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批:西湖天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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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地勢比斷橋矮,涼亭上方又有樹枝遮擋,所以人站在斷橋上無法看到涼亭裏面,而坐在涼亭裏卻能看到斷橋之上。
這時,就有一青一白兩個女子走進涼亭裏,稍作休息。
若是許仙能看到涼亭裏兩女,定然會萬份驚喜。青衣女子他認識,正是已經打過兩次交道的小青,小青旁邊的白衣女子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唉,我看這觀音菩薩,一定是老糊塗了。要不然他怎麽會說這兩句不明不白的什麽:有緣千裏來相會,要往西湖高處尋。我們都尋了多久了,尋來尋去的,可是這西湖哪裏有什麽高人,根本就是整人嘛。”小青趴在石桌上,雙手托腮,有氣無力的說道。
剛開始和白素貞一起尋找她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恩人,小青還覺得蠻有趣。可是連續找了十數人也一點頭緒都沒有,性格跳脫不安分的她,就覺得很無聊了。
白素貞不停動用術法,追溯他人靈魂一千七百多年前的身份,哪怕以她的深厚修爲,也已經感到很疲憊。
兩人圍繞着西湖走了一大圈,按照觀音菩薩的提示,所見到的男人不管是姓高、長得高、還是站得高,白素貞都一一查詢了,但卻還是一無所獲,沒有找到當初的恩人小牧童。
聽見小青的抱怨,白素貞搖了搖頭,責怪道:“小青,不許胡說八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觀音大士這麽說自然有她的深意,隻是我們還沒找到而已。”
“哦。”小青滿不在乎地應了一聲,又好奇的道:“姐姐,你有着高的道行,爲什麽求升仙界,反而來這紅塵中找什麽恩人呢?”
白素貞解釋道:“若是不報恩,便是塵緣未了。渡劫時的心劫,怕是難以過去,無法修成正果。”
“這樣啊。”小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随即又笑着道:“就像姐姐你饒了我一命,我不得不報答你是不是?”
白素貞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等這個恩人一出現之後,我報了恩,就帶你飛離人間,專心修道,絕不戀眷紅塵!”
雖然修爲比白素貞淺了很多,但是小青自打修煉以來就混迹于紅塵世俗間,見識過、經曆過的事情,要比白素貞多得多。
聞言有些擔心地道:“恐怕到時候就由不得姐姐你了。”
白素貞輕輕一笑,臉上暈紅流霞,自信道:“我自有定力,絕不會爲人間的七情六欲所牽引的。”
小青嘟了嘟嘴,歎氣道:“希望如此吧。”
就在白素貞準備調息一會兒,恢複下消耗的法力時,眼神流轉,忽然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斷橋上,有一名年輕男子左顧右盼,像是在等待誰的樣子。
這樣子雖然看上去有些……有些傻乎乎的,可不知道爲何,卻給白素貞一種也很特别的感覺。這種感覺十分奇妙,說不清,道不明,讓她本來波瀾不驚的心神,有些微微的起伏。
“姐姐,你在看什麽?”
小青發現了白素貞的異樣,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也看清楚了斷橋上的人,頓時眼神一變,吓了一大跳,暗暗驚呼:“怎麽是這個厚臉皮的家夥?真是冤家路窄!”
白素貞問道:“小青,你看橋上這人,會是那高人嗎?”
小青一反常态,連忙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這個家夥哪裏像高人了!”
“他在橋上,我們在下面,他不就是‘高人’麽?”白素貞說道。
這時,恰好王清婉走到許仙身邊,小青趕緊說道:“男女搜受不親。這家夥一看就是個好色的登徒子,還是别管他了。”
白素貞笑着搖頭,嗔怪道:“小青,明明就是這位姑娘找上這位公子的,那裏算是登徒子了。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說着,白素貞就起身朝着斷橋走去。
她心中感覺很奇妙,是她修行這麽多年來從來不曾有過的,隐隐有了猜測。
……
……
看着許仙吃癟卻又無話可說的樣子,王清婉心中分外高興。
當初在許仙家裏,她登門拜訪,主動表露愛慕之情時,許仙用這個荒唐的借口,毫不留情面的拒絕了她。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麽清明節在西湖邊上,會等到他的意中人。
今天她特意早早就來到了西湖邊上,總算報了當日的一箭之仇!
