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台上的患者叫坎皮拉，四十五歲，是養育一家六口人的頂梁柱。
當今的非洲就跟過去的國内一樣……準确說，哪怕是現在，一些貧困地區依舊有着不論貧富，多生多養的習慣。
一個學習不好送去打工, 順帶養活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不行，還有弟弟妹妹的弟弟妹妹……
别的甭管，先生他四五個，隻要有一個出人頭地了，自然是雞犬升天。
雖然沒跟坎皮拉聊過，但當地大多數人應該都是這種想法……妻子在家帶孩子，打工賺錢隻能是坎皮拉，微薄的薪水，喂養包括自己在内的六口人。
所以, 可以想象他們成天吃得都是什麽了……
土豆，土豆，土豆。
就是婕拉兒最喜歡的那種燒埋土豆，連着燒焦的皮一起吃，草木灰加之灰塵石子，對消化道造成極大的負擔，當胃酸無法進行徹底的分解消化時，未完全消化的物質就會與胃酸産生反應，形成膠質物，粘黏在腸道上。
而這一切就好像是一個惡性循環，食物不斷補充，又從未被徹底消化，胃酸就不斷盤啊盤, 盤啊盤，最終将膠質物盤成了一個堵塞在腸道内的糞球。
很硬、很臭、很沉重，接着造成腸道潰瘍、穿孔。
“周, 我會死嗎？我不想死！”坎皮拉的臉上，流露着絕望的顔色。
大多數當地人都無法理解，在人身上開膛破肚後，憑什麽還能活下來，爲了帶他們前來手術，周一生與阿桑提前對他們做了許多思想工作。
但恐懼依然存在，特别是在‘大難臨頭’時，整個人仿佛都被陰影籠罩。
周一生很嚴肅，因爲隻有嚴肅才能令人信服：“做手術治好了病，你肯定不會死，但如果你不治病，肯定會死。”
坎皮拉深吸一口氣：“再給我些時間，我要祈禱，要召喚大地之母的扌……”
話未說完，聲音逐漸衰弱，坎皮拉暈了過去。
周一生、老唐不自覺看向了一旁的丹。
丹，憨厚的笑着：“是我的錯，但我們的時間很緊張不是嗎？祈禱不一定要用語言來進行，在夢中他會與大地之母見面的。”
他手上的靜脈麻醉藥推注已經完成，患者成功被麻翻。
“我喜歡簡單粗暴。”唐愛雲點頭贊許。
丹回以微笑，遞出了手術刀：“那麽，兩位請開始吧！”
“ok！”
唐愛雲瞥了一眼對面的周一生：“記得造影中異物的位置嗎？”
“嗯。”周一生随之進入狀态，“臍右側三公分，開口位置的話……”
他拿起了無菌筆，幾乎沒有思考，就在坎皮拉的肚皮上劃出一條切開虛線。
【精準切開】已經啓動，雖然主刀的不是周一生，但成像模拟的系統計算路線，依舊可以運行，周一生知道最佳的切開位置在什麽地方。
唐愛雲的确想考教周一生，他現在就是周一生的帶教上級，每一次手術都是一次實踐教學，自然會不斷提問。
隻是他沒想到，周一生會這麽果斷……
因爲新手在面對手術時，難免會有怯弱的情緒生出。
這小子……
膽子太大了！
難怪當初敢自己進行動脈縫合！
可在唐愛雲看來，如此膽量未必是什麽好事。
“手術以我的指示爲準，我沒讓你動，你自己别亂來。”唐愛雲有些嚴肅的對周一生說道。
周一生也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系統給的自信，别人可不會認可，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斯蘭和傑克，而是對自己情況心知肚明的唐愛雲啊。
“我明白了。”
兩人的交流全程用漢語溝通。
兼任麻醉、器械護士的胖丹覺得奇怪，怎麽手術還沒正式開始，就感覺有點火藥味？
難道他們對主刀位置有什麽異議嗎？
至今。
迪莉娅和丹都不清楚周一生的本事，甚至誤以爲他是很厲害的外科大夫。
短暫的交涉後。
唐愛雲弓式執刀切開，動作非常穩，一看就是大量手術次數鍛煉出的老手。
丹微微點頭，表示對其技術的認可，行内人看起手就知道對方手底下到底有沒有功夫了……而周一生也在心裏做出衡量，切開位置沒問題，但力度控制不太妥當。
系統給出的切開路線考慮到了所有因素，包括計算到了患者皮脂層的含量，将黑科技的力量展現的淋漓盡緻。
當然，老唐的切開也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參照起系統的切開路線，小周童鞋有些無必要的吹毛求疵了。
開腹過程很快，周一生充當了拉鈎得角色，将腹腔敞開。
柔軟、纏綿的腸道出現在手術燈下，随着呼吸不斷婉轉扭曲，像極了一團團爽滑的嫩肉色蚯蚓在盤旋糾纏着……
對旁人而言非常不适的畫面，三人皆然面不改色。
唐愛雲又瞥了周一生一眼，暗暗點頭……
小周的适應能力很強啊。
“保持腹腔敞開，我要探索患處，ok？”
“ok。”
一問一答間，唐愛雲開始對腸道開始探索，從錯綜複雜的腸道中尋覓着可能存在的其他患處，以及結腸異物梗阻的位置。
丹暫時很閑，事實上在此類普外一二類手術中，器械護士、麻醉師都不用太過于緊張，保持對體征數據的觀察，隻要沒問題，一切稀疏平常的好像家常便飯——
“早晨我耍了個小心眼，沒有将平闆還給迪莉娅女士，晚上我們又可以看電影了。”
所以，丹開始了閑聊模式。
等他說完，他也意識到稍稍有些不妥，補充一句：“額，介意我說話嗎？如果打擾到了你們的專注度，我可以不說話的。”
“沒事兒，我無所謂，但你看看周，是否會被你影響。”
唐愛雲當然無所謂了。
手術老油子，在中心院時，就經常和護士長聊聊家長裏短，兩人年齡相仿，孩子也都差不多大，又很多話題可聊。
周一生也沒異議，拉鈎本來就很枯燥：“我也沒事兒……晚上，可以繼續看賀叢霜的電影。”
“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基本所有的歐美電影我都看完了，華國的電影質量還算不錯吧，至少沒有阿三的那些無聊歌舞，而且……哦，天呐！”
丹的話鋒一轉，驚呼起來：“看看這腫脹的腸道，裏面好像塞了一個棒球。”
他正說着，唐愛雲已經托舉出了腸道的梗塞處，引起了丹的震驚。
周一生定睛望去……
棒球的形容誇張了，要比棒球至少小兩圈。
但就算如此，糞石的規模也出乎了大家的預料，一截腸道被撐的無比纖薄，潰爛分布在表層，有些地方腸組織已經全部潰敗，隻剩下兩層内外腸衣保持着腸道的完整性，沒有導緻徹底破裂。
很難想像，腸道的韌性能承受住這麽大的糞石壓迫。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
如果腸衣沒有韌性，香腸也灌不出來啊。
嗯，香腸之所以叫香腸，因爲是用腸道的腸衣灌出來的。
隻不過此腸衣非彼腸衣，那是豬大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