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别說話了,快躺好吧。”鳌拜連忙扶着多爾衮躺好。
多爾衮躺了下來,轉頭看了看已經冷冷清清的攝政王府,心中感覺一陣凄涼:“鳌拜,往日本王這攝政王府可是門庭若市,如今本王病重了,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往日裏那些見到本王就吹牛拍馬的家夥,如今一個都不來了!”
說着,他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起來。
“王爺,您别說話,好好養病吧。這大清,不能沒有王爺您啊!皇上他還年輕,若是沒有了王爺您,這大清危矣!”鳌拜老淚縱橫道。
多爾衮苦笑一聲:“鳌拜,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心裏清楚,恐怕是時日無幾了!鳌拜,你快令人傳蘇布德來京,本王要見他!”
“王爺,爲何要讓他來京?他不過是個蒙古人,對我們未必忠心!隻怕王爺您哪天不在了,他轉手就把我們大清送給李老二那狗賊了!”鳌拜大吃一驚。
多爾衮突然哈哈大笑:“鳌拜啊鳌拜,其實你說的我心裏都很清楚!蘇布德确實對我們大清一點都不忠心,本王甚至懷疑他極有可能就是李老二派來的細作!可是本王都調查了,他并沒有做過禍害我們大清的事情,反而替我們大清守住了關外的苦寒之地。本王身後,說實話沒有什麽好顧慮的,這大清的天下是本王打下來的,福臨那個小孩子要是敗了,本王有辦法?本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東莪這孩子啊。”
“王爺請放心!奴才一定會保護好格格!”鳌拜跪在地上道。
多爾衮苦笑一聲:“鳌拜啊鳌拜,你能保護得了東莪嗎?福臨這孩子,心胸狹隘,睚眦必報,若是本王不在了,本王這唯一的親骨肉免不了要受苦,恐怕誰也保護不了她。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去蘇布德那避難。”
“蘇布德?王爺,不是奴才說難聽話,若是王爺您不在了,李老二那狗賊說不定就撕毀協議,不顧五年之約,悍然發兵了!隻要李老二發兵,恐怕蘇布德轉手就把格格交給李老二!”鳌拜連忙勸道。
多爾衮笑道:“鳌拜啊,你可知道,這天下最終是誰的?既不是我大清,也不是我大明!這天下最終是李老二的!就算蘇布德把東莪交給了李老二,也勝過她被福臨欺負吧?李老二這個人本王心裏很清楚,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此人才是真正的枭雄!東莪落在他手裏,他肯定不會欺負一個小姑娘。但福臨不一樣啊!本王心裏像明鏡一樣,福臨那小子有多恨本王!”
多爾衮每次騎在莊太後身上的時候,就在年幼的福臨心裏留下深圳的烙印。更何況,多爾衮還要福臨叫他皇父攝政王。漢人罵人,經常罵什麽你的野爹,多爾衮這不是福臨的野爹嗎?
福臨對這個野爹可是深惡痛絕,可以想象一下,一個十分痛恨的人,卻又打不到他的情況,那有多憋屈啊。
多爾衮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福臨鞭屍、挫骨揚灰的事情,他覺得有莊太後在,就算福臨多痛恨自己,怎麽說也會給自己面子。他擔心的就算唯一的女兒,就怕自己死後,福臨會用什麽手段報複,這些報複全部落在唯一的女兒身上。
可惜他根本就不知道,其實莊太後心裏也恨多爾衮,恨他欺負自己孤兒寡母。爲了能夠保住自己的兒子,爲了不讓多爾衮篡位,她選擇嫁給了多爾衮。而事實上,多爾衮不可能篡位,一方面是多爾衮自己沒有兒子,另一方面,大清有八個旗,是八旗共同議事,除非能控制住至少五個旗,否則就不可能有篡位的成功性。
鳌拜令人送出六百裏加急的信件,六日之後,蘇布德就收到了鳌拜的信。
接到攝政王讓自己回京的信,蘇布德立即騎上快馬,一路疾馳,日行三百裏,中途換了多次戰馬,在十日之後趕到了京城。
蘇布德趕到京城,直接去了攝政王府。鳌拜親自過來,把蘇布德引入攝政王府内。當他見到多爾衮的時候,曾經身強力壯的多爾衮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
“可是蘇布德汗來了?”多爾衮緩緩睜開眼睛。
蘇布德連忙打了個千,跪在多爾衮面前:“王爺,是奴才來了。”
“蘇布德,你快起來吧!你是土默特大汗,你我同樣都是王爺,何必行此大禮?”多爾衮心平氣和的緩緩道。
蘇布德站了起來,看着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的多爾衮,他不知道多爾衮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雖然多爾衮是他和大哥的敵人,但是無論是李國棟還是蘇布德,對多爾衮這個敵人還是比較敬佩的。看到昔日的敵人成爲這個樣子,蘇布德心裏也有些難受。
“王爺,您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幾個月前,您還好好的。”蘇布德問道。
多爾衮道:“左右先退下!”
