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裏諾總統的反問有用?”帕梅拉蒙巴頓微微皺眉不解的反問,“他真的能夠扛住華盛頓的壓力?”
“他的話無懈可擊,談到了責任問題。對世界霸主而言責任問題是很嚴重的問題。想想一百多年前,英國爲何要廢除奴隸貿易,甚至拿出來大筆金錢對涉及奴隸貿易的國家安撫也要這麽做。”
艾倫威爾遜嘴巴不停繼續道,“要知道菲律賓可是美國的前殖民地,對于前殖民地的責任,宗主國往往有兩種相反但融爲一體的想法。一方面是利益爲基礎進行剝削,但對公民宣傳當中是以将殖民地帶入文明進行安撫。”
雖然這隻是一個虛僞的話術,但長年累月的宣傳下來,最終還是被大多數公民所接受。宗主國公民相信自己的國家對前殖民地具有某些相應的責任。
後來還會演變成一些補償心裏,進行一些無傷大雅但真心實意的幫助。通常以外交支持和數額不大的經濟援助爲主。
這和保持原殖民地影響力相比,自然這是一筆微小的投入,卻是不可或缺的。
這也是後世英國對香江還有印度,總有一些超乎常理關心的原因。英國比美國的殖民地多出無數倍,艾倫威爾遜還是一個重要殖民地的行政長官,可以很輕易的理解這種心理。
基裏諾總統對美國施壓的反問,在道德層面幾乎是指責美國,在二戰時期在菲律賓的敗退,才導緻了菲律賓陷入日軍的屠戮當中。
尤其是基裏諾總統的妻女死在了當初的戰争當中,這其實對美國是一種很嚴重的指責。
更何況到了今天美國已經是世界霸主,在情感上面更有負罪感。
“真的很難想象!我怎麽有點聽不明白。”帕梅拉蒙巴頓錯愕,她覺得丈夫說的話玄之又玄,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出現?
“所以你不是殖民地的最高官員,還是好好經商吧。”艾倫威爾遜伸手撫摸妻子的頭發,“這種矛盾的想法,僅存在于有過殖民地的國家政府當中。像是蘇聯中國那樣沒殖民過的國家,是沒有這種扯淡想法的。”
扯淡想法,這就是艾倫威爾遜對這種思維的評價。在他看來這種所謂的道德責任都是狗屁,無非就是找一個對前殖民地進行幹涉。
基裏諾總統算是歪打正着,正好擊中了殖民國家的特殊心理。
尤其是美國,美國本來殖民地本就不多,還想要扶持出來一個标杆,在一九五三年這個時間,對菲律賓還是給予厚望的,有種想要教導出來一個正面例子的心理。
随後幾天,華盛頓方面并沒有對基裏諾總統的反問進行回應,證明了艾倫威爾遜的判斷。對前殖民地,在這個年代發展還不錯的菲律賓,美國的容忍程度還是相當高的。
甚至到六十年代之前,菲律賓普遍被認爲是亞洲經濟的新秀,甚至差一點就擠掉香江,成爲亞洲四小龍的一員。可一九六五年費迪南德·馬科斯上台,開啓了漫長的執政生涯,前期搞飲鸩止渴式的經濟路線,中後期一邊貪贓枉法一邊大開殺戒,據說他一個人就吃掉了全國三年的财政預算,外加瘋狂壓榨南方的和平教徒,最後自然斷送了整個國家的政治經濟。
華盛頓此時是非常爲難的,日本已經成爲了封鎖蘇聯的前線,和前殖民地菲律賓就是要賠款,還用美國對菲律賓的責任進行質問,這就很讓華盛頓下不來台。
有一個沒人比我更懂殖民宗主國心理的殖民地專員在澳大利亞度假,把基裏諾總統對美國的質問傳回了馬尼拉,導緻了馬尼拉市民對總統在澳大利亞的會議進行聲援。
經過了馬尼拉大使館的反饋,華盛頓經過讨論,最終還是覺得,美國應該對菲律賓這個前殖民地表達更多的關心。
很快堪培拉的美國大使就邀請基裏諾總統做客,表示美國絕對沒有偏袒日本的想法,原則上也是對菲律賓索賠的報以理解。
所謂的施壓是不存在的,隻是這個數字确實是過于虛幻了一些,八十億美元日本是拿不出來的,更何況菲律賓要八十億美元,澳大利亞呢?新西蘭呢?荷蘭呢?
這裏面每一個國家都是美國的親密盟友,各個都照着菲律賓的标準來,日本豈不是要被刮地三尺?又要回到美國不斷輸血的戰後初期狀态?
