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下來,已經不知在地下多深處。
甬道的盡頭望出去,不是什麽大殿,也不是什麽密室,而是無比遼闊的天地。
以前,李柏天無法理解天地玄黃這句話的真正模樣,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天空是烏沉沉的漆黑,大地一片昏黃,似乎地面三尺以上,都有那些黃色的灰塵彌漫飄揚。
沒有日月,天空空無,但是卻能夠看清楚所有的事物,就好像這空氣裏本身就有着光。
李柏天被眼前的景色驚得合不上嘴巴,他想過自己可能看到任何驚奇的事物,然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看到如此這般的場景。
荒蕪,蕭瑟,慘烈!
是的,慘烈!
因爲那昏黃的大地上,一塊一塊的斑駁,紅色的斑駁。
那應該是鮮血然後的,隻是那血迹已經幹枯,便如油漆一般,糊在那裏,一嘎達一塊,好像大地那黃色的皮膚染了梅毒。
那裏并不安靜,因爲遙遠的,似乎有着呼嘯的風聲,吹響了這空間的洞箫,嗚嗚嗚的低沉,好像哀悼。
那是滿目的瘡痍和毫無生氣的哀号。
不知爲何,李柏天一腳踏入這片大地之後,心裏的第一感覺是“怕”,是的,恐懼!由内而外的無法遏制的恐懼。
着大地,這天空,這空氣這塵埃!無一處不是沉寂着古老的殺意。
有不甘,有絕望,有瘋狂!
李柏天甚至不由自主的在腦子裏幻想曾經,這裏一定有着旌旗獵獵,四野裏戰鼓雷鳴,恐怕隻是站在兩隊人馬之間,便會被那無邊的殺氣粉身碎骨。
他不由自主的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那昏黃的大地是那樣的蕭瑟暗淡,但是卻晃得他似乎有些睜不開眼睛。
李柏天向前走着,走過黃土高坡一樣的陸地,經過幹涸成峽谷的河流,翻過寸草不生的高山,腳下不時絆到一塊屍骨,上面不是刀傷便是箭矢。
白色的骨頭帶着一抹瑩玉,顯示着它的硬度。
持續的恐懼,要麽讓人瘋癫,要麽讓人麻木。
李柏天現在就是麻木,甚至麻木到冷靜,冷靜到他可以淡然且波瀾不驚的看着這個世界。
但是先前的恐懼卻分散了他太多的注意力,當他冷靜過來時,回望來路,也已經是一片昏黃,那入口的大門早就不知道去向。
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方向的感覺,那些荒蕪的大山,幹涸的飄揚着灰塵的河溝,都不能成爲他的參照物,隻能成爲障礙。
天空是黑色的,雖然黑的不均勻,但是這種彌漫時刻在變化着,那也不是參照。
風聲似乎越來越大,漂浮起來的昏黃色灰塵也越來越多,彌漫着眼睛,但是一奇怪的是,并不嗆人,也不迷眼,隻是看什麽都似乎沒那麽清楚。
霧霾一樣的灰塵嗎?或許吧!
李柏天休息了一下,喘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幾開始選定一個方向往前走去,既然迷失,那麽一往無前總是最有機會活命的。
而且他不是毫無根據的選擇方向,他是向着風的來處而去。
低着頭,跟随者風,他走的那樣平緩,不驕不躁。
一天,兩天,三天!
或許更久!
身上的食物吃光了,水喝光了,那是昨天的事情,或許是昨天,因爲這裏沒有日夜。
李柏天開始喘的厲害,因爲他身體内已經沒有能量,之所以還能繼續前進,在大風裏迎難而上,是因爲他那時刻在恢複的氣值頂着他。
可是,饑餓終究會要了他的命。
甚至一度他想要放棄,心裏已經沒有了走下去的信心,可是又那麽不甘心。
“再走一百米,若沒盡頭!那麽便死了吧!再走一百米”
這樣不甘的自我吹眠,催促着自己前進。
就在他快要失去知覺,将要撲倒在那昏黃的大地上,也成爲一句枯骨的時候,他聞到了磬香。
那是草木的味道,帶着一絲甘甜。那是潮濕的感覺,帶着一絲溫潤。
“有水!有植物!我還有機會活下去!”
求生的化爲能量,讓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李柏天嚯的一下站起來,
舉目遠望,依舊是一片空無,可是那濕潤的感覺,那帶着一絲草木香味的空氣是那麽的真實,絕不會是幻覺。
“不在遠處,那麽在下面!”
李柏天快步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毫無準備的向下跌落而去。
已經徹底沒了力氣,他對這種失重無能爲力。
幸好氣值還在,九陰真氣的護體罩還在。
這滾下去,一路上凸凹的石頭磕碰着他的身體,很疼但是卻不至于重傷。
“咚噗通!”
與水面的拍擊聲之後,便是沉入水底的聲響。
“咕噜噜!”
李柏天冷不丁的灌了幾口水,讓他不由得恢複了一絲力氣,張牙舞爪的刨着水,遊到了并不遠的岸邊。
這裏是一片慌亂的灌木叢和草地,他爬上來,還有一般身體浸在水裏,便一下昏死過去。
必死的絕境,絕處逢生的盆地,讓他繃緊的神經和幾乎耗光的體力一瞬間全都緩下來,沉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針紮神經般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醒了過來,那是危險到來的直覺。
李柏天費力的睜開眼睛,此時此刻的他,虛弱的如同一隻小雞仔,迷茫的看着天空之中的黑暗。
“吠嗤,吠嗤!”
好像是感冒吸鼻子的聲音,距離他很近,李柏天不敢輕舉妄動,他現在沒有力氣。
悄悄撇過頭,循着聲音看過去。
隐約看到一隻比藏獒還大的一直灰黑色的狼頭,就藏在兩塊岩石之間的縫隙裏,看過來,看着這虛弱但是充滿了美味肌肉的身體!
這頭狼一定很大,因爲它脖子上長着好像公獅子一樣的長毛,看起來威風極了。隻不過它的神色卻實在說不上威風,甚至有點猥瑣,還有點無力的疲憊,就和此時此刻的禮拜天一樣。
李柏天看着那頭大狼布滿血絲的眼睛,心裏想着
“難怪它沒有直接過來咬斷我的喉嚨,嘿嘿,這頭大狼也受傷了,而且應該傷的不輕!在這裏也能聞到血腥味!”
周圍的荒草和灌木是不能作爲食物的,人類的腸胃也沒有這樣的消化能力。
此時此刻捕魚,那也是絕無可能,李柏天沒有力氣,那麽能不能活下來,就隻能看這隻狼,是狼吃了自己,還是自己吃掉這隻大狼,隻有這兩種結果,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