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光輕輕擦拭掉自己眼角淚水，拍了拍他。他感到深深的無力。他自認自己不是聰明人，但絕對不傻。可他還真的是天下第一号傻子。連兄弟的唯一骨血都沒護住。近在眼前，他卻年年往京城跑。
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兄弟。他知道兄弟心裏一定難過，一個親爹、一個親哥，一個守了自己17年的妻子，至親至愛對着自己女兒如此。那是正哥寶貝疙瘩，正哥拿孩子當命根子。他們怎麽敢的？
嶽父家那麽多人，17年就施舍點錢物，就沒人去看看孩子過得好不好？誰稀罕！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身爲親生母親的林麗珊居然17年不露面。他有心想說說林家人，話到嘴邊想到親身母女四個字，還是忍住了。
周孝正恢複些情緒，接着說道：“昨天我回來，她撲到我懷裏大聲痛哭，哭到最後都哭蒙了。回醒過來就問我工作單位确定下來了沒？她擔心我在京城被林家立靶子。擔心我對她媽有隔閡，一直勸說我。阿光，我的心啊，是又驕傲又心疼。沒有我在身邊，孩子像雜草般的長大，幸好也長好了。”
趙傳光點點頭，拿出根煙扔給周孝正給他點上後，自己狠狠抽了幾口後說道：“正哥，那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些人？你自己爹沒辦法。那你大哥大嫂總要給點教訓。還有嬌嬌是不是也要帶回京城跟自己身邊，你也好放心？”
周孝正吸了口煙，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T縣城金娃娃的事？省城都傳開了。”
“聽說過啊。事情鬧得挺大。我小舅子在省裏上班還說起，說是一個小女娃鎮住了一兩千人，幸好沒發生大事。哎…你等等…好像他說罪名是什麽牽扯到了造謠輿論什麽的，還有17歲的女娃什麽的，該不會金娃娃就是我們小公主吧？”趙傳光見周孝正點了點頭，倒吸了口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周孝正點了點頭，“确實就是嬌嬌。縣城的人給取的外号金娃娃。”
“那事情是怎麽捅出來的？我聽說他們上門帶着一兩千人圍着金娃娃家要說法，還是金娃娃說出實情，鎮住了人群。”
周孝正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就是不說話。
趙傳光咬牙切齒地盯着他，就這家夥不老實，吊人胃口。
周孝正見好就收，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家嬌嬌和女婿倆人就憑今年林家人突然多寄了28件包裹，推算出我可能活着，怎麽樣？你也想不到吧？還算出了孩子出生，林家人就會過來看嬌嬌，推算出來時間在洗三那天，林老爺子和她媽提前一天到，剛好撞上那天發生的一幕。你現在知道爲什麽老頭子會帶着我女婿上省城了嗎？”
趙傳光死死盯着他，發現沒點撒謊，驚訝地說道：“我們家小公主才17歲啊，這麽厲害？你那女婿我見過，确實是人物，可農家也養成這樣的孩子？K，這世界發生太快，我都趕不上了。難怪啊，難怪啊，我說老爺子怎麽會帶着孫女婿上這來了。你提醒他們沒有？可别看眼前。”
“放心，他們倆都聰明着呢，都有自己的計劃。我讓他們跟我回京，他們不回去，跟我說等他們兩年，考上大學就去，說不想依靠她姥爺，想腳踏實地一步步來。再說張國慶沒打算走我們這條路。一般人算計不到他們，無欲無求，怎麽算計？”
“我們女婿很不錯，老爺子說是孫女婿，我還以爲是哪家公子哥出來的，說話做事一套套的，我頂頭的幾個都誇開了花。也會來事，對人也不卑不亢的。現在不會單單就兩口子帶着孩子去上學吧？大學考得上嗎？要不要我找人通融？”
周孝正哈哈大笑，“不用，他們本來就成績很好。我也提了讓他們跟我去京城送他們上大學，他們不答應，說自己先考。我發話了，要是兩年還考不上，拖也拖他們回去。張國慶已經打通了關系進縣武/裝/部，頭兒剛好是那個偷瓜傻小子，你還記得不？紅辣椒的那位。人家叫趙大山，就在他手底下，跟着他學學怎麽在機關混，一邊和嬌嬌複習，打算先有基層經驗，接着考大學。計劃挺好的，剛好我這兩年忙，我就同意等兩年。”
