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軍民紛紛出來圍觀,前面一輛大車上,是嶽托父子的屍體,嶽托雙目緊閉,被一刀斃命,對于身患重病,又負了重傷的他來講,無異于是一種解脫,李國棟是擔心嶽托的病傳染給他人,也知道無法把他活着押到京城,這才令人一刀結果了他。嶽托身上有七處箭傷,兩處鈍器上,最後的緻命傷是脖子上的一刀,雖是寒冬臘月,但爲了避免天花病毒感染給他人,屍體被石灰消毒過了。
羅洛渾的屍體是身首異處,不過頭顱被綁在脖子上。緊随其後的一輛大車上立着一根柱子,羅洛宏被綁在柱子上,爲了避免他咬舌自盡,下巴被卸掉了,他無法說話,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後面跟着一長溜大車上,是被五花大綁的清軍俘虜,足有五百多名,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漢軍旗和包衣阿哈,卻也讓濟南百姓大快人心,老百姓可認不出假奴和真奴;再後面,是一車車清兵首級的車輛。
“死建奴!“
“狗鞑子!”
“打死他們!”
無數石頭、爛菜葉、泥巴、唾液下雨一樣落在羅洛宏和清軍俘虜身上,若不是明軍士卒攔着,恐怕那些清軍俘虜早就被百姓撕成碎片了。
德王走在最前面,李國棟緊随其後。德王朱由樞一邊走着,還不時轉頭贊揚李國棟:“李總戎真是神勇啊!立下如此奇功,也救了我德王府一家大小和濟南百萬百姓!本王要上奏朝廷,爲李總戎請功。明日便是除夕,本王借助慶功,宴請李總戎明日王府赴宴。”
已經接近過年了,這濟南城内卻絲毫沒有一點過年的樣子,這次清軍入寇劫掠,嶽托的東路偏師橫行山東,不計其數的百姓流離失所,濟南城内擠滿了難民,清軍又是與小年抵達濟南,這種情況下,老百姓哪裏有心思過年?就連德王府和城内官員,也都無心過年。不過現在好了,清軍慘敗,就連嶽托都喪命濟南城下,多爾衮的大軍多半是不敢來濟南找茬了,德王可以好好的開一個慶功宴。
走在大街上,兩邊都是逃難躲入濟南城内的百姓,有的百姓投奔了親戚,還能在親戚家裏擠一擠;可是更多的百姓在濟南城内舉目無親,隻能在大街兩旁的屋檐下鋪起鋪蓋。
原本這些百姓應該是在家裏過年的,家境最好的士紳家庭,可以借着過年,宴請親朋好友,讓他們好好的吃一頓;家境略好點的,殺一隻雞,切點豬肉,包餃子,準備一點年貨,過年打牙祭;家境差的人家,也能包點素餃子,讓孩子們吃上一頓飽飯。即便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也能想方設法在過年的時候讓孩子們吃飽肚子。
可是清軍入寇劫掠,把這一切都給毀滅了,逃難到濟南城内的難民,幾乎每個人都有親朋好友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抓走了,他們自己也隻能逃到濟南府城去避難。正因爲如此,老百姓見到清軍俘虜,每個人都情緒激動,恨不得沖上去把俘虜撕成碎片。
若不是考慮到還需進京獻俘,李國棟是不會浪費糧食養活那些俘虜的,他會毫不猶豫的開公審大會,把俘虜審判了,再推出去斬了。但這些俘虜若是押到京城,得到的賞銀比首級要高,功勞更大。
濟南西面八十裏外,一支大約五萬多人的清軍正在往濟南行進,五萬多清兵,押着剛剛充入阿哈隊伍的三萬多大明百姓,這些青壯漢子身上還穿着大明百姓的服裝,頭已經被剃光了,隻在後腦勺留下一根金錢鼠尾辮。
多爾衮率領主力大軍,躊躇滿志南下,準備配合嶽托一舉攻克濟南城。
對面兩匹快馬飛奔而來,到了清軍前軍,騎馬的清兵停了下來,向前軍出示了腰牌,并以滿語交流了幾句。于是那兩名報信的清兵就被帶到了多爾衮面前。
“王爺,大事不好了!”報信的清兵還未到多爾衮面前,便翻身下馬,連滾帶爬的爬到多爾衮跟前,跪在地上,以帶着哭腔的聲音,抽泣着禀報,“奴才們的主子爺慘遭明狗毒手,三萬大軍慘敗,隻跑回來一萬餘人。”
“什麽?”多爾衮驚得差點從馬背上跌落,聽完了士兵的禀報,多爾衮翻身下馬,一腳一個,把兩名信使踢翻在地上。
“嶽托賢侄啊!”多爾衮嚎啕大哭,“十四叔還指望你建功立業呢,怎麽就遭了明狗毒手!又是那個李老二!”
“十四叔,李老二肯定在濟南!”豪格上前道,“我們攻破濟南,取了李老二首級,再屠了濟南城!爲嶽托王爺報仇!”
多爾衮抹了一把眼淚:“去濟南?我們現在去濟南幹嘛?去白白葬送一批勇士的生命?有李老二在濟南,我們去了能攻破濟南嗎?來人啊!傳我令下,前軍作後軍,後軍作前軍,撤回涿州!”
“難道嶽托王爺的大仇就不報了?”豪格問道。
“漢人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軍現在去濟南,攻城又攻不下,圍困他們?也不要想了!去了隻能白跑一趟。要殺李老二,今後機會還多得很!”
多爾衮傳令下去後,清軍停止前進,主力往涿州撤退,隻留下少量騎兵去接應逃回的杜度。
杜度和一萬餘殘兵敗将,被人接到了涿州。
“夜襲?又是夜襲?李老二這一招都已經用老了,居然還能成功?你們長着腦袋是幹什麽用的?”聽了杜度說完了戰事過程,多爾衮氣得一腳踢翻了桌案。
“李老二實在狡猾啊,雖然屢屢夜襲,可是每次都能變出不同的花樣!”
“不同的花樣?他喜歡夜襲,你們就不會加強夜間戒備?”多爾衮冷哼了一聲。
多爾衮已經決定從大明撤軍了,這次入寇大明,雖然也攻破了大明幾十座大小城池,擄掠百姓三十餘萬人,搶來了大批的牛羊牲口,金銀财寶和糧食,可是清軍的損失也極其慘重,多爾衮自己的大軍折損了兩萬人左右,阿巴泰被殺;嶽托的大軍也損失了兩萬餘人,嶽托和羅洛渾被殺,羅洛宏被俘。這一系列壞消息,打擊了多爾衮,令他不敢再久留明境,隻想着趕快押着被擄百姓,帶着搶來的财物撤退出關,隻要能順利出關,還算是有收獲。
李國棟也知道,多爾衮多半是不會來了,于是他派出夜不收哨騎,遠遠的跟在清軍後面,監視多爾衮的動向。
“多爾衮要出關了。”一名夜不收回來禀報。
“我們也沒辦法,隻可惜我軍騎兵太少啊,我們也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虜酋多爾衮逃回。”
明軍缺少騎兵,就李國棟那兩千多騎兵,哪裏敢去追擊有六萬人們的多爾衮?步兵速度又太慢,而其他的明軍都已經被吓破膽了,駐守德州的劉澤清,駐守真定的高起潛,沒有人敢發兵去追擊撤退的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