館暫不對外開放,誰來了,都不能進。”
這可不行,制作抗戰紀念紅包需要素材。
她站在門口,給楚奕打電話,壓了壓鴨舌帽,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
楚奕那邊讓她稍等一下。
她就站在一邊,背着雙肩包,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目光清冷,氣質雅潔。
權蓉的小姨媽在博物館上班。
小姨媽喜歡吃權家廚師做的雪媚娘。
權蓉去尤姒的工作室上課,每天去都會經過抗戰紀念博物館。
白子晴今天讓她順路帶過去。
權蓉自幼受到小姨媽的疼愛,常常跑去博物館玩,兩人感情好。
博物館最近幾個月在維修,沒開放,門口很冷清。
盛一南站在門口,就顯得特别突兀了。
權蓉提着一盒雪媚娘過去。
博物館門口的保安看見她,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權小姐,您來了?”
權蓉颔首,氣質冷冷清清的,很高貴。
“我要進去,送點東西。”
“好嘞,”保安用自己的工作卡刷了門,讓權蓉進去。
權蓉走到門檻處,停下來,目光落在盛一南身上,意味深長,“很快,竹細工創意大賽就出成績了。”
盛一南哦了聲,算是回應。
權蓉覺得沒意思,轉身進去。
盛一南眯了眯眸子,用下巴指了指權蓉,“不是閉關維修,她怎麽能進去?”
工作人員冷嗤一聲,“她不是你這種普通人能比的,回去吧,你就是等一天一夜,也不能進去。”
很多工作人員都叫權蓉館主小公主。
權蓉小姨媽,是博物館的副館長,誰不得巴結讨好着些?
聽到這對話,一股優越感從腳底竄起。
是啊,她的身份和地位,是盛一南永遠比拟不了的。
權蓉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副館長辦公室。
見到可愛的外甥女,還有美味的雪媚娘,副館長白曼易别提多高興了。
“小姨媽,今天門口那位工作人員,就該升職加薪,工作特别敬業認真。”
“是嗎?好,聽蓉兒的。”
權蓉勾了勾唇,“小姨媽最疼我了。”
瞧見沒?
這就是館内的晉升方式。
權蓉在這裏待了幾分鍾,剛出門,就看見原本那位守門員,此刻引着盛一南進來。
一臉狗腿。
權蓉臉色一拉,“你怎麽将她帶進來了?”
守門員被吓得縮了縮脖子,左右爲難。
可,面前這位的段位,更加高些。
他直接無視權蓉。
權蓉整張臉都綠了,扭頭,“小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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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福桃:我調皮,我做作,我無法無天,你就是拿我沒辦法,嘿嘿
晚上十二點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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