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家沒錢。”
在這深山裏,盛家開墾了幾塊田種菜,日子過得拮據,但也不是那種掀不開鍋的窮。
這些年的收成越來越差,還得要還債。
盛家每一分錢都是花在刀刃上。
買紙紮人對于盛家來說,太奢侈了。
盛家沒分家,大事的決定權在盛平手中,沒有絲毫的猶豫,拍桌,“買!再窮也不能窮了小祖宗!”
康雯從房間拿出一百塊,一副縱容的模樣,“别的老鬼有的,咱們家小祖宗也得有。”
棺材裏面的盛一南:“……”
你咋知道别的老鬼有?
一百塊用來買桃子,它不香嗎?
孔芳華拿着錢,帶着盛山荇去了村頭的韓燕梅家。
孔芳華打聽八卦的消息特别強,路上,他跟侄子說:
“韓家小兒子在大城市務工,我昨天在幸福河洗衣服時聽說,這周要回家辦事,咱們可以拜托他買紙紮回來。”
“爲啥帶上我?”
孔芳華不大會玩社交軟件,“到時候你跟他視頻,咱們看看貨,小祖宗用的,可不得馬虎。”
盛山荇一臉肅穆,“咱家小祖宗長得這麽好看,得找個好看的,顔值怎麽也得要媲美男明星。”
鹹蛋村也是通網的,隻不過網速不咋好。
孔芳華知道這個職業,“那些人,配不上咱們小祖宗。”
一個村野之婦說這種話,别人聽了肯定會說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盛家曆史底蘊深厚,有三千多年的輝煌曆史,盛一南是當之無愧的尊貴無雙。
可惜,現在衰敗了。
還變成了村裏的大窮逼。
如果小祖宗知道,不得氣死她?
今日的天氣很好。
盛一南又被推到院子裏面曬太陽。
她鼻頭癢癢的,好想打噴嚏,怎麽也打不出來。
“廣思,曬一兩個鍾,就将小祖宗推回家,我們去澆菜了。”
盛地叮囑完兒子,挑着紅色塑料桶往山底下走。
曬太久,容易将棺材闆曬裂。
從始至終,盛廣思都沒啃聲,站得筆直。
盛一南仔細打量着這個子孫後代。
少年五官略顯稚嫩,皮膚白皙,面無表情,帶着一股頹廢的俊美。
村裏有很多小孩,蹦蹦跳跳的,看到盛廣思在外面,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從他們的話語裏,盛一南知道,盛廣思有點自閉症,平日都是待在房間裏。
小女孩好奇,跑過來試探性問:“哥哥,裏面裝的是什麽?”
她很矮,看不見棺材裏面的人。
“問他做什麽?跳進去玩一玩。”
一個調皮的男孩作勢攀附棺材。
原本伫立不動的盛廣思,有了些生氣,冷眼刀子掃過去。
“死窮鬼,少吓唬我!”
調皮男豪橫,小短腿在棺材外面爬動尋找支撐點,還招呼其他夥伴,“你們快上來,這盒子裏面好香,指不定有零食。”
盛廣思話少,推開調皮男。
動作有點粗魯。
調皮男立馬坐在地上大哭大鬧。
“盛家哥哥打小孩了,快救命……”
這事情很快傳遍全村。
盛家二兄弟被喊回來。
調皮男的家長一臉兇相,要求賠錢道歉。
盛廣思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局面僵持。
“好,我們賠,我們賠,”盛地褲腿還有未幹的黃泥土,他怕惹麻煩,在外一向是示軟态度。
對方面色稍微好了些,隐隐有些驕傲。
打算敲詐一筆,“我家孩子嬌氣,這麽一摔一吓的,心理肯定會留下陰影,得賠六百,看在同一個村是村民的份上,給五百就好了。”
盛平懵了,“我家沒那麽多錢。”
别說五百,就是五塊也沒。
周圍看熱鬧的出聲了,“盛家窮,哪有這麽多錢?這擺明将人當韭菜割了。”
頑皮男的家長有所倚仗,那叫一個趾高氣昂。
柿子就得挑軟的擰,管他窮不窮。
如果能醒來,盛一南絕對要打爆這家長的狗頭。
豎子嚣張無恥!
盛平陪着笑,“我家情況村裏都是知道的,能不能少點?”
“一分都不能少!”
