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着‘是否對秦林予以懲處’這個點，無數妖聖分成了泾渭鮮明的兩邊。大家都明白，這不是秦林引起的對峙，這是妖族原本的恩怨加上如今局勢變化帶來的後果。

選擇懲處秦林，就等于是站在了雪蓮的對立面，等于支持敖荀繼續把控四季之地，掌控妖域。

金蛇族族長此刻偃旗息鼓，發生了這種事，他是如何都不能再說話。盡管對于是否是金海引起了天地大劫導緻無數妖族犧牲這個問題還有待争議，不過以他作爲妖聖的直覺來說，極有可能是。

虎祖向前一步邁出，冷笑連連。

“你們這些人，平日裏說什麽清心寡欲，不想勾心鬥角····”他環顧一圈，此地妖族數十位妖聖，俨然有了即将開戰的征兆，“我不想與你們争論。”

“這件事，等妖神殿出面裁定，我等在此做出決定，是對妖神殿的不尊重。”

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用這個理由來拒絕懲處的要求。

此刻氣氛微妙，不适合再添油加醋，若是以他的性子，管你三七二十一，想打架就來嘛。諸多妖聖一改平日裏的和煦老成，臉上的怒意火氣很輕易就能點着。

隻怕這個時候誰說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就會點燃這個特大火藥桶。數十位妖聖大打出手，那波及範圍隻怕不比前一刻的沖擊波小，如此一來，短時間内妖域遭受兩波洗地，這如何行？

說到底，虎祖雖然是嗜血的先祖，是在戰鬥中崛起的強者，可是随着年齡的增加，随着見識的增長，那種刻在骨子裏的好勇鬥狠被慢慢消磨。

如今的他，不想在繼續做一些無謂的争鬥。

“說的好聽！”狻猊老祖微微向前，強大的氣勢壓迫而來，“你把他帶走？”

“虎祖，我說句難聽點兒的話，你把他藏起來，或者是直接送出了妖域，我們如何找人？”

“難道像當年一樣大肆進入神域，然後在引發一次兩大地域的血戰嗎？”

狻猊老祖越說越是激動，他的目光中蘊含了三分怒意，三分得意，四分志在必得。隻要你想保秦林，今天這裏就是你的埋骨地。

“不錯！”鳄祖見狀急忙跟上節奏，“入侵神域，那要遭受至尊盟問候，要麽是面對至尊盟，要麽是面對神域！”

“你想讓妖域在承受一次巨大損失，就爲了這個人族？”

“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你還配稱爲我妖族荒野巨獸嗎？”

這話說出來，不少人面露異色。多少有點過分了，虎祖能否擔任荒野巨獸的職責，這是妖神殿才能決定的事情，并非此地之人能夠劃定的界限。

不過虎祖也是，保一個人族？置妖族的利益于何地？就讓殺了這個人族，以平妖域之憤，不行嗎？

能這樣想的人多是中間派，虎祖根本不在意。在大勢面前必須站隊，才能在未來的潮流中穩住陣腳。

“懶得跟你們說····”虎祖回頭不與諸人争鋒相對，“有什麽問題，妖神殿下，自有裁定！”

“想走？”鳄祖聞言明白了虎祖的意思。他大口一張，天空在他的嘴裏顯露出不一樣的色彩，血色從嘴裏噴湧而出，照亮了此地。

“哼····我對妖域的衷心，我對妖域的期待，也是你們能做出判定的嗎？”

“别說你們不行，即便行，老子也不想聽你們逼逼叨叨·····”

人始終還是有點脾氣，虎祖雖然不想繼續挑撥雙方的情緒，但是一生的信仰被人質疑，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侮辱。

“若老子想攪亂妖域····”

“你們這些人，還有機會看到妖域嗎？”

他伸出一隻手，這隻手很粗糙，典型的虎族手掌，掌心處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繭皮，手指略顯肥碩。血色光輝從鳄祖的嘴裏噴出到他這裏，不過是眨眼的時間而已，屬于妖聖的氣機波動讓原本風平浪靜的地帶忽然變得狂暴，狂風吹散了最後一點殘留在空中的塵埃。

血色光輝恰好落在了虎族的手掌上，兩大妖聖的争鋒相對，始終還是起于嘴角，逐漸的發展到動手的程度。

不少人都開始擔憂，妖族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今天誰要是把這火藥桶點着了·····那妖域····如虎族所言，一個妖聖有心攪亂妖域，那簡直不要太輕松。

鳄祖面色難看，雖然他出手在先，可是明顯他落了下風，精心準備的招式被虎族捏在手裏，威力被抵擋，化解，歸于虛無。

“别走！！！”他一躍而起，要追上遠去的幾人。

“我說過，四季之地，妖神殿下，你想打，老子陪你！！！”虎族的話等于是告訴了此地諸多妖聖此行的目的地。

既然四門已破，金蛇守護者還以那樣的方式開啓了四季之地，那麽是不是該去看一看了。

這讓諸多妖聖收回了争鬥的心思，對他們來說，四季之地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是否對秦林出手或是攻堅虎祖，那都是次要。

