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倚紅樓瑞雲事件的當事人賀亮、瑞雲、倚紅樓老鸨紅姨,以及綠蘿、雜役等,都被傳來問話。
紅姨等人剛開始還抱着僥幸的心裏,可是當到了衙門之後,看見知縣大老爺和楊大公子都已經成階下囚了,當即就噤若寒蟬,不敢撒謊了。
并且,紅姨等人還毫不猶豫的落井下石,将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了楊知縣、楊子安父子身上。說她們是受了這兩人威脅,才不得不撒謊。自己若是不按照他們兩人的意思來,就會被關入大牢。
楊子安聞言氣得吐血,大罵賤人。
這件事的起因,若不是當日錢塘江觀潮時綠蘿在旁煽風點火,紅姨一心想要把瑞雲抓回倚紅樓,他也想不到污蔑許仙的計謀。
現在,這些**倒是将所有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倒打一耙,成了受害者!
不過人證物證具在,楊知縣父子二人想辯解也無能爲力,隻能認栽。
閑雜人等退出公堂後,楊知縣‘噗通’一聲跪下,匍匐在地上,後悔萬分的對楊劍星道:“知府大人,此時主要責任都在我身上,是我徇私枉法,才會釀成今日之禍,我罪該萬死!不過許公子說得很對,子不教父之過,犬子性情乖戾,也是因爲我教養不當,求你看在我們同出江南楊氏的份上,能對子安從輕處罰。”
楊劍星毫不留情的冷聲道:“休要侮辱我江南楊氏!你們既然做出了此等事情,就該想到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從今以後,你們這一支脈,從江南楊氏除名!”
“什麽?”
楊知縣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他沒想到楊劍星做事如此決絕,不但大義滅親,讓他父子二人锒铛入獄,毫不顧忌同族之情。現在更是連他們這一支脈,都要被從江南楊氏除名!
殺人不過頭點地,現在他們卻堪稱被禍及家人!
楊知縣忽然轉過身,對着許仙痛哭流涕:“許公子,你乃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大才子,胸襟氣度也絕非普通人能比,犬子之前冒犯了你,是有眼無珠,還請你大人有大量,繞過他性命!”
他認清了形勢,已經不敢奢望更多,隻希望能保住他兒子的性命。
許仙眼神淩厲堅定,沒有被打動,道:“你兒子得罪了我,隻是其次。不是我原諒不原諒他,而是被他親手推下水裏淹死,一屍兩命的白秋練姑娘,她肯不肯原諒!楊知縣,你說白秋練會原諒他嗎?”
楊知縣慘然搖了搖頭。
是啊,白秋練如何原諒楊子安?
她滿腔愛意,一心托付,将所有能給的都給了楊子安,爲了他甯願抛下家裏,不遠千裏來到錢塘縣,換來的卻是冷酷無情的殺害。
并且,殺了人的楊子安,從到到尾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從來沒有表現過自己的後悔,在遇到白秋練的冤魂時,也沒有道過一句歉!
若是楊子安不死,公理何在?
很快,楊劍星便開始斷案。
楊知縣知法犯法,包庇殺人兇手,故意誣陷他人,頭頂的烏紗帽肯定是保不住了,還會遭受牢獄之災;而楊子安故意殺人,私自對有功名之人動用酷刑,直接被判處秋後問斬!
當然,楊劍星對二人宣判之後,隻是初判。
這兩人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也是有功名之人,對他們的定罪也得需要楊劍星寫奏章上報,不是他知府就能說了算的。
在大離王朝,哪怕是對普通人執行死刑,也從來沒有斬立決這麽一說,都得上報交由朝廷刑部統一批示。
一切終于塵埃落定。
案情發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轉。
本來威風凜凜,在錢塘縣說一不二,一手遮天的知縣父子锒铛入獄,而許仙和賀亮兩個小小的新晉童生,被當場釋放。
在這之前,所有人都沒想過會是這種結局,就算是李公甫也沒敢想。但事實擺在眼前,他除了高興之外,也是對許仙越發的看不透了。
要是普通人攤上這種事情,恐怕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他這位小舅子卻偏偏能夠逢兇化吉,安然無恙的脫身。
“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吧?”李公甫在心裏感歎道,随後趕緊喜滋滋的去許仙家裏告訴許嬌容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自從得知許仙被抓後,許嬌容的眼淚就沒停過,要是不告訴她這個消息,恐怕她該把身體都哭壞了!
