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南想喚出自己的幻靈,無形中總是有股力量壓制着她。
又像在保護她。
在檸山的時候,有幾個黑夜,她睡不着,那股力量幻化成一團黑霧,在她指尖和脖頸處萦繞。
還有清脆如鈴的笑聲。
康雯問孔芳華紙紮人的事情。
孔芳華淺啜了一口水,很是慚愧,“搞砸了。”
她跟盛山荇去了韓燕梅家,得知兩人要托她兒子買死人用的紙紮人時,當時翻臉:
“晦氣!我兒子這次是回家相親的,怎麽能買那種東西?不可能……才一百塊錢,還想要定制好看的,哪有這麽大的便宜?”
兩人悶悶不樂回家,又發生頑皮男的事,火氣也漲了起來。
盛平出主意,“要不,咱們自己做?”
未嘗不是個好法子。
盛家是行動派,立馬買了膠水糊紙,砍竹削竹肝起來。
室内萦繞着淡淡的竹香,空氣中是浮動的塵屑。
時不時還有誤傷的驚呼聲。
盛一南見證盛家給她制作紙紮人。
紙紮是一門藝術,想當年,她的紙紮可是……千軍萬馬一張紙,萬丈高樓一枝竹。
風靡全族。
怎麽到盛平這幾輩,就如此……慘不忍睹。
想想就心累。
盛平讓媳婦紮男款服裝,康雯思忖,“不知道小祖宗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原本嘈雜的客廳,瞬間安靜如雞。
盛一南:“……”
她取向正常!這還需要想嗎?需要嗎?要嗎?!
子孫們需要。
盛山荇作爲一個引領全村思想潮流少年,建議:“男的女的各來一款?以後咱們再按照小祖宗的喜好來做?”
“這個法子可以。”
盛家白天是要忙農活,得虧這會是晚上,熬夜制作。
羊皮卷裏關于小祖宗的記載很少,其中有點很明确:小祖宗是個顔狗。
所以,紙紮人也得要好看。
紙紮人的面部,很難繪制,稍有不慎就前功盡棄。
盛廣思挺有繪畫天賦的,盛地将他喊出來主筆。
“畫什麽臉?有參考物?”
“明星們好看是好看,但沒有底蘊氣質,”配不上他們家小祖宗。
盛山荇在浏覽器裏搜索有底蘊的名門家族。
年輕,帥氣,有能力。
這種條件的男女都很稀罕。
因爲稀罕,所以有名。
女的選了個名門千金,學識淵博,達理端方。
至于男的。
“京城何氏集團總裁可以,叫何玄白,這顔值應該符合小祖宗的喜好。”
盛家人湊過來看。
乖乖,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麽器宇軒昂的俊男。
一家之主拍了下大腿,“就按照他的臉來畫。”
盛一南以前見過的美男子不少,不認爲這個世界有多絕色的男人。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她也過來看。
男人五官精緻,屬于驚豔且耐看類型,眼神看似很淡,卻很有攻擊性,不好惹。
長在審美點上了,盛一南咂咂嘴,真香。
紙紮在她面前燒成黑灰。
除了悶熱,盛一南沒見到什麽紙紮鬼。
燒紙紮是沒用的,燒得隻是情懷和挂念。
盛一南的生活規律很準,一到晚上十點,立馬就得睡。
她做夢了。
渾身都是血,身子急劇往下墜。
有一隻手拉住了她。
白皙,勁瘦。
那是她三千多年來,見過最美最優雅的手。
她努力想看看那人長什麽模樣,額頭上的血迷了她的眼。
看不清。
那時,血染了半邊天。
那天,鳥獸鳴三千界。
那人,在喚她的小名。
幻聽吧。
*
平安度過四天,盛平沒夢到盛一南。
全家隻當是盛一南很滿意紙紮人。
還在羊皮卷後面貼了張紙,一闆一眼記載着:
【盛氏小祖宗盛一南好紙紮,男女皆可,越美越佳。】
越看,越沾沾自喜,仿佛立了大功似的。
盛一南歎氣。
自從離開檸山,她歎氣的次數指數上飙。
這四天日子,過得也忐忑。
第五天,盛家正在吃中飯,外面響起一陣沉重繁雜的腳步聲。
“兄弟,你們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盛家一頓。”
這是老樹粗粝的嗓門。
門被踹了幾腳,壞掉了。
老樹上次被老婆拉回去揍了一頓,露在外面的肌膚是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
“不用客氣,敢欺負我兄弟,我不扒了他們的皮,我名字都倒着叫!”
