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一心撲在學習上,被老娘開了特赦令;二哥去老丈人家獻殷勤,一直沒回來;老娘和面、剁餡、包餃子,忙的腳不沾地;家裏貼對聯、大掃除、上祖墳這些活,全落林啓風一個人頭上。
關鍵現在是兩個家,任務量翻倍。
二嫂看不過,想來幫把手,被老娘嚴令喝止了。
前幾天下了場雪,地面有點滑,一個不小心摔倒了怎麽辦,老太太現在盼孫女都快望眼欲穿了,忙的團團轉,還要抽空出來盯上一眼,有事沒事自己就念道,可一定得是個孫女啊。
沒錯,就是孫女。
不是老娘有多開明,她自己就生了四個兒子,真心覺得生兒子不是件難事。
而且,大哥已經生了個兒子,傳宗接代的任務算是有了着落,後面還有倆兒子沒結婚呢,生孫子的機會多着呢。
反倒是孫女,在她眼裏成了件難事,最近的指望,就是這一胎了。
大年三十兒,吃過早飯林啓風就開始忙碌起來,一直到傍晚,才算幹完。
剛坐下喘口氣,二哥适時的回來了,時間把控的非常好,恨得林啓風牙癢癢。
叫上大哥大嫂,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大哥如今也算是意氣風發,三十多頭豬養了半年,也算是琢磨出一點門道,有了經驗,接下來就能擴大規模,好日子指日可待。
大嫂一反常态,變得有點熱情,主動幫着老娘做飯,可在林啓風眼裏,依然當她是個勢利眼。
沒辦法,大嫂前世給林啓風留下的印象太過惡劣,偏見這種東西一旦形成,可不好改。
吃過年夜飯,大哥大嫂就先回了,二哥二嫂倒沒走,畢竟就住家門口,準備一起守歲,迎接新的一年。
十二點剛過,屋外鞭炮聲大作,噼裏啪啦響的熱鬧,林啓銘也去放了兩挂,跟着湊個熱鬧,然後就帶着二嫂回了。
累了一天,又熬到現在,林啓風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大年初一,早上六點。
餃子下鍋,點了兩次水又再次煮沸,老娘熟練的把餃子撈到盆裏,端進屋放桌上道:“待會吃完,記着先去你大哥家,我跟佳悅就不出去了,就在家等着别人上門。”
“知道了。”林啓銘應了一聲,倒了點醋就開始低頭猛吃,也不嫌燙。
老四不甘示弱,倆人你争我搶,打的熱鬧。
又要拜年了,從村頭磕到村尾,想想就可怕,林啓風有點發愁,從昨天開始就在想,怎麽能躲了今天這一劫,可到現在也沒個頭緒。
自殘生病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一時間也沒想到什麽别的辦法,皺着眉苦着臉,餃子灌滿醋,吃在嘴裏依然沒滋沒味。
林啓風這邊還沒吃幾個,老四和二哥那邊已經吃飽了,擦擦嘴站起來,一起看着林啓風,雖然沒說話,可意思明擺着呢。
給人磕頭還這麽積極,林啓風很無語,也沒心情吃了,放下筷子起身說道:“走吧。”
聲音有氣無力,表情視死如歸,挺矛盾的兩個詞,在林啓風臉上完美呈現。
二嫂想去送一下他們,剛起身就感覺肚子傳來一陣疼痛,眉頭緊皺在一起,還是沒忍住叫了一聲,抱着肚子又坐了回去,臉上表情痛苦。
“怎麽了?”二哥剛到門口,聽到聲音趕忙走過來,緊張的問道。
“這是要生了。”老娘到底是過來人,馬上反應過來,緊接着吩咐道:“老四,快去把虎生他娘喊來,就說你嫂子快生了,讓她帶着東西馬上來。”
虎生他娘是村裏的産婆,專門替人接生的。
林啓風松了口氣,拜年這一劫算是逃過去了,可想想農村生孩子的環境,拿把剪刀在蠟燭上烤一下就算消了毒,剩下全得靠命硬,心裏擔心,叫住應了一聲就要出門的老四,道:“先别去。”
說着,轉身又對老娘道:“要不還是送鎮衛生院吧,虎生他娘都快六十歲的人了,走路都哆嗦,别再出什麽岔子。”
能出什麽岔子,你們四個都是人家接生的,現在不也長這麽大了,可這話不好當着二嫂的面說,萬一記在心裏,以後婆媳就沒法處了。
隻能瞪了林啓風一眼,接着看向林啓銘,道:“老二,你也成家立業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拿主意吧。”
“還是送鎮衛生院吧,家裏也不缺那點錢,安全第一。”二哥還算沒慌了神,頭腦清醒道。
“那就去衛生院。”老娘做了決定,接着道:“老三,你去盧寶平家借輛闆車去,待會把你二嫂拉到衛生院。”
林啓風應了一聲,總有一種被老娘報複了的感覺,出門前還被老娘叮囑一句:“動作快着點,别磨蹭。”
早上六點多,天還沒亮,好在是正月初一,大家起的都早,也不用擔心叫不開門。
盧寶平就是二哥學木匠時的師傅,自己徒弟的事,總不會不幫。
一切順利,拉着闆車回到家,車上鋪了三層鋪蓋,又往二嫂身上蓋了兩床被子,生怕着了涼。
生孩子時要是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輩子的事,馬虎不得。
二哥在前面拉車,林啓風和老四一人一邊,在後面推,老娘在後面鎖了門,也跟了過來。
剛才去拉車耽誤點時間,現在天已經開始亮了,路上拜年的不少,見了面先道聲新年快樂,然後驚訝道:“這是要生了嗎?”
看表情,似乎覺得大年初一生孩子這事,挺新奇。
一家人沒敢耽誤,匆忙回一句,接着往鎮衛生院趕去。
人吃五谷雜糧,難免有個頭疼腦熱,醫院這一行,别管是哪,隻要是正規的,逢年過節都得有人值班。
老家這種小地方,也是如此,而且,因爲醫護人員不足,一個崗位往往會有多個職責。
到了衛生院,已經早上七點多,天已經大亮,找到值班醫生,把二嫂拉近産房,一家子就在樓道外焦急的等待起來。
折騰到下午三點多,八個小時了,還沒生下來,二哥焦急的等在産房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繞着樓道轉圈,嘴裏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這時候要是有個醫生走過來問一句:保大還是保小,估計二哥直接就得崩潰。
老娘被二哥晃得眼暈,忍不住罵了一句:“你消停會,都送醫院了,還能出什麽事。”
到底是生了四個孩子的人,經驗豐富,表情很鎮定。
又等了近一個小時,産房裏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二哥緊繃的神經才算放松下來。
産房門打開,醫生走出來,說了句母子平安,轉身走了。
老娘有點失望,孫女的願望又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