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齋飯放下後,才慢條斯理地問許仙:“許施主指的是這牆壁上的畫嗎?”
許仙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齒地道:“當然!沒想到我一開始走了眼,沒發現你這寺廟中竟然暗藏玄機!說吧,制造出如此環境,有什麽目的!”
許仙不傻,他可不會相信自己驚呼畫壁世界隻是巧合,這幅畫隻是讓人夢一場的手段。
若是巧合,爲何自己在畫中世界時會完全失憶,記不起現實世界中的種種?自己的生活又爲何會曆經波折,到最後更是萬念俱灰,忍不住了卻殘生?
特别是最後佛光普照,更幾乎是赤果果的想要強行将他渡化,沒有任何的掩飾!
畫壁世界,根本就是一個局,想要讓許仙‘大徹大悟’,明白佛門中的無色無相,無嗔無狂!
如果許仙沉迷于畫中世界時的心境,掙脫不出來,即使回到現實世界,也會對一切都失去興趣。到了那時候,恐怕功名利祿不再眼中,抛棄妻子也無所謂,一心隻想皈依佛門。
這如何讓許仙不憤怒?
若是光明正大的來勸說許仙入佛門,許仙最多也就是不答應,不會如此憤怒。偏偏這老和尚是用這種暗中陷害,悄無聲息的方式,是許仙最不能忍的。
不動老僧微微一笑,搖頭道:“幻覺生自人心,怎麽能說貧僧制造的呢?更不用說什麽目的了。”
許仙自是不信:“幻由心生沒錯,可若是沒有這畫壁,我會平白無故的生出這些幻境?”
不動老僧繼續辯解道:“貧僧也沒有讓許施主你觀看這壁畫,是許施主你自己去看的啊!”這話雖然他沒有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但這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說他被許仙冤枉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許仙卻是心中怒氣更盛,道:“果然是得道高僧,不僅佛法精深,也有一副巧言善變的好口才。那請高僧和我說說,爲什麽幻想中,最後會有人想要渡我入佛門!”最後幾個字,許仙幾乎是一字一句念出來的,與此同時他心中的憤怒已經轉化爲殺念,殿堂内的空氣宛如要凝固,壓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朱孝廉和他的書童正好沉浸于畫中世界,如若不然,以他們兩個普通人的身份,此時怕是站都站不穩了。
“阿彌陀佛!”不動和尚雙手合十,輕念了一句佛号,聲波傳遞開,就好像春風吹過,讓肅殺的氣息頓時被吹淡了很多,朗聲開口道:“我說過,幻覺生自人心,施主幻想中既然出現了佛法,那就說明施主與我佛有緣,爲何不遵從本心,皈依我佛呢?”
“如果不呢?”許仙問。
“許施主如此憤怒,想來幻象中人生最後的結局不會太美好。若是癡迷不悟,太過執着,幻境中的事情,怕是很有可能成真啊!”不動和尚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勸說道。
許仙眼睛眯了眯,忽然開口問:“不知道禅師可否認識金山寺法海禅師?”
與我佛有緣、癡迷不悟結局不會太好……許仙聽着十分耳熟,仔細一想,不就是那法海老秃驢曾經勸說過他多次的說辭嗎!
這不動和尚既然能夠布置下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猶如過了數十年的壁畫,自然不會是什麽簡單之輩,的确很有可能認識法海。
不動和尚倒也沒有不承認,幹淨利落地道:“貧僧與法海禅師的确認識。我雲遊天下時,也曾在金山寺靜修過一段時間。”
“所以說,今日畫壁中的幻境,是法海請你制造的咯?”許仙氣極反笑。現在他總算大緻明白這件事是怎麽回事兒了。
趕路途中随意找了一家寺廟歇腳,哪有這麽巧合的就遇見一名得道高僧,而且這名得道高僧又怎麽會不問緣由,唐突的就想要渡自己入佛門?
如果這一切是受人所托,那就說得通了。
不動和尚終于有了一絲猶豫,此時事情已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和掌控了。他耗費了很大力氣設下的畫中世界,對許仙不但沒有半分效果,許仙出來之後絲毫沒有皈依佛門的心思,反而怒氣勃發;現在更是猜到了他和法海之間有關系!
看着不動和尚皺眉的樣子,許仙冷笑提醒道:“出家人不打诳語!”
“阿彌陀佛!”不動和尚沒有直面回答,說道:“佛渡有緣人。施主若是與我佛有緣,我自然想渡,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若是施主與我佛無緣,不管誰囑托,我都不會渡。”
出家人不打诳語,不動和尚不敢說謊。
于是他沒有直接承認自己是受到法海所托,但話裏的意思,明眼人一聽就能明白——他的确是受人所托了!
這倒也符合他們這些得道高僧的一貫行事風格,做事情不管最終結果如何,目的是善害死惡,隻要他們沒有逾越規矩的地方,就行了。
就像之前法海爲了找白素貞報仇,便千方百計的做了許多自欺欺人的事情,哪怕看着杭州府百姓被水淹也無動于衷。
“既然如此,想要渡我,就先問我手中的劍答應不答應吧!”許仙低喝道,法寶逐日劍已經握在手中,劍氣凜冽。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今日被人無緣無故擺了一道,許仙怎麽可能就此罷休,他又不是軟柿子可以讓人随意揉捏!
他倒要看看,這位不動和尚究竟有什麽本事!自己中舉之後,修爲實力大漲,比之當初在杭州府大戰四海龍王時有不可同日而語,今日也正好看看自己全力以赴可以達到何種地步。
這副畫壁的确奇妙,畫中世界陷進去之後幾乎難以覺醒。可那是許仙事先不小心着了道罷了,若是許仙一開始就有防備,這壁畫對他不會有作用。
看見許仙真的要動手,不動和尚有些急了,連忙勸說道:“許施主,我并無惡意……”
“看劍!”許仙卻是懶得聽他多說,含怒之下,長劍已經斬去。
看你還敢不敢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