趙傳光點頭贊許道：“挺聰明的小夥子，那就好。先看看吧，真考不上，我這邊就使力，怎麽也要推一把。”
“嗯，我現在也就幫他們先搞好後勤。昨天一到，下午就急忙去買了小院子給他們過渡一下，住個兩年。這回來除了看你，還要你張羅一下看看誰有僑彙券？還要調輛車給我用個一周。”
趙傳光聽了，連忙起身，“走，我帶你去看看倉庫，先挑些帶回去。僑彙券我開車找帶你去找人，還有些票，我都全給你。我們也别坐着了，先去找車子挑的東西放裏面，接着去吃飯，再帶你去換僑彙券。”
周孝正急忙拉住他，小聲的說道：“你小子混着呢，可不能動不該動的。嘴上把着點，怎麽還沒改你這性子？”
趙傳光摟着他肩膀，樂呵呵地笑道：“正哥，我又不傻，沒事，消耗品，放心吧。過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周孝正盯着他看了看，沒見他心虛，也就随他，“你做事可不能沒頭沒尾。你這位置多少人盯着。如今都不小了，可别放松警惕。”
“正哥，我看到你就看到主心骨了。還有幾個兄弟你要不要去見見？這次你不去看他們，回頭回京也要路過這，要不然他們非炸了不可。你現在是住哪？找你怎麽找啊？”
“我和你嫂子住在親家那，這兩天收拾好就帶嬌嬌去縣城住。小院子就在縣武/裝/部邊上，你們找趙大山就行。沒事就不要去縣城了。你們想請假不容易。等過幾天我不帶你嫂子，自己上來和你們聚聚。”
趙傳光直接進了一間房間，吩咐幾句，拿起紙條就在上面寫，周孝正一看，連忙拿出證件遞給他，“添上。”
倆人取了車子加滿油，趙傳光還特意拿出一小桶放在後面。這些東西不好買，留着防止沒有油熄火。
去了廢棄品倉庫，趙傳光和保管員說了幾句，簽名就把人打發走了。倆人到了最裏面一看，周孝正白了他一眼。
趙傳光接連搬了兩次，好幾床被子了還要再搬，周孝正急忙阻止。軍裝靴子那些沒關系，面積小。可被子太顯眼了。趙傳光嘿嘿直笑，趁着他轉身出門，偷偷壓緊搬了一疊往車後扔進去。
出了倉庫，倆人接了林麗珊，直接開車上省城飯店。
車内林麗珊看着旁邊一堆東西，好奇地問道：“怎麽這麽多？你們倆哪裏尋摸來的？都是新的，多欠人情啊？”
趙傳光開着車，打着哈哈，“嫂子你沒注意被面有好多洞。都是廢棄品，回去你給補補。湊合着用。”
林麗珊一看就明白什麽意思，“行了。萬一有事，你就直接說我讓你取的廢棄品，給文工團群衆用的。”
“哎呦，嫂子，行啊。你這明白人就會明白事。現在看你也升職了，你們夫妻這是向前沖，向前沖...”
周孝正好笑地看着他耍寶。這麽多年性情都沒變，看來日子過得不錯。他衆多朋友裏也就他一帆風順。
“阿光，你現在幾個孩子了？要不要叫出來聚聚？你沒換媳婦吧？你媳婦還會不會要你跪搓衣闆？”
趙傳光氣急敗壞地大喊，“正哥，你行啊，這麽多年都記得，就你記性好行不？現在都是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聚什麽聚，誰知道你會不會出鬼主意又整我。還有我媳婦來了，你還吃得下飯？淚水可會淹死我們。那會傳來消息，說你完蛋了，她哭得眼睛都腫了。哦，不隻她，好多女兵都哭了，有幾個都哭暈倒了，要不要你帶嫂子去看看一枝花，人家現在退伍在省裏。”
周孝正慢斯條理地接着他的話尾，“知道啊，她還惦記着我，我完蛋了消息還是她第一個傳到省城。還知道她嫁人了，生了孩子了。你看你嫂子巍然不動，沒用的，刺激不到我。昨天見到紅辣椒，那才是刺激。這家夥連趙大山都不要了，隻拉着我的手，一邊哭，一邊罵。當時我女婿還在呢。幸好趙大山也在，要不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紅辣椒還和當年一樣，也不知道怎麽看上那偷瓜傻小子的。”
“呵呵，傻人有傻福呗。那小子以前那個憨厚，現在好點了沒有？想想那些瓜，真好吃。對了，那個大牛呢，在哪裏？這倆人真是哈哼雙将。”
“聽趙大山說那年出去就沒回來，估計投胎都投了兩次了。我們好多兄弟也是就這麽急急地走了，能活着真不容易。”
“嗯，我們要好好替那些兄弟好好活着。正哥，你以後可要好好的，現在東北我們隻剩下五人了。走的走，散的散，再少了，我都不想活了。”
“好，都好好活着，活到七老八十，我們都相互撐着，一起走，到時候下去看看兄弟們。”說完，大家都有點感傷，一時也沒人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