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坐在東江鎮總兵官廳内,他的對面坐着的是朝廷派來皮島增援的總兵官陳洪範。李國棟知道,陳洪範這個人也是個奇葩,早年的時候張獻忠也是大明官軍,是王威麾下一員部将,觸犯了軍法,論罪當斬,但陳洪範見其相貌奇異,于是向王威求情,張獻忠被打一百軍棍後驅出大營。所以張獻忠的軍中畫有陳洪範的像,稱之爲再生父母。這隻是其中一件事,而另外一件事,是李國棟不能容忍的:崇祯死後,弘光朝廷聯虜平寇,陳洪範也是使團成員。出使清國的時候,陳洪範暗中降清,從北方回來後,就成了清廷的内奸。
這時候的陳洪範當然還沒成爲清廷内奸,但李國棟知道,陳洪範會在即将到來的皮島之戰中丢下士兵奪船逃走。
其實也不指望皮島士兵能有多大作爲,毛文龍死後,東江鎮将士軍心早散了,再也沒有打過一場像樣的仗。清軍攜朝鮮水師來犯,以朝鮮水師和清軍烏真超哈營、天佑軍、天助軍正面攻擊,鳌拜、準塔率領八旗重步兵登島偷襲,結果明軍大敗,丢失了皮島。
皮島守将沈世魁看着李國棟,欣喜道:“李将軍能率兵前來相助,沈某感激不盡,久聞李将軍屢敗建奴,百戰百勝,能有李将軍助戰,是給了我軍破敵緻勝的信心啊。”
李國棟拱手回道:“沈将軍,李某暫登皮島,是因爲将士們在海上長途颠簸,登島稍作歇息,數日後将會先往江華島,救出朝鮮王室和大臣家眷,再回來皮島協助各位守島。但真正的守島主力,還是外面的鄭家軍船隊,隻要擊敗建奴和朝鮮水師,即便八旗鐵騎再兇悍,也對皮島無可奈何。”
一壇壇美酒被“商隊夥計”們搬上島,化裝成夥計們的明軍士卒們擡着一筐筐凍得堅硬的牛羊肉、雞鴨豬肉,冰鮮的黃花魚上島,把酒肉分享給駐島明軍。
島上的普通小兵們不知道王全的商隊夥計其實也是明軍,隻知道李國棟的那一百騎兵是殺奴英雄李将軍的精銳家丁。
雪地上挖出幾個坑,點燃篝火,各種吃食放入鍋内,整個島上頓時彌漫着肉食的香味。
“兄弟們,都來喝酒,我隻是商隊一名護衛,經常走歸化,前幾年建奴占了歸化,斷了我們商路。我們最敬佩的就是殺建奴的官兵了。”張世文打開酒壇,招呼這些守島的東江鎮明軍。
“哎,軍中有令,不得飲酒。”一名明軍小官嗅着美酒的香味,咽下一口口水,狠了狠心道。
“各位好漢,你們長官都在官廳裏和李将軍喝酒了,來來來,各位也一起喝。”
“李将軍那是屢敗建奴的大英雄,我等哪裏敢和李将軍比啊?”
“哎呀,各位都是當年跟着毛大帥一起打建奴的英雄好漢,我張某最敬佩的就是打建奴的英雄了!來來來,都來喝。”
韓大山招呼東江鎮官兵道:“各位都是好漢,我們也是當兵的,不也喝酒了?各位一起來喝幾碗吧。”
那名小官大驚道:“你們是李将軍麾下的好漢,殺得建奴屍橫遍野,簡直是大快人心啊!我們這些人何德何能,豈敢同各位好漢共飲?”
“各位都是遼東的好漢吧?”韓大山端起酒碗問道。
“當年毛帥在的時候,我們也曾威風過。哎,隻可惜毛帥爲暗通建奴的賊人所害!毛帥不在了後,我們東江鎮失去了主心骨,再也沒有打過一場像樣的仗了,還有賊将叛亂投敵,連金州都失守了。”
“别說了,老子就是從金州逃出來的,黃将軍都殉國了,建奴幾乎屠盡了金州軍民百姓,幾萬條人命啊,就這樣全沒了!老子幸虧精通水性,才遊了回來。”一名臉上有一道刀疤的老兵虎目含淚,泣不成聲。
“各位兄弟都是殺建奴的好漢!我們雖然是商隊夥計,可是也殺過建奴的,來,兄弟,幹了這碗!”張世文端起酒碗。
韓大山指着張世文向東江鎮的明軍介紹道:“這位夥計,也曾斬過五顆建奴首級啊!”
“真厲害了!”
“一看就知道,是殺建奴的好漢!”
“聽說這支商隊的掌櫃,可是李将軍的兄弟。李将軍的人各個都是英雄!”
“就是啊!通州之戰,大同之戰,塞外之戰,斬了數萬建奴,大明哪有那麽厲害的殺奴将軍?”
張世文拱手道:“慚愧慚愧,比起韓将軍,張某隻是一個小人物啊!韓将軍親手斬殺的建奴,少說也有一百了!他可是我大明最精銳的夜不收長官啊。”
“韓将軍确實威武!”
“就是啊,我們能有韓将軍一半厲害那就好了。”
“還一半厲害?能有一成都算好了!一成就是斬殺十個建奴,你們誰能行?”
一名明軍士卒問道:“韓将軍,聽說建奴打了朝鮮,就要來攻打我們皮島了?又沒有此事?”
韓大山道:“建奴痛恨你們東江鎮已久,皮島對建奴威脅太大,他們早就想要消滅你們了!隻是建奴水師太弱。上次孔有德叛亂,雖然帶去水師,但被黃将軍打得損失慘重。如今建奴若是得了朝鮮,得到朝鮮水師,必然會來進犯。”
“高麗人又有什麽好怕的?”張世文冷哼一聲。
“高麗人是沒什麽,可是建奴若是搭乘高麗人的船來呢?”
張世文指着停泊在海面上的鄭家軍船隊道:“不怕,建奴若是乘高麗船隻來打,有鄭将軍的船隊,不管高麗人來多少,保證都讓他們有來無回!搭乘高麗船的建奴就讓他們全部葬身海底!”
距離皮島不遠的漢陽城下,清軍已經擊潰了城外的四萬朝鮮軍,有三千多高麗兵被殺,八千多人投降,其餘的高麗兵全部吓得逃回了漢陽城内,再也不敢出城。
多铎和嶽托的五千騎兵也趕到了,皇太極主力大軍未到,城外清軍隻有這五千多人。可是城内朝鮮軍隊人數雖多,卻根本不敢出城。隻是清軍畢竟人數少,無法圍城,城内的朝鮮國王和官員想要逃走還是有機會的。
漢陽城内,朝鮮仁祖李召集文武官員咨詢對策。
“陛下,女真人勢大,我們根本打不過啊!陛下當往江華島避難。”金尚賢道。
主和派官員崔鳴吉卻道:“陛下,女真人來勢洶洶,我們應該同他們和解,不妨承認清國的宗主國地位。”
“我朝鮮乃大明藩國,豈可背叛大明,投靠胡虜?女真人乃野蠻人,我們當把陛下和世子,以及各位官員家眷安排去江華島避難,我等方可安心抗擊女真鞑子。”金尚賢道。
吳達濟、尹集、洪翼漢等主戰派官員也紛紛上奏,說要同女真鞑子血戰到底。
最終,李下诏,令昭顯世子李同自己一同退往南漢山城,宮中妃子、其餘的王子以及各大臣家眷,全部送往江華島。
因爲皇太極主力未到,清軍人數太少,無法圍城,隻能眼睜睜看着高麗人登船出了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