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自然明白，崂山道士沒有騙他，城北那位乞丐也不是真正的瘋子，而是真正的神仙中人！至于爲何讓他吃下肮髒的異物，恐怕就是對他的考驗了。
畢竟想要救活一命死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可是相當于從閻王爺手中搶命啊，乃是違反天理倫常的事情，比逆天改命怕是都要更難！這就算對于神仙來說，怕是也不會随意去做，讓自己吃點苦，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若是昨日他不肯放棄尊嚴，不肯忍受屈辱，吞下異物，那佩蓉就真的死定了，再無複活的可能。
“也不知道那位乞丐一般的高人，和青木道長是什麽關系……”王生心中想到。
他隐隐有猜測，乞丐高人和青木道長必然是認識、而且很熟悉的，并不像青木道士所說那般生疏。甚至，是同一個人都有可能……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大悲大喜之後，王生不再仇恨，當衆受辱的難堪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他的心境變得平和了許多；至于之前的城府、心機、官位、權利，更是覺得可以通通放下。
此時他才明白，什麽是最重要的。
“該馬上離開京城了。”王生眼神浮動，在心裏默默地想到。
佩蓉活了，但此番劫難對他來說還尚未過去。他被徐慕娥威脅，不得不陷害姜海波，讓其死于牢中，此乃抄家滅族的大罪，若是等事情查清楚後，他必死無疑，沒有任何第二種可能。
難道要他去向天子解釋自己遭遇了什麽事情，被妖魔鬼怪挾持？
所以，他現在隻剩下逃亡一條路了。
甚至現在他想要逃走，都很困難。姜海波背後的綏靖派已經開始行動了，他這府邸外面，說不定就有眼睛在暗中偷偷的監視他，要是再晚一兩天，他恐怕就會被官府拿下了！
現在，還有機會。
他拱衛司副都統的位置還沒有被拿掉，仍然權利極大，沒人敢光明正大的對他做什麽。而且身處他的位置，爲了以防萬一，早就想好了将來有朝一日如果落難，已經爲自己準備了不少退路。
事不宜遲，驚喜過後，平複了心情，王生就馬上叫來了周樹，商量該如何全身而退，離開京城。
……
……
許仙沒有帶徐慕娥回國子監。
國子監乃是不亞于應天府書院的儒門聖地，大儒、博士等儒門中高人雲集，徐慕娥去了怕是會生出端倪。好在徐慕娥這些日子除了住在王生毒地外，還有其他的落腳處。
徐慕娥詳細和許仙說了她父親被陷害後，她所遇到的事情，包括她被王生欺騙、被一隻千年精魅賜予了妖身法力。許仙也和她說了自己到京城是因爲皇帝下了聖旨，自己是領了皇命，以及他派遣五鬼在京城尋找她的事情。
“當初那隻鬼，是你的手下的嗎？我……”父親徐正清的仇算是報了，徐慕娥心中的恨意已經消散了很多，沒有之前那麽偏執了，能夠平靜的面對過往，說以說出自己的悲慘經曆時她倒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可是聽見當初她所傷的那隻鬼，是許仙派來找她的，她頓時焦急擔憂起來，心中愧疚不安。
“我發現他跟蹤我，我還以爲是想對我不利，所以就下了重手。他現在怎麽樣了？”徐慕娥愧疚萬分的問道。
許仙搖了搖頭，感歎說道：“當時他是丢了大半條命，好不容易修煉成的鬼軀都被你損毀了。不過我及時施法救了他，性命已經沒有大礙，隻是一身修爲沒保住，得重新修煉過。”
本來他是準備一定要替白福報仇的。不管是何方神聖，許仙都替白福讨個說法。
可偏偏傷白福的，竟然是徐慕娥。
以徐慕娥之前的狀态，偏執的心裏，發現一隻鬼怪竟然在跟蹤自己，警惕一點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此事，隻能這樣了。
“白福現在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徐慕娥心中依然愧疚，說道。
“就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座山間洞府中，不過先不忙，等會兒再去吧。咱們先說說你，将來有何打算？”許仙問道。
徐慕娥不僅與自己有舊，是自己的朋友，更是師長徐正清的唯一的女兒，不管怎麽說許仙都不能不管她。當初在杭州府時，許仙才剛穿越道這個世界不久，沒有名氣，也沒有本事，當時被楚半山刁難，若不是徐正清出手幫自己，許仙恐怕就沒有今天了。
從崂山道士手中救下徐慕娥，并不算完成，最主要的還是徐慕娥以後有什麽打算。
徐慕娥放佛知道許仙在想什麽，說道：“你放心，父親的仇報了，我的心願也就了結，不會再向從前那樣，爲禍人間了。”
許仙認真打量了徐慕娥的神色半響，爾後點點頭，說道：“我相信你。不過我觀你現在身上的妖氣太過于邪惡，恐怕經常會影響你的神智、本性吧？你能控制得了嗎？就像你現在要吃人心一樣。”
妖氣纏身，很多時候就身不由己了。
就像當初楚半山變成豺狼妖後，心性完全就被豺狼妖的本性控制，屠殺辛十四娘一家時，其實也并非他的本願，他也幾度掙紮過，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很難困難，但我能控制自己。我接下來會找一處僻靜之地閉關修煉，最多就是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修爲難以增長，甚至還會倒退。”徐慕娥說道。“不過我以前爲了報仇，所以不得不保持修爲實力。現在仇報了，修爲對我來說，也就沒什麽用了。我倒是更想重新做個人……隻是已經不可能。”
聞言，許仙就徹底放心了。
“你要去見見你師弟方仲永嗎？他也很擔心你，一直在打探你的下落。”許仙問道。
徐慕娥有點猶豫，最終還是搖頭說道：“還是不見了。我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是不想再見故人了，漢文你幫我向他說聲平安吧。”
許仙點點頭，表示了解。
有些時候，相見不如懷念。
于是又過了一會兒，許仙便帶着徐慕娥去了白福等五鬼休養的地方，徐慕娥要親自道歉。爾後，她就會離開京城，這個傷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