雷迪克威廉姆斯是美國駐澳大利亞的大使,當然實際上他之前是一個紐約的銀行經理人,隻是在艾森豪威爾上台之後論功行賞,進入了共和黨的推薦名單來澳大利亞做大使的。
美國金主借由駐其他國家大使進入政壇早已有之,隻不過公開得到支持,是從尼克松開始的,在此之前則是一個潛規則,而不是明面上的論功行賞。
雷迪克威廉姆斯雖然對金錢比較熟悉,卻不算是一個專業外交官,好在大使館有專業的應對外交官,幫助他介入到這一次的索賠談判當中。
“尊敬的總統,我已經叫了池田先生來見一面,大家應該拿出來一個具備操作性的數字,達成雙赢。”雷迪克威廉姆斯沖着基裏諾總統道,“美國絕對不是拉偏架,請總統先生理解這一點。”
“好吧!我聽聽他怎麽說。”基裏諾總統最終點了點頭,他心裏也清楚,不可能随便說一個數字日本人就會同意。
這一次的美國大使館密談,艾倫威爾遜馬上就知道了,是基裏諾總統主動提及的。
聽到這件事,艾倫威爾遜有些感歎,哪怕是一個實力不強的小國也具備左右逢源的基本認識,認真起來也是不可小視的。
“總統先生,你告訴我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呢?”艾倫威爾遜笑眯眯的反問道。
“自然是爲了利益,能夠讓菲律賓得到盡可能多的好處。”基裏諾總統毫不隐瞞的說道。
艾倫威爾遜點頭思考片刻,開口道,“既然如此我還是願意幫忙,能夠和一國總統建立私交,說不定以後會對英國有好處。”
帝國公仆的主人翁心理一下子又被激發出來了,誰讓他就是喜歡匡扶正義呢?天性如此沒有辦法,爲了一個不相幹的國家,也願意懷着熱忱幫忙。
關鍵在于美國不在偏袒日本,而是對索賠國施壓,經過基裏諾總統這麽一個安全責任問題的反問,現在美國至少是部分諒解了索賠。
借由菲律賓無論如何不停止的索賠,所打開的缺口,最終會被不止一個國家利用上。一定意義上突破了舊金山協議中,美國禁止的索賠紅線。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菲律賓從戰後堅持到今天的索賠态度,意義是極其重大的。
堪培拉的索賠會談,引起了涉及國家的除了日本的關注,至于日本國内倒是非常安靜,類似的問題大多數報紙都不予報道。
“賣國還是日本會賣,和丘吉爾不相上下。”曾經賣掉西柏林,隻是讓二弟快樂的帝國公務員,做出了如此評價。
在堪培拉的索賠談判到了現在,日本想要蒙混過關的企圖已經是徹底破産。在菲律賓沖頭,其他三國跟進的索賠會談中,池田勇人已經回天乏力。
在和東京的聯絡當中,池田勇人告知了吉田茂,朝鮮戰争帶來的發展機遇可能遭到影響,希望現任日本首相有一個心理準備。
池田勇人隻能盡量在數字問題上做工作了,能夠少陪一塊是一塊。
涉及到四國的談判,日本的賠償數字從菲律賓一家就主張的八十億美元,變成了四國一共八十億美元,池田勇人表示這個數字還是太高,遠遠超出了日本的承受能力。
數字在反複拉鋸當中緩緩下降,付款方案也從一次性交付變成了分期交付。池田勇人當然是希望分期付款的年頭越長越好,能夠不對日本造成經濟壓力。
艾倫威爾遜當然是不想這種未來出現,對國家而言時間遠比金錢重要。在關鍵時間如果要是跟不上的話,以後就會花費出幾倍的精力才能達成同樣的目的。
“荷蘭隻能接受最多五年的分期付款,不會有再多的時間。”範迪克強硬的表态道,“在東南亞戰場上被日本軍人抓走的僑民女性,不能再繼續獨自忍受傷痛。”
澳大利亞好新西蘭代表表示同意,否則的話他們也無法對關注索賠談判的公民交代。
“我要得到國内的認可!”池田勇人歎了一口氣,看到這些代表的口吻,他明白争取餘地已經不大,便如此回答。
十一月二十日,索賠談判已經進行了将近一個月,菲律賓、澳大利亞、新西蘭和荷蘭對日本的索賠談判已經進入到了尾聲。
下午四點,池田勇人同菲律賓總統基裏諾《日本菲律賓賠償協定》,随後分别和澳大利亞政府、新西蘭政府、荷蘭政府簽訂了同樣的賠償協定。
賠償協定中,日本将在五年内付給四國三十五點八億美元現金,作爲戰争中對這些國家造成損失的賠償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