這話是盛偉明說的。
長得虎背熊腰,脖子帶着粗金鏈,放高利貸是個危險職業,少不了打打殺殺的,他左耳後跟有一道三厘米多的刀疤。
一看就知道是村裏惡員,不好惹。
盛家人都被吓蒙了。
孔芳華手一軟,筷子掉在桌上,發出沉悶響聲,打破了客廳的死寂。
一群人誠心來找事,根本就不願意聽解釋,見東西就砸。
客廳裏想起噼裏啪啦的響聲,還有争吵推搡聲。
“你們太過分了,我要到村長那裏投訴你們……”
康雯話還沒說完,一巴掌就往她臉上掴了過去,打得她眼冒金星,跌在地上。
對方共有七人,盛家這群弱雞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臉上都挂了彩。
盛一南愛莫能助,挺火大的。
盛地怕盛一南被砸到,暗自将棺材闆合上。
棺材闆沉重,發出響聲,吸引了盛偉明。
“裏面就是盛家祖宗?讓爺來瞅瞅,”本該忌諱這類東西的,但盛偉明聽說,這個死人長得傾國傾城,這麽一瞅,他眼睛都直了。
膚色白嫩如瓷,身上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哪有死人的樣子?
他嘿嘿地笑,眼神粘膩,模樣猥瑣。
“棺材多冷硬,放在裏面太不像話了,得放在床上好好疼着。”
“盛偉明你敢?那是我家祖宗!”盛地推打他,卻被踹了一腳,跌倒在地上。
“開玩笑,有什麽事我盛偉明不敢的,”盛偉明還在言語羞辱盛家人,“雖然是個死人,但長得不賴,我就給你們盛家當祖宗爺吧,哈哈哈……”
他彎腰将盛一南扶坐起來。
盛平這麽老實巴交的人,被氣得渾身發顫,脫了脫鞋就敲在盛偉明腦袋上,“我跟你拼了!”
盛偉明被打得一驚,惱羞成怒,掏出一把刀子往他身上砍。
盛平胳膊受傷,跌靠在棺材上。
有血液濺在盛一南的臉上。
孔芳華驚呼,“我家小祖宗在天顯靈,肯定不會饒過你們這群雜碎!”
盛偉明狂笑,抓着盛一南的胳膊,“還在天顯靈?我就是現場奸了她,她都不能放個屁出來。”
盛一南周身那股壓力瞬間消失了,徐徐睜開眼。
她睫毛濃長,眼睛清澈明亮,一眼便是萬年。
盛一南蹙眉,在對方還沒回神之際,抓起他肥碩的右手,輕輕一轉。
咯嘎一聲,是手腕脫臼聲。
盛偉明發出殺豬叫聲,瞳仁劇烈收縮。
盛一南從棺材裏出來,面色沉冷,操起一個圓型陶瓷盤,狠狠砸在他腦袋上,“沒什麽怕的?”
陶瓷碎裂,血色四濺。
“痛!啊啊!!!”他狼狽要逃。
盛一南擡起大長腿,一個回旋踢往他臉上踹去,“想當祖宗爺?”
動作幹練又雷霆,飒得要命。
帶過來的幾個兄弟原本特别嚣張,看見情況逆轉,也顧不得救人,掉頭就跑。
盛一南不慌不躁,從地上撿起幾片沾血的陶瓷片,揚手一甩。
陶瓷片分别從幾人的耳側,臉側,腦門竄過,沒入水泥牆裏。
幾人眼睛瞪大如銅鈴,渾身血液一點點僵硬起來。
盛一南動作優雅輕盈,如古代的大家閨秀。
隻有那幾人親眼看見,陶瓷片在她手裏,比槍還要厲害。
“再走一步試試。”
别說走,呼吸都收住了。
有幾個慫的,當即吓得失禁,感覺命要交代在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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