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對講機裏的聲音帶着譏諷,“可惜你實在是太差勁了,我想要的東西,你支付不起。”
“要什麽樣的代價,我都可以付!”靶标嘶啞地咆哮,“無論是什麽!除了……”他忽然頹然坐倒在地,“隻有那個,我不能……”
對講機裏的聲音笑着:“所以我說了……有些代價,你付不起。”
電梯間裏瞬間安靜了,隻剩下靶标孤獨的吼叫與哭泣聲,在絕望與痛苦的包夾下,他的哭聲更像猛獸的嘶嚎。
沒人去安慰他,不僅是因爲難以措辭,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是……
他們都知道,或許下一個面臨選擇的,就是自己。
就在這時,對講機裏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你無法支付,但某個人可以,不是麽。”
這句話如同閃電撕裂天幕,每個人都死死地按住了耳機,不希望漏掉哪怕一個字。
“是誰!”靶标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死死抓着耳機,唯恐對方不再搭理他,
“告訴我啊!”
“Fragarach,你的隊長。”Sammael的聲音溫婉而誘惑,“隻要說服他加入我們,你就能獲得一次額外的啓動次數。你們的關系好麽?他會爲了你而違背他的使命麽?是選擇救贖你這位瀕臨絕望的摯友呢,還是毅然追逐那虛無缥缈的使命?嗯……真是一個令人陶醉的問題呢。”
靶标呆滞在原地,他僵硬地轉過頭,望向那位平日關系最近的隊長,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說服隊長爲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個男人剛剛爲了這座城市,放棄了拯救父親和妹妹的機會,誰都知道隊長複仇的心有多熾烈!而現在要爲他加入殺父仇人的陣營?如果他真的以昔日的友情來脅迫隊長,實在是……太自私了。
但人本來不就是自私的麽!
屠戮萬人爲我腳下骨,隻爲一朝功成!
那些史詩,那些被人歌頌千萬年的人類雄主,不都是這樣的自私自利之輩麽!
他現在隻需要輕輕一點,用數十萬人的屍骨作爲祭品,就從魔鬼手中能救下自己的母親,而他卻沒有選擇這麽做,這麽說他也是人類的英雄啊!
爲了這樣一個英雄稍稍做出點犧牲,又怎麽了呢!
“他們……”話剛出口,靶标突然發現自己的喉嚨幹的發痛,每多吐出一個字都是煎熬,心中明明已經下了決定,等到開口的時候爲什麽會這麽難?
“真是廢柴啊!還是由我來說吧。”
對講機的另一端,Sammael輕輕歎了口氣:
“Fragarach,你父親與妹妹的倒計時還剩下三分鍾,加入我們,你,你父親,你妹妹,還有這位廢物的母親,都将得到救贖。等到三分鍾之後,你的手中将沾滿鮮血,墜入地獄的靈魂,将永生永世受到火焰的炙烤,當再次與你重逢,他們将帶來憎惡的詛咒!”
與此同時,顯示屏上,之前的兩塊畫面再次出現。
與之前不同的是,那名年輕女人,還有老邁的男人都已經醒來,他們恐懼地掙紮着,座椅上的繩索深深勒進了血肉,他們嘴巴大張大合,無聲的哀嚎仿佛在Fragarach耳邊炸響!
倒計時冰冷地跳動着,他痛苦地閉上了眼。
“還沒有想明白麽,你,就是災厄的源頭!你爲你的朋友與親人帶來了不幸,卻毫無愧疚!我因你而來,是你在讓他們痛苦!這就是你的本性,你從來不是Fragarach,你的名字是Azazel!是世界上最自私、最堕落的惡魔,你爲世間帶來絕望!”
“夠了!”
Fragarach冷冷地對着麥克風說:“我拒絕。”
喀嚓,他捏碎了麥克風,一把扯下耳機,丢到了地上。
“隊長!”身後傳來靶标的聲音,悲戚而痛苦。
Fragarach回過頭,看到靶标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上了那把改裝過的手槍,森冷的槍口就抵在他自己的下巴上,隻要扣着扳機的手指輕輕一動,他的頭顱就會瞬間成爲一攤碎末。
“求你了……隊長。”靶标凄慘一笑,“對不起……這是我……自私的……代價。”
砰。
槍響。
不大的電梯間内綻開一朵血色的花,腦漿、血液與顱骨四處飛濺,其中一塊挂到了Fragarach的臉上,溫熱的往下淌。
他怔怔的看着靶标的屍體一點一點從牆上滑下,耳邊似乎傳來隊友驚愕的呼喊,是在責怪他的冷血麽,他好像看到了不死鳥投來的目光,複雜卻又仇視。
隊員們将靶标的屍體搬到一個角落,在斷裂的脖頸上,鮮血還在不斷地噴射着,如同一股血泉。
三人沉默地站起身,走到一旁,與他的距離沒幾米,卻又是那麽遙遠,仿佛隔了一個世界。
爲什麽不能被理解呢,這明明是最正确的選擇……如果不這樣做,又該怎麽做?明明是靶标太弱了,他們都太弱了,命運被别人攥在手裏,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爲什麽要怪他呢。
Fragarach揭下臉上的骨塊,放在手裏,凝視片刻,随後骨塊開始融化,從指縫間垂落。
他走到顯示屏的前面,麻木地略過上方掙紮着的兩個人,用沾滿腦漿與血液的手,在操控面闆上劃動。
【是/否消耗一次啓動次數,C區倒計時解除】
點擊【否】
【啓動電梯,輸入樓層數()】
輸入第一個數字‘4’,他看到‘1’和‘2’都已轉爲了不可點選的灰色。
三十三層以下的樓層都被排除了,接下來是第四十九層。
輸入數字,四十九。
【請确定你的選擇:是/否】
選擇【是】
點擊後,那兩個時刻折磨着他的顯示屏終于被電梯操作系統取代。
【距離電梯啓動還有:00'30''】
剩餘的四人陸續走進了電梯,二十餘秒後,電梯門緩緩合攏,靶标的屍體從他們的視野裏消失了,他們曾經的兄弟,此後永遠也不會再見。
轎廂微微一震,電梯開始運轉。
不知是否是由于加速度,仿佛被挂上無形的鉛塊,每個人都感到身軀格外沉重。
他們終于明白了,之前從對講機裏聽到的,真正的……
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