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泳信。
顧成曾經聽說過這個名字,國際刑警組織正在全力追緝的Red級罪犯,刑訊鬼才,審訊的方式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沒有人能在他的拷問下堅持一個小時,對于他來說,哪怕是世界上最剛毅的意志,也隻是随手就能夠打破的易碎品。
網絡、報刊上鋪天蓋地的讨伐,再加上暗網上流傳的視頻:布滿尖釘、炭火炙烤的電椅,被審者的皮膚如龜裂的焦炭,審訊室狹窄空間中充滿絕望與恐懼的哀嚎,宛若人間地獄。即使顧成想裝作看不到也毫無可能。
而現在這位電刑狂魔竟出現在了這裏。
“原來是這位。”顧成淡笑着一拱手,“閣下大名,久仰了。”
這是真心話,顧成很早就想過把對方抓來替自己辦事,在情報界的大型勢力眼中,頂尖的審訊者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
“很好,看來本座的名字在這個世界也是如雷貫耳。”楊泳信撫掌感歎。
這回再次輪到顧成愣住了,聽對方的意思,難道以爲他是地獄的土著?
“你看上去很狂妄。”
顧成的表情依舊如一潭死水,毫無變化,
“但我覺得更像是一種僞裝,如果它發自真心,你絕不可能活到這個時候。”
聞言,楊泳信瞬間陰沉下臉,
“什麽意思,嗯?”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無比嘶啞,如同兩片砂紙互相摩擦,“你的話深深地冒犯了本座。這很不好……很不好……”
“呵……虛張聲勢。”顧成在短暫的詫然後開始接受‘對方是個精神病’的事實。
然而楊泳信像是沒有聽到顧成說話一樣,自顧自地低語,
“發現了……”這聲音如同毒蛇的嘶鳴,“發現了……一個不聽話的小鬼……”
“……不聽話……很不好……需要糾正……”
一對渾濁的瞳仁在眼眶中急促顫動,他的嘴巴以一種非人的方式迅速撐大,密集的利齒流淌着金屬般森冷的光暈。
楊泳信猛地仰起脖子,雙手高高舉起,仿佛在擁抱黑暗,淡藍電弧從他的雙手間無聲撐開。
“承受……來自于本座的……偉大……救贖!”
電……當顧成看到那綢帶般飄舞的電弧時,他立即後退了一步,多少伏的高壓才能溢出這樣的電弧?而這樣狂躁的電流竟能被儲存在人的體内。
這就是天命麽,違背一切物理定律的存在。
顧成手背上突然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的腦海中突然升騰起一個可怕的猜想,瞳孔深處的久違的恐懼。
從未聯想到的……
他的VISION,家族傳承百年的血統,臨安顧氏所有的驕傲,難道都源自于這場地獄遊戲?!
早該想到了,這樣超脫于世俗的力量,隻能屬于神靈和魔鬼,它們怎會在普通人類身上憑空出現。
人間和地獄……兩個世界似有似無的關聯,顧成此時沒有工夫去思考。
看到楊泳信将一隻手向廠房的外壁扶去,如鋼針般尖銳的刺痛感立即從他的心底滋生出來,但随即快速擴散開來,幾乎在瞬間就已彌漫到全身!
這不是幻覺!顧成很快意識到這些痛麻感是完全真實的,隐隐約約的電光在廠房金屬外壁上浮動,甚至有幾條電蛇垂直地激射而出,連向另一邊的金屬篷房!
