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隻有氣受，哪來的清福？”張嬸兒撇撇嘴道：“惹不起，躲總行了吧？”
“我雖然年齡稍微大了點，可好歹也是幹了二十年的裁縫，幹活從來都是一把好手，從沒有出過差錯，這在村裏都是出了名的，你可以随便找人打聽。”
一提裁縫，林啓風就很無語。
他開的是紡織廠，不是裁縫鋪。
辛苦一天織出來的布，萬一趕上她手癢，職業病發作，拿把剪刀咔嚓咔嚓……那不白忙活了？
見林啓風猶豫，張嬸兒急了：“啓風，這事你可得幫幫嬸兒啊，你瞅瞅嬸兒這一年瘦的，再在家裏待下去，非被逼瘋不可。”
“額……好吧，我替您打聲招呼，但管不管用我就不能保證了，紡織廠是我和市裏合資開辦的，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林啓風無奈道。
“有你這話嬸兒就放心了。”張嬸兒心滿意足，臉上又挂起笑：“下午就開始報名是吧？等吃了晌午飯，我就上你家去。”
說完興沖沖的準備走，面對圍着的一群人，張嘴就嚷嚷道：“行了行了，大夥都散了吧，人家這是招工呢，你們這一群牙都快掉光的老頭兒老太太，瞎湊什麽熱鬧？”
說完甩甩手，像趕蒼蠅似的，趕着衆人離開。
“張巧丫，你胡咧咧什麽。”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牙快掉光了的？睜開眼睛仔細瞅瞅，一嘴牙都在呢。”
一群老頭兒老太太瞬間炸了鍋，有拐杖的敲拐杖，沒拐杖的跺腳，群情激奮，怒不可遏。
然而，張嬸兒并不在意，大大咧咧從人群中擠過，仰着下巴回家去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一點都沒錯啊。
跟小兒媳一塊住了一年，張嬸兒這臉皮厚實不少。
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替林啓風解了圍，一群人鬧了個大紅臉，又沒了熱鬧看，都散去了。
兄弟倆拎着東西到村東頭，找面牆貼上招工告示，覺得很滿意。
“村裏就算貼完了。”林啓風舒口氣，擡手看下時間道：“九點多了，上午還要把其他村都貼完，時間很趕，得抓緊點了。”
擡腳剛要走，被老四攔住：“三哥，天這麽冷，你回家歇着吧，這活我一個人幹就行了。”
情真意切的話，配上喜笑顔開的臉，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林啓風勾起嘴，老四這點鬼心眼，猜他都能猜到。
難得老娘今天善心大發，聽到自家老三要開紡織廠，要在村裏招工之後，主動放了他一天假，讓他跟着幫幫忙。
在家憋了這麽久，就指着現在出門放放風，見見想見的人呢，被人跟着怎麽行。
識破但沒拆穿，林啓風提醒道：“你一個人貼的過來嗎？周圍村都得貼上，一個都不能落下。”
“絕對沒問題。”老四拍着胸口保證道：“就這麽定了，我先走了。”
說完不等回話，自己回家騎上車，帶着東西走了。
林啓風搖搖頭，本來還想開車帶着他去的，既然他願意吹冷風，那就隻能如他所願了。
下溝河村今天很熱鬧。
林家老三要和市裏合資開紡織廠，在村裏招工的消息，經過一群老頭老太太的傳播，一上午時間，全村人都知道了。
街上随處可見三五成群的人，湊一塊議論着這件事。
男的憤慨，隻招女工，沒他們什麽事。
女的興奮，進工廠當工人，多麽誘惑的事啊。
讨論很熱烈，感興趣，自覺符合條件的人，相約着下午一起去老林家報名。
午飯時間剛過，林啓風家裏就開始熱鬧起來。
開始隻是幾個人，上門試探一下，看看情況。
可看到老林家擺好的桌椅，鋪好的紙張，林家老三提筆端坐桌前，嚴陣以待的架勢，衆人心裏算是吃了顆定心丸。
看來這事沒跑了。
“小三兒呀，工廠工資真能給那麽高嗎？聽說二級工每個月能給到70塊，還有獎金，是不是真的？”有人确認道。
林啓風微笑點頭，自動忽略了小三兒這個稱呼。
“工資每月能按時開嗎？不會拖欠吧？”有人繼續追問。
“工廠會給大家明确的日期，工資每月按時發放，絕無拖欠。”林啓風認真道。
“工廠究竟在哪？離村有多遠？每天能回家嗎？”
“選址還沒最終确定下來，但我可以明确告訴大家，工廠一定會建在縣裏，騎車不超過半小時，回家完全沒問題。”
“鬧了半天，工廠都還沒建呢？這事要是黃了，現在不是白折騰了嗎？”有人開始質疑。
“黃不了的，縣裏、市裏對這件事都很重視，這幾天村裏村外這麽多外地人來回走動，大家應該也都注意到了，他們就是在忙着考察選址呢，具體地址這幾天就能定下來。”林啓風微笑應對道。
“我說呢，這寒冬臘月的，一大幫人怎麽淨往荒郊野地裏鑽，原來是幹這事呢。”
幾人恍然大悟，疑慮漸消。
“大家還有什麽疑問嗎？”林啓風等衆人安靜下來，微笑着問道。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又有人遲疑開口道：“人進了工廠，地裏的活怎麽辦？不能爲了賺錢，把地荒了吧？一家人還得靠地裏的糧食吃飯呢。”
“工廠每個月都會有假期，五月割麥子，秋天掰玉米，也都可以請假，隻是得輪換着來。”林啓風解釋道：“而且，家裏不是還有男人嗎？”
“對，還有男人呢，不能什麽活都讓我們幹吧？”
“等咱們進了工廠，掙得比他們還多，在家裏說話都硬氣。”
幾個女人叽叽喳喳，說的很熱烈，很解氣的樣子，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所有疑問全部消除，幾人開始争先報名。
“小三兒，把嫂子名字記上。”
“還有我。”
“我的也記上。”
“不要急，一個一個來，隻要想報名，誰都不會被落下。”林啓風提筆邊寫邊道。
幾人盯着林啓風一筆一劃把各自名字寫到紙上，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