左右的戈什哈紛紛退下,多爾衮見鳌拜還站在屋内,于是又道:“鳌拜将軍,你也退下吧,本王和蘇布德有話要說。”
“王爺?”鳌拜擔心蘇布德對多爾衮不利,站在屋内不能退下。
“你退下就是了。”多爾衮道。
房間内就剩下多爾衮和蘇布德兩個人了,這時候多爾衮才緩緩道:“蘇布德汗,你可知道我爲何變成這樣?三個月前,我去塞北狩獵,中途莫名其妙就墜馬了。”
“王爺難道忘記了當年的騎術了?”蘇布德問道。
多爾衮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忘記了?這件事肯定是有人做手腳!是有人要害我!唉,年輕時我南征北戰,也落下了一身傷病,這次墜馬,我就知道時日不多了。”
“王爺,這件事到底是誰幹的?是什麽人如此喪心病狂,竟敢害王爺您?”蘇布德問道。
多爾衮苦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是誰要害本王,那個人對本王恨之入骨!早就巴不得本王早點歸西了!他好自己掌權!就是坐在紫禁城裏的那個小子!”
“皇上怎能如此?若是沒有王爺您,能有大清的今日?”蘇布德感慨道。
多爾衮突然壓低了聲音,低沉而又嚴厲的說道:“蘇布德,其實我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你還有個漢名叫李宏是不?”
蘇布德的心髒猛然的收縮了一下,渾身冷汗直冒,心裏暗暗盤算着,倘若多爾衮要叫人進來抓自己,那是不是該把多爾衮挾持了當人質?
多爾衮又繼續說道:“其實我很早就懷疑你了,當年嶽托的死,可以說和你有關。好一套苦肉計連環計啊!竟然連我那狡詐得和老狐狸一樣的八哥哥都沒有看出來!一名細作,竟然能夠當到蒙古大汗,也是絕無僅有。但話又說回來了,你也爲我大清立下大功,這次擊退了羅刹國入侵,這就是最大的功勞。”
蘇布德冷汗直冒,但還是靜靜的聽着多爾衮說話,不到關鍵的時刻,他沒必要爲了一個快死的多爾衮把自己搭進去。
多爾衮又道:“蘇布德,說實話,你的主子李老二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一個人。我多爾衮連我的八哥哥都不服,唯獨服李老二!不久之前,我了解到真相,确實很想把你拿下。可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我時日無幾,我走了之後,這大清很快就會敗在福臨手裏!這小子害死我,他卻沒想過,他要害了整個大清啊!我現在沒有别的要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個獨生女兒了。我走了以後,福臨肯定會把對我的怒火都發到她身上!我現在隻求你一件事,我們打生打死了那麽多年,希望你們能善待我女兒。”
多铎被俘之後,阿濟格是一個缺少智慧,性格粗暴的人,多爾衮認爲自己這個親哥哥根本就成不了大器。就在多爾衮病重的時候,阿濟格竟然企圖當攝政王,還想學多爾衮那樣控制福臨,結果失敗了,現在已經被關押了。如今多爾衮想要托付獨生女兒,找不到人托付,隻好打算把女兒托付給蘇布德。
蘇布德道:“清王爺放心,我們這代人的恩怨,不可能發洩到下一代身上。尤其格格她還是一位無辜的小姑娘,我們怎麽說都還善待她的。”
多爾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來人啊,傳東莪!”
“阿瑪!阿瑪!”一位粉雕玉琢般的小蘿莉哭着跑進了屋子。
蘇布德一見到這小姑娘,一下愣住了,隻見這位小姑娘大約十二、三歲的模樣,長得确實十分漂亮。多爾衮本人就挺帥氣的,東莪格格的母親又是朝鮮第一美女,生下的女兒自然漂亮。
多爾衮輕輕撫摸着愛女的一頭秀發:“東莪啊,爲父已經不久于人世了。今後你就跟着蘇布德大汗離開京城,我擔心你的皇兄會欺負你……”
“阿瑪,阿瑪,你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東莪哭成了淚人。
随後多爾衮又把鳌拜和左右叫進來:“各位,本王走後,你們就跟着蘇布德汗走吧。東莪我也交給蘇布德汗了,你們好好照顧好格格。”
“奴才遵命!”
多爾衮面帶微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王爺!王爺!”東莪和衆戈什哈嚎啕大哭。
蘇布德和多爾衮的衆戈什哈處理玩多爾衮的後事,一群人就帶上東莪格格,趁着順治還沒反應過來的機會離開了京城,一路馬不停蹄,往關外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