他沒有轉身逃竄,而是迅速退後,視線依然死盯着滿臉猙獰的楊泳信,此時将後背露給未知的天命者與自殺無異。
黑霧從他的右手湧出,随即握緊,手中觸碰到冰冷握把,這是一把純黑色的左輪手槍,加長加粗的槍管使它看上去格外猙獰,最前端長達40cm的特制滅聲管同時襯托出它巨蟒般狂暴的威力。
他的左手朝彈開的彈巢按去,每當手指将要觸及彈巢時他的指縫間都會多出一枚漆黑子彈,拳頭大的轉輪最終隻能塞進三發彈藥,如此口徑似乎根本不該被稱作槍,隻有左輪手炮這個稱謂才能與其威力相匹配。
“Oh——”不遠處楊泳信突然驚訝地喊了一聲,“原來是‘同類’。”
将轉輪按回槍膛,顧成冷冷道:“我以爲我已經表現得足夠明顯了。”
“像隻小雞一樣瘦弱的身材,枯槁的形容,毫無活力的眼神,我還以爲是哪個沉浸在虛拟世界無法自拔的學生呢。”楊泳信尖銳的聲音暗藏着譏諷,“那些可憐的孩子正急需我的‘幫助’,最喜歡聽他們的哀嚎與求饒了,哈哈哈……”他放肆的大笑起來,殘酷的殺機從眼底流出,“不過我覺得……比起他們,你更需要我的‘治療’……”
沒心情聽對方說廢話,顧成對準楊泳信的頭顱,扣下了扳機。
啪!槍聲即使經過削弱依舊震耳欲聾,火舌一路蔓延過長長的槍管和消聲器,從槍口探出耀目的長尾,絲縷硝煙與焰流從彈倉的縫隙溢出,如果此時有人将手放在轉輪兩側,他的手指會直接消失。
龐大的後座力差點讓他的肩膀脫臼,向後踉跄幾步才穩住身形,他看向目标,卻發現對方依舊好端端站在原地,在身前懸浮着一枚彈頭。
絲狀的淡藍電弧在彈頭表面不斷纏繞,彈頭保持靜止而不是旋轉,因爲VISION創造出的槍械永遠是滑膛的,它的精确與穩定不需要膛線來維持,幻想子彈在氣流中永不偏移。
“如果隻是這個,那太讓我失望了,小鬼。”
楊泳信一如既往地獰笑,然而裝腔作勢的外表下是濕透的衣料,電流在空氣中并不能完全轉化爲磁場,爲了抵消這枚子彈蘊含的恐怖的動能,他幾乎拼盡全力。
“哦,是嗎。”
顧成銳利的目光洞穿了對方的掩飾,他恣意品嘗敵人的恐懼,輕蔑地笑了一聲,
“沒關系,我這裏還有很多。”
眼睛,永遠是心靈的漏洞,除非将其全部挖掉。
啪!
又是一聲槍響,楊泳信腳下一塊混凝土幾乎同時炸裂,飛濺的碎塊劃破他的衣服,絲縷鮮血從手臂上淌下。
顧成沒有打偏,可惜彈道被楊泳信用電磁場扭曲。
“哼……”楊泳信故作不屑的冷哼一聲,然而很快他就看到那把死神鐮刀般的槍口再度指向他,冰冷的殺機令他不由顫栗,腦中不斷湧出的酸痛說明天命的使用将要達到極限。
再來三槍,他必死無疑!每當危急時刻理性總會占據上風,楊泳信快步向陰影退去。
顧成當然不可能就這麽放過一手,一發,裝藥,再一發,但都沒能命中對方的軀體。
如果命中,即便隻是擦傷,對方也得留下性命!
砰!
廠房外壁被幻想子彈瞬間撕裂,看上去就像一條隐形拉鏈被迅速拉開,子彈在它身上留下一長條外翻的豁口,然而顧成的眼前已經不見楊泳信的身影。
沒有深追,對方天命很特殊,如果不巧追到某個金屬密布的地形,顧成相信到時候死的就是他了。
雖然沒能留下楊泳信的性命,但這趟并不是一無所獲。
顧成回想起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細節,換一個人來很可能忽略,但作爲白手起家的情報巨頭,他對所有隐藏在普通信息中的關鍵部分都很敏感。
在得知他同爲天命者後,楊泳信眼中的殺意變得更加深刻,在這其中似乎還有某種貪婪。
換位處之,如果顧成面對這種情況,一個可以随意蹂躏的普通人突然變成了一個能力未知實力同樣未知的天命者,無論怎麽樣,他第一時間的想法絕不會是‘吾必殺之!不然丢面子’。
那麽又是什麽引發了楊泳信的殺心?如果殺了他有什麽好處……
一個猜測從腦海中浮現,顧成深吸一口氣,眼瞳中多出一抹難以察覺的興奮。
“‘Keep yourself alive’……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