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端坐在商隊正中間的一輛馬車上,他滿臉沮喪,精神頹廢,年紀輕輕的他,竟然已經白了一半頭發。
這一年半以來,範永鬥可以說是太倒黴了。自從那個名叫李老二的馬賊出現在他的視野中,範永鬥就開始黴運連連,先是被劫了一支商隊,接着晉商八大家又在接近歸化城的時候遭到察哈爾人洗劫,商隊全軍覆沒,父親也被殺。但事情并沒有就這樣結束,那個名叫李老二的馬賊似乎就盯上範永鬥不放了,範永鬥在通州等地的商号被官府查封,精心組織的情報網被錦衣衛破獲,損失慘重。後來範永鬥南下運糧的商隊又在中原被馬賊搶了,爲了翻身,範永鬥隻好花錢弄到了市賞經營權,誰知道卻虧得血本無歸。
範永鬥可以肯定的是,察哈爾人劫掠晉商商隊,自己的父親被殺這兩件事已經明擺着是李老二幹的,後面的事情,看起來似乎和李老二無關,可是範永鬥心中發誓,那些事肯定都和李老二有關!
而這一次要不是因爲市賞虧得血本無歸,範永鬥還不用跑遼東這一趟。次去遼東,福禍未知,就怕阿敏、多爾衮那幾個愣頭青一怒之下把自己砍了,那真無處申冤。
“李老二!爲什麽?爲什麽你要一次次和我爲敵?我到底是什麽地方招惹了你?”範永鬥悲憤的仰天長歎。
商隊中,晉商八大家之一的梁嘉賓騎着一匹高頭大馬,他的臉上卻隐約挂着一絲興奮。雖然晉商八大家以範永鬥爲首,大家都是合夥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可是此時的梁嘉賓,卻爲範永鬥倒大黴而感覺心中暗暗高興。
哼哼!範永鬥這次是死定了!他觸犯了大汗的大忌,竟然同林丹汗做生意!林丹汗何許人也?可是大汗的死敵啊!範永鬥居然接下市賞!這件事可是觸犯了大汗的逆鱗。隻要範永鬥一完蛋,自己就能成爲八大商之首!而且皇太極一高興,說不定把範永鬥的商隊和貨物都賞給自己了。梁嘉賓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道。
其實早在範永鬥拿下了市賞經營權的時候,梁嘉賓就已經悄悄派人向皇太極告密了。當時他還以爲範永鬥能賺到錢,把商隊恢複起來,把情報網重新拉起,那樣或許還能平息皇太極的憤怒。
可是現在,範永鬥虧得血本無歸,卻仍然要去遼東送死,别人攔都攔不住,這就是梁嘉賓的好機會。
商隊進入盛京城,這才一年多沒來盛京,範永鬥發現盛京愈發繁榮了,街道兩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各種店鋪,大街上漢人、女真人和蒙古人熙熙攘攘,來往不絕,這已經是一座繁榮的大城市了。
事實上盛京的繁榮,卻是建立在漢人的血淚之上!己巳之變,金國從大明劫掠去了大量的人口和物資,在原本已經虛弱的大明身上狠狠砍了幾刀,給大明放血,而自己卻把大明流出的血給喝下去,于是造成了盛京今天的繁榮。
皇太極的心情明顯非常好,去年己巳之變劫掠來二十多萬漢人百姓、大量的金銀财寶、糧食和牲口,這些都是寶貴的資源。漢人百姓被送回遼東之後,立即編入到包衣之中。經過一年多的勞作,新擄來的包衣種植出的糧食已經收成,這給大金國解決了災荒問題。曾經遭到小冰河期災害的大金國迅速恢複元氣。
不過說來也怪,聽說範永鬥來到盛京的消息,皇太極不像以前那樣急着召見範永鬥,而是把他晾在客棧好幾日。
範永鬥在盛京的客棧整整居住了半個多月,這一天,大金國戶部承政英俄爾岱來到範永鬥居住的客棧。
每次範永鬥運往遼東的貨物,都是英俄爾岱負責收購,英俄爾岱根據皇太極的旨意,給了範永鬥大量金銀财寶,并向範永鬥提供遼參、東珠、鹿茸、貂皮等貨物讓範永鬥帶回去販賣,這樣一來一回,晉商八大家每一趟都能賺到巨額的利潤。
可以說,英俄爾岱是範永鬥的金主。
“奴才參見大人!”一見到英俄爾岱,範永鬥連忙拍打了一下衣袖,雙膝着地,整個人匍匐在地上叩拜。
“哼!”英俄爾岱冷哼一聲,“範永鬥,你同林丹汗貿易的事情大汗早已知曉!本官昨日剛剛才從朝鮮歸來!大汗聽說此事勃然大怒!範永鬥,你自己考慮後果吧!”
“大人饒命!”範永鬥吓得滿頭大汗,連連磕頭。
“範永鬥,你不用向我求饒,有什麽話,等見到了大汗再說吧!”英俄爾岱冷哼連連。
随後範永鬥便跟着英俄爾岱前往盛京皇宮面聖,梁嘉賓也被召來一起前往。一路上,早已大汗淋漓的範永鬥心裏暗暗想着:到底是誰告訴了大汗,說我同林丹汗貿易的事情?雖然範永鬥這次來盛京,原本就是想要親口告訴皇太極,自己爲了商隊翻身,去同林丹汗貿易一事。但是這件事自己親口說出去,和别人搶先一步告密讓皇太極知道,後果可是完全不一樣。
自己主動說了,那是老實向大汗承認;别人去告了密,那可是觸犯了皇太極的大忌啊!
範永鬥隻覺得自己的兩腳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腦中一片空白,可是事已至此,他唯有硬着頭皮去見皇太極,不去的話,反正人在盛京,也無處可逃。
英俄爾岱告訴範永鬥說:“本官此往朝鮮,朝鮮人已經答應了,向我大金開放貿易集市,答應向大金出售糧食、布匹、綢緞、棉花、鐵礦石等物品!有了朝鮮人提供的貨物,範永鬥,你們商隊的貨物,對我們大金已經不重要了。”
範永鬥更是吓得渾身哆嗦,他是一名唯利是圖的商人,但在皇太極眼裏,不過是一條聽話的狗罷了。一條狗倘若對主人沒用了,那還不是變成狗肉煲的下場?
正在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皇宮門口。範永鬥擡頭看着盛京皇宮大門,渾身抖得就像篩子一般,兩腿直打顫。他有些不敢進去了,但是人都到這裏了,還能不進去?
“範永鬥帶到!”早有太監向皇太極禀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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