“你不用太尴尬,我不是來嘲笑你的……”不過王清婉也沒有趁勝追擊,繼續讓許仙難堪,而是很快收斂了笑意,低聲道:“其實我都沒想上前來找你的。隻是看你在斷橋邊上站了太久,天色看上去又快要下雨了,才想勸說你離開……”
王清婉這話說得倒是不假。
她今日來這裏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爲了嘲笑許仙,而是想看看許仙是否真的能在今日遇到他所謂的意中人。
如果遇不到,那就說明當初許仙所說隻是借口,她就有機會;如果遇到了,那她也就無話可說,隻能選擇放棄。
現在看來,許仙顯然是等不到他夢裏的意中人了。
隻是她沒想到許仙如此倔強,明知道等不到,還站在斷橋上等了半個時辰,讓她實在看不下去,不得不上前勸說。
“王姑娘你先走吧。我……還是想再等等。”許仙心中實在不甘心,既然已經出醜了,那就出醜到底好了。
王清婉聞言有些氣急。
她現在都不知道該說許仙是有毅力,還是書呆子、榆木腦袋了!
哪有将夢中的事情當真,而且明知是假還如此執着的!
幸好,陰沉了有一會兒的天空這時忽然飄起了細細的春雨,而王清婉又沒有帶傘,許仙不得不将自己的傘撐開,給兩人遮雨。
“走吧,不要再等了。”王清婉再次勸說。
許仙望着雨霧蒙蒙的天空,長長歎了口氣,心中失落無比,有些茫然。
難道說,真的不是今日嗎?
可是從種種征兆來看,的确就是今日啊!
還是說,因爲自己的改變,讓那最難琢磨揣測的緣分,也已經發生了改變?他在這斷橋之上,已經等不到白素貞了?
“也罷。走吧……”許仙點點頭,撐着傘和王清婉一起往乘船的地方走去。
正好,渡口有一艘空船,船家是一位帶着蓑衣的老頭,正在解開繩索準備離去的樣子。王清婉連忙叫住了他:“船家,船家,等一等。”
“是在叫我?”老頭擡起頭,問道:“小姐、公子,兩位是要雇船嗎?”
王清婉淺淺一笑,點頭道:“我們要回錢塘門,去不去?”
船家哈哈大笑,聲音很洪亮:“隻要小姐給夠酒錢,就算是太湖長江,老漢都可去得!”
“那回錢塘門要多少錢?”王清婉問。
“八十文。”
王清婉從精緻的錢包内掏出銀子,說道:“我給船家你一百文,你就不要再搭載别的客人了,行嗎?”
“使得!兩位請上船。”船家說道。
兩人一起上了船,船家很快開始劃船。
許仙神情落寞,皺眉思索着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若是今日不能相遇,自己接下來又該怎麽辦?王婉晴卻是眉目含笑,許仙的爛借口終于被攻破,他也應該找不到什麽理由來拒絕自己了。
……
……
許仙和王清婉前腳剛走,白素貞和小青就上了斷橋,完美的錯過。但白素貞卻依然不想就這麽放棄,她心中生出一股直覺,剛才那位公子就是她苦苦找尋的恩人。
若是這麽錯過了,不知道要費多少功夫才能找到。
于是她拉着小青一路追了上來,至于下雨的天氣,對她來說自然造不成阻礙,運轉法力,就能将細細的春雨盡數避開。
可依然還是差了一步,她們剛趕到渡口時,許仙和王清婉就坐船開動了。
“哎呀,來不及了。姐姐,咱們隻能放棄了。”小青一副可惜了的樣子,但心中卻是樂開了花,還好沒有遇見這個厚臉皮的家夥。
白素貞也是一陣可惜,她倒是有辦法可以輕易追上船隻,但那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隻好試着喊了一句:“船家,船家,能靠邊停一下嗎?”