盛地扯了扯盛廣思的衣角,壓低聲音,“他認得放高利貸的盛偉明,咱們家惹不起。”
惹不起就活該卑微下跪嗎?
盛廣思身形清瘦,此刻卻挺直脊背,别過頭去。
顯然不樂意。
頑皮男家長暴跳如雷,指着他鼻子,“這是什麽态度?”
盛地一邊順毛,一邊勸兒子,“廣思,道個歉沒什麽。”
盛廣思垂在身側的手背泛起一層青筋,“他兒子踩在棺材上,對小祖宗不敬。”
他聲音雖輕,但很有力。
對小祖宗不敬。
那事情就不簡單了。
盛家二兄弟愣了一下,也不賠笑了,難得冷下臉,正要剛回去——
“我呸!該道歉的是你們,别說賠五百,一分錢我家都不賠!”
孔芳華嗓門很有穿透力,老遠就罵了起來。
敢罵她家小祖宗?
她有一張利嘴,但平日從不跟人對罵,今日是被惹怒了。
“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哪能不知道?鹹蛋村就那麽大,回來的路上,聽得七七八八了。
“你兒子哪裏受傷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家廣思罵他了?指出來,我都賠給你!”
沒有傷口,頑皮男家長依然蠻不講理,“如果盛廣思沒欺負我兒,我兒子怎麽不說别人欺負他?”
“好端端的你兒子怎麽在我家?指定是他主動招惹我家的人,你還倒打一耙,這沒有沒有王法了?”
吃瓜群衆裏,總是少不了愛管閑事的婦人。
誰弱勢她們就幫誰。
“盛家小兒子話少,平日不會主動找事。”
“可不是,到底是老樹家沒理。”
老樹指的就是頑皮男家長,他家在村裏挺蠻橫的。
村裏人指指點點的,老樹到底還是要在村裏混的,老臉挂不住。
他拉起自家兒子,罵罵咧咧,“看在你兒子有病的份上,算我家倒黴。”
盛廣思有點自閉症,但盛家從沒因爲這事就嫌棄,孔芳華更加不能容忍兒子被人欺辱。
“你……”
“芳華,算了,”盛地扯她胳膊,現在老樹能退後一步,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吧。
孔芳華閉嘴,胸膛劇烈起伏,被氣的。
老樹心裏有些快慰,還不忘冷嘲熱諷,“這家人是窮瘋了,也敢去盜墓。”
他瞅了眼棺材裏面的絕色容顔,眼神變得下流起來,偏偏酸不溜秋說:
“難不成還想找個短命女人當兒媳婦……也是,家裏這麽窮,沒錢娶兒媳婦的,哈哈哈……”
康雯氣得嘴角都歪了,磕巴道:“才不是那樣子!你太龌蹉下流了!”
真的是忍無可忍。
孔芳華雙手插在腰上回怼。
“不是白天帶着某寡婦往林裏玩,就是晚上去人家家裏履行丈夫義務,你身子吃得消嗎?但我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腦科,你是真正有病!”
“死八婆你别亂說……哎啊疼疼疼,我是冤枉的……”
老樹的媳婦就在這裏,沒想到火燒到了自家院子裏,揪着老樹的耳朵,“死鬼,膽子肥了,虧老娘前段時間看你體虛,還給你煲湯補身子……”
老樹被媳婦又打又踢地帶回去,一路鬼哭狼嚎。
村民散去。
盛一南漸漸息了火氣,無名指上的黑霧也漸漸消弭。
這群子孫也不是百分百的軟柿子,還是有改造的機會。
盛平推着棺材進了裏屋。
盛地給孔芳華倒了一杯水,“你做得很好,咱們小祖宗不能平白無故受人侮辱。”
孔芳華腳步發虛,手一直在哆嗦,裏面的水都溢了出來。
别看她能說會道,充其量就是個紙老虎。
“我剛才說狠了,老樹會不會報複咱家?”
大房兩口子對她進行了肯定,“别太悲觀,隻要咱們家團結一心,什麽坎過不去?”
連一角落的盛廣思,眼裏都有了動容。
盛家最寶貴的就是這個,相親相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但盛家還有弱小和貧窮。
子孫們這麽護着自己,盛一南說不感動是假的。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醒來。
讓子孫們成長,變得強大起來。
否則,總有一天,她的子孫們會被惡人摁在地上摩擦,被弱肉強食的社會所淘汰。
她希望盛家再度輝煌,再度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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