至于許仙,則是爲了表示謝意,去城外送知府楊劍星了。
楊劍星作爲知府,何等尊貴,乃是杭州府最位高權重之人,今日卻爲了他馬不停蹄的趕到錢塘縣。不管如何,這份恩情許仙得記下來。
“好了,漢文你不用送了,回去吧。”城外長亭,楊劍星朗聲笑道。
“學生謝過知府大人。”許仙再次道謝。
他除了道謝,似乎也沒有什麽更好可以說的了。
這時楊劍星卻是忽然眼帶笑意,說道:“漢文你詩情與世無雙,千古罕見,不如今日送我一首詩如何?”
楊劍星到沒有太多的想法,算是小小的考量一下許仙,想親自看看許仙的才華詩情是否猶如傳說中那般厲害,能否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什麽詩來。
許仙笑了笑,說道:“知府有所求,學生不敢不從。”
說完,許仙就來回的渡着步子,冥思苦想該送楊劍星什麽詩合适。
這時候,忽然一陣風吹來,不遠處的山峰頑石間,一片翠竹長得正茂盛,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許仙見狀,當即眉毛一挑,看着被風吹得不停搖晃,卻始終不倒的山竹,朗聲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念完後,許仙轉過身對着楊劍星,拱手道:“這首《竹石》,贈予楊知府!”
這下,本來隻是當做開個玩笑的楊劍星有些愣住了,嘴裏念道:“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好詩,真是好詩!”
甚至,當這首詩被許仙念出來之時,天地間忽然文氣翻湧。
多年來一直無法堪破障礙,沒辦法像徐學政那般引氣入體的楊劍星,忽然有了很多感悟,隐隐觸摸到了那道他夢寐以求的門檻!
楊劍星心神激動了,對許仙的看法更加提高了幾分。
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震動朝廷,這份才情,真是古往今來難有幾人能與之媲美啊!
此詩不算華麗,但詩中的意境,卻是讓他受益萬分的同時,又忍不住感覺有些受之有愧。
任爾東西南北風。
人活一世,要做到這句話何等困難!
“好一個任而東西南北風!爲官之人,就當造福一方,不管遇到任何艱難險阻都不應該動搖!此詩之意,我怕是受之有愧。不過今後,我一定以此詩時時警醒自己!”楊劍星鄭重的對許仙拱了拱手說道。
許仙送他這首詩,可以說比他專程來錢塘縣搭救許仙的人情還要大!
因爲這首詩一出,不但助楊劍星有突破天塹的趨勢;而且将來這首詩若是傳唱出去,他楊劍星的名字勢必也會被天下人所知曉,還是好官之名!
這是沒有哪一位官員不想要的東西。
爾後,楊劍星立即吩咐随行人員,取來了筆墨紙硯,請許仙将這首詩寫下來,他回到杭州後要将其挂在書房,時時勉勵自己。
許仙照做了。
他倒是沒想到一首詩會讓向來平穩氣場的楊劍星如此激動,不過這首鄭闆橋的《竹石》的确是語言質樸,寓意深刻。
前面兩句的短短幾個字眼,‘咬’字堪稱一字千鈞,‘破岩’也用得恰如其分,充分的展現了山竹的頑強。後面的兩句,更是神來之筆,用來勉勵官員,再合适不過。
拿到許仙的筆墨後,楊劍星連說了三個‘好’字,才興奮激動的親手将其收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好,這幅字他是要拿回家裱起來的,千金不換!
接下來楊劍星又說了幾句讓許仙早日去杭州府學報道,不要放松學習雲雲,才終于騎馬離去。
許仙轉身回城,可是沒走幾步路,去忽然停下腳步,又轉過腳步,看着不遠處的竹林,冷喝道:“何人跟蹤我?現身吧!”
片刻後,依然沒動靜。
就在許仙皺着眉頭,準備拿出懷裏的狼毫筆時,忽然一道青色人影飄然而出,落在許仙身前。
“是你?”許仙一愣。
他還以爲是有人圖謀不軌,想要對付他呢。
沒想到竟然是當初在河邊遇見過的小青。
強行壓制住瞬間變得雜亂紛紛的内心,許仙笑着問道:“不知道該稱呼青公子,還是稱呼青姑娘?”
小青眼睛一瞪,詫異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拜托,像你們這種長得漂亮的女子,想要在我面前女扮男裝根本不可能好嗎!
不過許仙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
對于小青,他可有太多的事情想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