“小子，到了四季之地，你們什麽都别管，直接奔向妖神殿！”虎祖一人帶着四人，說話有些急促，“這些人，大多數是中間派！”

“他們并沒有鮮明的立場，隻想看别人争鬥看看能不能收獲一點好處。”

“但是鳄祖狻猊老祖兩人，是堅定的敖荀的支持者！”

“他們兩人一定會抓住我想保住你這一點做文章引發大戰！”

“前輩，這卻是爲何？”秦林不是很理解，“既然大家都清楚我沒有做什麽對妖族構成巨大傷害的事情，還要抓住不放呢？”

“有些人揣着明白裝糊塗！”虎祖解釋了一句，“你的身份太尴尬，加上雪蓮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分，不然今天這些家夥，哪個敢造次。”

虎祖的速度快到極緻，他沒有撕裂空間，根本不需要。四季之地的所在，就是另一個妖域。

秦林被虎祖的話驚到，急忙擡頭，果然天空産生了巨大的變化。天空中有很多虛影存在，看起來不真實，像是海市蜃樓。

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海市蜃樓般的景色都是倒懸在天空上。

白雲與藍天倒影下，那些建築那些山野看起來變得極不真實，有些地方甚至連建築都是殘缺不全，時有時無的樣子佐證了虎祖的話。

這是另一個空間，一個把整個妖星籠罩覆蓋的空間。

如此說來，妖星從地面到星空，有三個層面，一是原本妖域能看到的天空，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怪異之處。從地面升空，達到現在的高度的時候，就會迎來不一樣的景象，此地漆黑一片，隻有遠處的一點亮光指引着方向，那裏就是四季之地的入口。最後一個層面，正是阻礙了守護者令牌的光柱逃離妖域的隔絕陣法。

不通過玄界門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飛出妖域，那是真正的登天之難。

第二層次海市蜃樓漆黑的虛影世界隻在四門鑰匙啓動的瞬間才會開啓，平常時候根本看不到什麽。

此刻的妖域大地，妖族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之後不少人灰頭土臉的從土裏爬出來，拍去一身的泥土，緬懷死去的親朋好友，舉頭望月露惆怅，看到的卻是一個逐漸趨于真實的世界。

“歲月之地開啓了！”敖荀的笑容逐漸扭曲，“傲山竹····你等着·····”

他臉上的笑很邪異，這笑容在空中定格，而後敖荀的身影逐漸虛化，消失在這裏。原本互相牽制的兩人，在四季之地開啓的瞬間，便宣告打破。

傲山竹沒必要再去牽制，他想的事情，就是馬上去到四季之地。

四季，春之和煦，夏之炎熱，秋之涼爽，冬之酷寒。四個景色分明的地域講述的卻不是風景的故事，這裏各異的風景代表的并非實際可見的東西，四者聯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閉環，一個完成的時間輪回。

四季之地，既是歲月之地。在這裏，時間變得與正常的世界不太一樣。

虎祖帶着秦林四人循着亮光進入了一個新的空間，進入這裏，一種沉悶的感覺壓抑在心頭，似乎渾身上下變得沉重無比。

這是空間介質改變之後，重力也随之發生改變的基本特征。

虎祖撤離了自身氣勢，讓沒有見過這景象的三人好好的感知一下這地域。五人在沒有任何氣息影響的情況下垂直落下，他們受到最基本力量的作用，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

“此地時間流速被妖神殿重新定義！”虎祖解釋道，“如你在正常情況下看到的太陽東升西落，這裏是不存在的！”

“那如何判斷一天的時間過去？”秦林化身好奇寶寶。

這裏的景色當真優美，綠油油的一整片，中間點綴萬紫千紅的花色，正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如此景色，呈扇形，一直延續到天邊。周圍的兩個地帶，綠意更加盎然，隻是不同于春之地域，這裏有極緻的灼熱氣息從空中垂落，這些氣息不可見，卻能感知。

“看那邊····”

順着虎祖的指向看去，天邊地帶有一顆明亮的太陽正在環繞着四季之地不停的旋轉不停的移動，它順着一條不規則的路線，或前後挪動，或上下漂浮，但總體來說，它的運動軌迹是圍繞四季之地做圓形運動。

“走完一圈，就是一天·····”

秦林看到景象，心中駭然，一圈就是一天？

一圈就是這小太陽走過四季，一年？

“一年相當于外面一天？”他詫異的問道，“以前聽聞，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以爲是笑話········”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虎祖聞言頗爲感慨，“是啊，這就是我妖族的至高成就！”

以前的歲月之地，并非是這樣。

直到雪皇族崛起之後，那位号稱‘雪皇’的大人，以無上偉力重新規劃了四季之地的時間概念，用太陽的圓周運動代替了東升西落的模式，才有了這區别于任何地帶的時間模式。

“什麽？”秦林聽完更加震驚，“原以爲這一切都是那座神殿的力量·····”

落下一定高度之後，那座神殿已經清晰可見，坐落在四季之地的最中心地帶，是四季的交彙地，也是時間的轉換區域。

在妖神殿下，時間已然成爲了一個虛幻的概念。

而這一切，都是雪皇族始祖的成就，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改變了一個地域的時間法則。

