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内，林老爺子邊吃邊看了眼兒子孫子，這幾天有些話在心裏翻來覆去，琢磨了再琢磨，覺得還是得提起。
他這次讓孩子們回來，當然不是真讓他們臨終一别。可有些事情的後果，他也得做好後續安排。
老伴爲何對周孝正下狠手？以前也許他不是很清楚，覺得無非是他們顧家的一些恩怨。可如今連下藥斬草除根的事情都出來，很多疑點全都出來了。
而真相也随之而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林老爺子想想都會笑出聲音。
他寵了一輩子，信了一輩子的枕邊人居然與自己同床異夢，而他卻一無所知。他不懂什麽愛恨，可也聽過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而最荒謬的是，居然還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這一切既然讓他連個怨恨的對象都沒有。
人老了，常會回憶。林老爺子忘不了那個笑意嫣然的姑娘每次看到自己那雙眼發亮的眼睛，也忘不了那個偷偷給自己補衣開小竈的一雙手，更忘不了那個每次看到自己傷口哭得紅腫的雙眼。
那會，他是真幸福……身爲孤兒的他從沒享受過那份關懷。他告訴自己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将來給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他要一輩子好好地待她。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待她如珠似玉，凡是能給的，凡是能做的，盡心盡力地寵着她，護着她。
可現在呢，他最喜歡的女兒不是親生的，他最信任的妻子一直心裏有人。真是太荒唐了。
到了現在這個局勢，他知道最佳的處理方式就是放棄老伴，而不是去找人。可心裏還是舍不得抛不下。
林定勝吃完放下碗，看着出神的老爺子，伸手推了推他，輕聲說道，“爺爺，要不要先去睡一覺？”
林老爺子回過醒，看着大孫子關切的目光，欣慰地笑了笑。他還有什麽抛不開放不下，他老了，什麽都不重要了，該爲兒孫計了。
“爸，你先休息吧。明天大哥回來我們再商量。”
林老爺子搖搖頭。等老大回來？這個決定他不能讓大兒子背。那是自己的長子，一個家族的希望。
“剛才說了這麽多，前提是周嬌幫忙或者周孝正沒将你媽放在心上。可這些畢竟太理想化，不現實。”
林愛黨點點頭。很多話，他不好說出口。正如老爺子說的，太不現實了。假如有人這麽對自己，那一定會讓對方受到懲罰，可惜這是他媽。
林老爺子沉默了一會，注視着兒子和孫子們，緩緩開口說道：“真到沒辦法的那一天，我打算讓你媽跟你們斷絕關系，生死不相往來。”
林愛黨失口驚呼，“爸？”
林定勝若有所思地看着老爺子。他知道這是最佳方法，而不是抱着飄渺的希望去找什麽周嬌，也符合當家人該采取的行動。他爺爺終究還是開口了。
林定利傻傻地看着老爺子，楞在那裏。那是他奶奶，是他親奶，還是癱瘓在床，毫無自理能力的奶奶。這怎麽行？
林老爺子目光圍繞着兒子，大孫子，小孫子，看着他們不同的神情，心情非常複雜，有太多的感慨難以表述。
林老爺子不奇怪大孫子的表現。這是他寄以衆望的第三代當家人，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爲了家族利益，當斷則斷，這話也是老伴教育孩子的，如今總算用得她自己身上。
想到這裏，老爺子苦笑着搖搖頭。
林定勝看了眼老爺子，“爺，先别行動。看我姥爺能不能打聽出點什麽，我們一家人再想想辦法。”
林定利聽了，緊接着連連點頭，“對，我現在就去找我姥爺。”
林定勝伸手一把抓住他，“現在才幾點，急什麽？等遲點在過去。”
“都坐下。”林愛黨喝住兩個兒子，朝老爺子說道，“爸，你不是說姐夫今天還保大哥嘛，等大哥回來看他怎麽說。他今天一定去找姐夫了。”
林老爺子猶豫了會，點點頭，“也行。我再待會，你們出去吧。”
“爺爺，我陪你吧。”
林老爺子搖頭說道：“你還是帶你弟弟出去，晚點去你姥爺那看看。我先靜一下，沒事别來打擾我。”
林愛黨聽了，看了看老爺子神情，站起身扯着兩個兒子出門，管好書房門後，指了指外面。
父子三人出了客廳站在院子裏，林愛黨輕聲說道：“我先去找你們大伯，老爺子問起就說我休息了。”
林定勝點點頭。他知道他爸一定是去跟他大伯談老爺子剛才的主意，不讓他去，今晚估計要失眠。
送林愛黨出門後，林定利見他大哥往房間裏走，急忙跟上去，“哥，我們聊聊吧。”
“回房再說，這蚊蟲太多。”
“樹木多，蚊蟲肯定多。我們沒幾天假了，你說這事怎麽辦？真聽爺爺的，奶奶怎麽辦？”
林定勝看了眼四周，拽着他的手進了房間，皺着眉說道：“家裏還有外人，有些話不要随便出口。整天大大咧咧的，能不能多個心眼。”
林定利看了他一眼，走到床前，往床上一躺，歎了口氣，說道：“我這是心裏憋得慌。爺爺能說出口，這說明已經做好準備。”
林定勝走到書桌前，拉出椅子，坐下後，看着地面出神。
“哥，你說奶要知道了該多傷心。我們要是跟她斷絕關系，還不如殺了她。你想想，她一個癱瘓的老人，沒有兒女在身邊，就算我們私底下給錢找個人照顧她，可誰知道那人會不會細心照顧……”
林定勝擡頭看着弟弟。
“哥，不止這些。你想過了沒有？爺真要讓我們跟奶斷絕關系，呵呵……那些真心疼自家女兒的人家絕對不會讓我們娶到手。你想想，我們能跟什麽人家結親？”
林定勝朝弟弟翻了個白眼，“你就知道姑娘，怎麽不早點結婚？”
“别打岔，我先說這件事的後果給你聽聽。還有啊，我覺得……”
隔壁屋檐下站在一道身影，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邁着腳步急急地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住。
透過窗戶的燈光，外面站在的這個人赫然是林家的二兒媳婦江姜玉。此時她捂住嘴唇，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随後蹑手蹑腳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