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離開過京城的崇祯也是第一次見過這的場面,之前他也曾聽說過,他爺爺萬曆年間,南方就曾經發生了大規模民變,從萬曆二十七年開始的反礦監稅監民變,聽說那可是幾萬人鬧事,太監和錦衣衛都被人打死了。
萬曆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四,山東臨清數千人沖入稅使衙門,打死皇帝派遣的稅監,最後放火燒毀衙門,共有四十多人死于這件事;同年七月,湖北荊州又發生了數千人沖擊稅廠,禦馬監太監陳奉被攆走,太監和東廠番子被人打傷,稅廠被人點火燒毀,萬曆皇帝可不是軟柿子,派遣錦衣衛鎮壓,把上奏官員全部免職。但是錦衣衛到了武昌,準備捉拿馮應京的時候,引發了數萬人的騷亂,稅廠被燒毀,東廠番子和錦衣衛六人被人打死丢進長江。
萬曆二十九年,蘇州織傭之變,數萬人鬧事,稅使衙門被燒毀,來不及逃跑的稅官被殺;萬曆三十四年的民變鬧得最兇,雲南稅監楊榮被丢進火中燒死,兩百多名東廠番子和錦衣衛被人打死;同時,鳳陽的李三才買通監獄中的死囚,咬死山東稅監陳增是幕後主使,結果李三才把陳增的東廠番子和錦衣衛都殺了。
這次,山東“百姓”堵運河,讓崇祯皇帝回想起當年他爺爺時代的民變。剛剛又被張鳳翔罵了一頓,卻不知如何反駁,隻能鐵青着臉,呆呆的坐在龍椅上。
“王督公,此等鬧事刁民後面都有士紳,挑頭的是張鳳翔和陳名夏這些原朝廷官員。”張書恒附在王承恩耳邊,輕聲耳語幾句。
“爾等要逼迫陛下回京送死?”忍無可忍的王承恩終于大吼起來,“張都司何在?”
“下官在!”張書恒站了出來拱手躬身。
“令錦衣衛驅逐堵河刁民!”王承恩鐵青着臉,拉扯着尖細的嗓門吼道。
“你這閹狗!老夫打死你這閹狗!”張鳳翔正氣凜然的拉扯着王承恩的袖子,揮起老拳就往王承恩臉上招呼。
王承恩用力一甩袖子,張鳳翔站立不穩,摔了一個嘴啃泥,牙齒都掉了好幾顆。畢竟王承恩隻有三十多歲,又經曆過京城保衛戰,天津保衛戰等血戰,還親手殺過賊人,他的體力可不是一把老骨頭的張鳳翔能比的。
張鳳翔站了起來,潇灑了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塵土,指着王承恩的鼻子,正氣凜然怒罵道:“閹狗!老夫萬曆二十九年進士!汝何人?何敢在此教訓老夫?”
張書恒大怒:“大漢将軍何在!”
“卑職在!”數名大漢将軍站了出來。
張書恒指着張鳳翔道:“這條老狗辱罵天子,羞辱督公,是可忍孰不可忍!把這條老狗架起來,叉出去!”
“諾!”數名大漢将軍拿着棍子,一下就把張鳳翔掀翻在地上,以棍子把他叉了起來,走下大龍船,登上一條小船,小船到了岸邊,大漢将軍把聲嘶力竭吼叫的張鳳翔往河堤上一丢,便駕船回大龍船了。
“王伴伴,張愛卿,這樣做不太好怕?恐怕會激起民變。當年神宗皇帝年間,民變頻發,連東廠番子和錦衣衛都被他們打死了。”崇祯指着在岸上大吼大叫的張鳳翔,對王承恩和張書恒說道。
“陛下!”張書恒跪在崇祯面前,“當年的民兵,還不是那些朝廷官員和地方士紳相互勾結,背後搗亂?陛下,您難道現在還看不清那些官員和士紳的真面目?闖賊來了,他們投賊;若是鞑子來了,他們肯定投鞑!所謂的正氣凜然,都是爲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不與民争利?所謂的民,就是他們自己!暴民阻攔天子南狩,當以雷霆手段鎮壓!”
張書恒對那些士紳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他本來是一名孤兒,之所以被害得背井離鄉,還不是拜那些士紳所賜?所以他心裏仇恨士紳。而李國棟和王全救了他,沒有李國棟,他早就餓死了。現在主公要他效忠大明天子,他就聽主公的,效忠天子,有誰和天子作對,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鏟除那些人。
“可是,他們很多都是百姓啊,朕不忍傷害無辜百姓。”崇祯感慨一聲。
“陛下,這些人當中,骨幹力量是緻仕官員、士紳和讀書人。其餘的人是運河上的船工。因爲陛下您巡幸南京,今後就用不着漕運了,這些船工便受到士紳挑撥鬧事。”張書恒道。
“可是船工也是無辜百姓啊。”
“自從他們受到士紳挑撥,阻攔聖駕南狩的時候開始,他們就不是無辜百姓了,而是一群抗旨不遵的刁民!”
“哎,可是這件事……”崇祯長歎一聲。
“陛下,鎮壓刁民不是您的旨意,是微臣自作主張!還請陛下暫時回避。”張書恒大聲道。
王承恩也站了出來:“陛下,若是出了什麽問題,奴婢和張都司擔着!”
“陛下,還有微臣!這個罪責就讓微臣來擔!”李國棟也站出來。
這種事情崇祯肯定要暫時回避了,大龍船踏上了返航的航程,在河面上調轉船頭,緩緩往回航行。鎮壓讀書人和刁民的事情,自然就讓王承恩來背鍋了。王承恩跟着李國棟和張書恒,登上了李國棟的中軍旗艦。
“伯爺,難道真要動手?這些人當中可是有不少士子啊。”王承恩還是無法最後下決心。
李國棟哈哈大笑:“當然動手了!他們抗旨不遵,當然要殺!若是洪武朝,抗旨是什麽下場,王公公知道嗎?”
岸上,看到天子的大龍船轉向往北航行了,岸上的船工和士子們歡樂的哄笑起來。
王承恩突然大吼道:“爾等刁民,阻攔聖駕南巡,罪大惡極!抗旨不遵,乃是大罪,合該問斬!”
李國棟令身邊的親兵搖動旗幟,發出旗語信号。
“淮軍将士聽令!火繩點燃,裝填彈藥!弓弩上弦,騎兵準備沖擊!步兵結陣!”看到了旗語信号,各級軍官迅速下達了命令。
水師内河戰艦上的官兵們忙碌起來,一門門大炮掀開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前方河面上的小船。
“開炮!”一艘内河炮艦上的軍官大吼一聲。
“轟轟轟”炮口噴出火光,炮彈帶着破空的呼嘯聲,伴随着士子們絕望的尖叫,瞬間撞在了船上密集的人群之間,也就百步的距離,實心彈的威力幾乎沒有什麽衰減,在炮彈的貫穿中,小船上一片血肉飛濺,從前向後那些讀書人恍如推倒的骨牌般倒下。
由于船工的反應要快得多了,聽到炮聲,他們就已經跳河了,留在小船上的都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結果一排炮彈打了過來,小船上血肉橫飛,木屑噴濺,成排成排的讀書人慘叫着掉進河水中,小船也被砸開了破洞,帶着受傷的書生和書生的屍體,緩緩下沉。
“閹狗殺人了!”沒死的讀書人紛紛劃着小船,拼命的往岸邊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