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醫科大學附近的名苑公寓裏,有一盞明亮的燈,燈下有位苦思冥想的少女,她認真地分析着那些财務報表。
每一串數字後面隐藏的經濟鏈,帶來的是危機還是機遇,甯冰兒目前不敢斷定,但從陳宏全給的資料上沒看出異樣。
甯冰兒在手上花樣百出的轉動着筆,幽暗的眼眸裏透着一絲驚疑和猜測,這些華麗至完美的數據,一定有問題。
開發與研究費用獨戰支出鳌頭,原料采購費用退居第二,每年銷售盈利可觀,純利益所剩不多,更可怕的是應收賬款一直高居不下,這是什麽樣的邏輯?
“老爸,你腦子進水了吧?”甯冰兒咬着筆頭,百思不得其解。
對于精打細算的父親,他不可能看不出這些數據有問題。
越是完美的東西,越要小心。
這是上一世的康奕教給她的常識。
哪個環節出問題?
甯翔天私吞公款?
原料以次充好?
研發是父親最器重的産業,應該不會有問題。
“哐啷”一聲,手裏的筆脫落到地上,打破沉思中的女人。
夜深了,窗外一片漆黑,熱鬧的外市與她毫無相幹,她慢慢走到窗台處向外遠眺,路人如塵粒、如蝼蟻,苟活于世,奔波勞命。
人在宇宙萬物中,顯得異常渺小和卑微,無能爲力,總被牽絆,總被束縛。
“爸爸,你今天還好嗎?”甯冰兒惆怅的想着病床上可憐、孱弱的老人。
這個倔強的老頭,辛苦大半輩子,創下的家業竟然風雨飄搖,她實在擔心老頭醒來,看到朝不保夕的公司,又一次倒下。
她必須站起來!
替父親守住公司,圓了父親的醫藥強身的夢。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打亂甯冰兒淩亂的思緒,她不耐煩地拿起電話,看到來電顯示,眉頭緊蹙。
他給我打電話幹嘛?
有病!
“啪!”電話被挂斷,重重丢在沙發上,懶得搭理。
“叮鈴鈴!”不依不饒的電話鈴聲又想起,不接電話不罷休的一直響。
“你有病啊!”甯冰兒火冒三丈的沖着電話罵道。
“滾回别墅,給你半小時的時間。”電話那頭傳出一聲更冷冽的聲音,絲毫不給她喘息或者思考的時間。
電話挂斷!
真他媽的有病!
甯翔天你以爲你是誰?
甯家一把手?
你做夢吧!
這個美夢很快就要破碎了,你醒醒吧。
真得加緊時間去做親子鑒定,讓他們母子死了這條心!
甯冰兒湛黑的眼底閃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谑,而眼角的眼淚痣忽明忽暗,嘲諷着這對可笑的母子。
“叮鈴鈴!”電話又一次想起,甯冰兒非常不情願的拿起來一看,門頭冒出幾滴汗珠,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
“喂,奶奶!”語氣始終保持輕緩,沒有任何牢騷,更沒丁點的不願。
良好的家教和家風讓甯冰兒始終忘不了血濃于水的親情,而這隔代情,雖沒給過自己一丁點的好處,可這個女人是父親的命根子,父親又是自己的命根子。
在食物鏈裏,甯冰兒始終處于最弱小、最底端,被蠶食的物種。
“今晚必須回别墅,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天天在外面成何體統?”雖然甯老夫人80高齡,但是底氣十足,語氣裏的權威不減當年的威風。
電話馬上挂斷電話,隻剩一段盲音嘟嘟嘟的響着。
這種不痛不癢的命令,似乎藏着關心,又帶着抱怨,更多的是威嚴,每一個字都像鞭子在抽打着女人的心。
她太想反抗,太想抵觸,可是她是長輩,她怎麽忍心與她作對?
不是奶奶身體健朗,可能早已面見閻王。
親情再親,也隻有一世的牽連,來生,你與我,還能相識嗎?
重生,這種帶着戲劇性的人生導演,就像一場夢,何時破碎,何時清醒,隻是一瞬間的幻變。
與奶奶的隔代情,雖沒給過自己一丁點的好處,可她太善良,做不出任何忤逆道德的事情!
上一世,孱弱的老人奄奄一息,快要斷氣時,念叨的竟是自己的名字,滿心悔恨說着對不起自己的事!
老人一世糊塗,最終卻清醒而痛苦的走出人生最後一程!
甯冰兒沒有來得及盡孝,沒有完成老人最終的遺願。
這一世,她的無理,她的責罰,隻爲沒有看清事實。
它選擇原諒,選擇包容,選擇寬恕!
善良的女人做不了惡人,她終究狠不下心!
藏好資料,背上包,沉重的歎息一聲,無奈的走出公寓!
沖突隻會激化矛盾,她甯願自己一個人受傷,也不願讓老人爲難,這就是純良的甯冰兒。
就在她出門的兩個小時前,一輛妖冶的黃色跑車開進海灣别墅,這張拉風的敞篷法拉利招蜂引蝶地吸引過多少美人的回眸,還有那頭别具一格的拉風飛機頭,讓那張帥氣的臉龐更顯魅惑。
男人鎖好車門,情不自禁用手摸摸那頭順滑的發絲,傲嬌地走進别墅。
甯翔天擡眸掃視一圈冷清的家,有些失落的低頭換鞋。
“少爺回來了!”管家吳媽熱情地招呼着。
“嗯!”平靜得沒有任何情感地回應着。
對于這個鄉下女人,自從他進入别墅就開始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真心實意的對待這個外來孩子。
他對她并沒多少感激,還是平淡如水。
甯家的種不會忘恩負義,而甯翔天壓根不是甯家的種,談何善待?談何感激?
“小劉來了。”吳媽熱情地繼續說着,似乎他的冷漠并沒打斷她對這個孩子的喜愛。
“嗯!”還是不緊不慢地回應着,心中掠過一絲着急。
“甯總!”一位穿着襯衣,黑色西褲、一頂永不更換的黑色鴨舌帽的瘦高男人,筆挺地立在客廳一腳。
小劉,大名劉長山,模樣清瘦,臉色有着病态的蒼白,外表柔弱,可心機頗深,從甯翔天的小跟班變爲他邊上最紅的一條走狗。
陪吃陪喝陪玩,想出各種鬼點子,讓這個甯家闊綽的大少盡情地享受人間歡暢。
甯翔天對他的信任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甯少在房間酣暢淋漓,門外把守聽戲的永遠是這個瘦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