聲音清脆動聽,在綿綿春雨中輕輕傳遞到了船上。
王清婉特意多給了二十文錢,就是想讓船家不要再搭載别的客人。她想趁這個機會和許仙單獨相處,說說話,要是有别人在,氣氛就破壞了。
所以此時自然沒有動聲色。
但許仙聽見這聲音,卻是本來落寞的眼神,重新恢複了一點亮光,心中燃起了一抹希望。當他站起身,走到船頭朝着岸邊望去,看到那一青一白兩道身影,臉上再也遏制不住狂喜之色,連忙對船家說道:“船家,天下着雨,這兩位姑娘又沒帶傘,你就行個好,把船靠過去吧!”
且不說這二人一青一白如此明顯的打扮,而且那明顯恢複了女兒裝扮的小青,許仙如何認不出來?
船家說道:“我無所謂,隻要兩位客人不覺得麻煩就行。”
于是,晃悠悠的船,載着許仙一顆忐忑的心,慢慢朝着他等待了很久的意中人靠攏。
近了,越來越近。
眼前的聲影清晰的倒影在眼中。
那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清麗高雅,猶如九天仙子落下凡塵,幾乎不帶有煙火氣息,可卻不會讓人生出難以接近的高傲,顯得很平易近人;那一張傾國傾城陌生又莫名感覺熟悉的臉龐,讓人見了一眼之後就會銘刻于心底,難以忘記。
天下間能想象到最美好的女人樣子,莫過于此。
白素貞見船隻重新開了回來,本來都已經放棄了的她心中頓時一喜,而小青頓時變成了苦瓜臉,不知道等會兒該怎麽面對許仙。她不覺得自己從女扮男裝恢複女裝,許仙就認不出自己,這個厚臉皮的家夥眼力勁大得驚人,當她女扮男裝時,别人都看不出她的底細,就他看出來了。
終于,兩人上了船。
“謝謝公子。”白素貞道謝道。
小青則是一直低着頭不敢去看許仙,心中默念:千萬别認出我,千萬别認出我……
“不用謝。”許仙在這之前,心中想過千百次當兩人相遇時,他應該說什麽,怎麽套近乎。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開口。
而本來覺得今日自己必勝無疑,證明了許仙當初所說是借口的王清婉,忽然有些懵了。
算起來,小小船艙之中的四個人,她才算是真正的局外人,所以當白素貞上船時,她很敏銳的就感覺到了許仙由内而外的改變。眼神、舉止,都能說明很多問題。
除了面對喜歡之人,不可能這樣。
“難道這就是他所夢見的意中人、前世注定的妻子嗎?沒有在斷橋遇見,卻在這船上相遇了。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是值得傻乎乎的等半個時辰呢!”王清婉心中很苦澀,可是她不得不承認,相比起白素貞,她差了很多。
哪怕她是頗有名氣的才女,相貌氣質都是上佳,可終究是屬于凡間美人的範疇,但白素貞的漂亮卻是猶如天人!
面對白素貞,很少有女人不會自慚形愧。
再加上許仙在這件事上的執着,還沒見面就能那般專情,對于其他人不屑一顧,王清婉沒有再抱幻想,知道自己沒機會了。
拿得起,放得下。
王清婉苦澀之後,她就悄悄在心中開始自我寬慰,盡量不再去想之前的打算。
看着許仙幾次張了張嘴,又緊鎖眉頭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樣子,王清婉在心中苦笑着想到:既然有緣無分,那就還不如成全你們,幫你們一次吧,也不枉相識一場。
于是她臉上努力擠出一抹微笑,打破沉默說道:“漢文,我一直以爲你說的隻是借口,沒想到你說的是真的。”
“啊?”許仙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你早就夢到過,今日清明節,你會在西湖之畔遇到你命中注定的意中人嗎?”王清婉看着許仙說道,停頓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白素貞,狡黠地笑道:“看來,你在斷橋上半個時辰的等待并沒有白費。若是你早早就放棄離開,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相遇了……”
她說這話,自然是專門說給白素貞聽的。
心想你們兩人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我就幫你們挑起話頭好了。
隻是這話頭挑的,讓許仙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
王姑娘,你不按照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