在他的認知中，時間法則是天道運行的基本條件，與引力法則并稱基礎法則。它們不受人爲控制，不可變更，隻能順從。

如雪蓮在秦林身上施加時間力量達到改變他個人狀态的做法，并非違反了時間的運行，隻影響了秦林一個人。

這是在不可變更的時間法則下的一個漏洞，可改變小範圍的對大環境影響不大的某個人某個具體目标某個微小區域的時間流速。

這個範圍一旦擴大的一定範圍，那就是與天道作對，影響了整個世界運行的人，必将遭受天道的制裁。

沒想到，雪皇竟然有如此浩瀚力量，硬生生改變一個世界的時間運行。

四人落下的速度越來越快，都現在已然十分接近地面。從這裏擡頭仰望，妖神殿直入雲霄，相比之下，劍仙城的仙劍都要甘拜下風。

“嗯？”秦林忽然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那是····妖怪嗎·····”

他渾身冰涼，盯着妖神殿看了好一會兒，一種怪異的感覺産生，好像那妖神殿如同活物一般，睜開了一雙眼睛注視着注視它的人，那眼眸不帶任何情感，就隻是注視着，就讓人不寒而栗。

“不是····”虎祖聲音裏充滿惆怅，“那是妖域苦難的源泉····”

他也在注視着妖神殿，在他的目光世界中，妖神殿哪裏有半點尊貴的模樣，在它的身邊赫然睜開一隻眼睛，準确的說是一隻巨大的眼球落出現在妖神殿附近。

它不停的轉動着注視着一切看得到它的人。

不滅之眼，這便是妖神殿！

那種冰涼的感覺離開了身體，秦林再一次擡頭，“前輩，這眼睛···到底是什麽！”

“妖域往上，還有更高層次的世界····”虎祖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東西講述出來。來到四季之地，如果不知道一些基本情況，怕是會吃虧。

他把寶都壓在了秦林和雪蓮身上，是一次豪賭，他不希望雪蓮失敗！

“你們應該直到，當年妖帝奮起于萬裏晴空，一場浩大的戰争就此展開·····”

這與秦林以往聽到的版本又有所不同。有人說妖帝與天鬥，向着妖帝更往上的境界沖刺，最終隕落在天道的制裁下；有人說那是來自暗影世界的生物造成了妖域的困擾，作爲妖域神靈妖帝與之對峙千萬年，期間發生夠大大小小數百次的戰鬥，最終妖帝不敵身亡。

最準确的版本，應該是在黑色的玄界門内那妖帝殘留的痕迹給他們看的曆史回訪。一隻巨大的生物盤踞在妖星内部，一個黑暗的身影被他驅逐到玄界門附近，連同玄界門一起被他封印。

可是對于這隻眼睛，卻沒有任何的提及。

“這便是深淵之眼····”林叢雲和書聖已然來到此間，作爲人族聖人，隻要他們一心隐匿自己不動手，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覺到他們的到來，“青蓮面對的就是這樣的生物嗎？”

“不錯！”書聖作爲至尊盟成員，神域軍方最高領袖，他知道的事情遠不止如此，“這眼睛有讓人變遲鈍的力量。”

“這不是任何神通或者是通過靈力引發的力量改變。”

“這就是它····的本能！”

“延伸到咱們的感官之中，就變成了時間法則的重新定義！”

林叢雲聞言如墜冰窖，不是通過靈力引發的力量改變······本能·······時間的重新定義·······這一個個字眼像是尖刀，狠狠的刺痛心髒。

“這就是···虛妄的力量嗎？”他望着這隻巨大眼球，伸出一隻手感受了一下，“感官都變得遲鈍，空間似乎變得粘稠無比·····”

“不知道的人會以爲自己陷入了空間泥沼！”

“所以，培養秦林稱爲了更加必要的事情！”

書聖微微點頭，他的目的，不止于此。殺聖聽到他這個計劃的時候都被吓一跳，但他自己明白，不破不立，隻有置身最絕望的海洋，才能激發更加恐怖的潛力。

要麽徹底的死，要麽徹底的生，可别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外人看起來光鮮亮麗，但真實的痛苦隻有自己能感受，何苦來由？

“你會幫我嗎？”書聖開口，“陳絮梅的事情我不便多說！”

“但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承諾是，他絕對不是任何人猜測的那樣，他既不是至尊盟派來的人，也不是什麽軍方叛徒····”

“他的存在，隻爲了一個目的！”

“什麽目的！”林叢雲聽到這裏聲音微微急促，不是他沉不住氣，而是關于陳絮梅此人，世界充滿了太多的疑惑，如今從書聖的嘴裏聽到一點點蛛絲馬迹，他自然是不願意錯過。

“改變神域！”書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準确一點說，是把神域向更好的方向引導！”

緊接着書聖說出來的話，徹底的颠覆了林叢雲的認知。作爲人族聖人，對這個世界理當看透，對世間真理應該是看的明白。

直到今天林叢雲才知道，原來還有聖人都看不透的事情，書聖之恐怖····竟至于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