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餐廳的環境優雅舒适,琴聲悠揚,臨窗的座位剛好能望見對面的辦公樓群,一面巨大的電子廣告牌在HP與諾基亞間來回切換。
陽光照射進來,暖洋洋的。過道有綠植穿插其中,他們看到遊賢鳴在最後面的卡間坐着。
他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Polo衫,目光向外望着。眼眶紅彤彤的,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
等到他回頭看到蘇清越的時候,瞬間露出笑臉,眼神卻依舊迷離,顯得非常不在狀态。起身和蘇清越握手,又和陳婷點頭,說了句陳總好。
他招呼他們坐下,面前擺着一份例湯,又道:“不好意思,我先點了個湯暖暖胃。昨晚實在是喝得有點多,我和邱總就喝了四個分酒器。還有你們那個什麽合夥人的侄子張一春又拉着我喝了兩個,後面又喝那麽多啤酒。”
“理解,我今早也是。”蘇清越笑着說,宿醉後第二天喝點湯确實很有必要。
“我現在主要是歲數大了,要是以前這點酒,我喝完還能開車呢,第二天早晨能去和他們打打網球。”他笑着說:“現在真的是不行了,喝一次大酒,好幾天緩不過勁,有一次不得已還去打了點滴。”
他笑着說,繼續喝湯。
知曉年齡在喝酒中的作用,酒場再厲害的老手,也扛不住歲數不饒人。
蘇清越笑笑,和陳婷坐下來。明白遊賢鳴肯定很在意小黑短租這件事,否則不可能喝成這個樣子,還在早晨叫他們出來談事。這足以說明遊賢鳴本身有多重視這個項目。
他們正聊天,邱新軍來了。
遠遠看到他們便打招呼,笑道:“遊總,好酒量,昨晚我是真喝得有點多。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今天再來點紅酒吧!”遊賢鳴一看到邱新軍,眼睛瞬間亮了,招呼服務員說:“把酒水單子拿來。”
“啊?還喝啊?”陳婷聽着,微微蹙眉,看向邱新軍。
邱新軍撓撓頭,有些無奈,說道:“要不咱們先談事吧?”
“我明天就走了,今天中午喝最後一頓,不多喝,一點紅酒。”遊賢鳴說着話,服務員拿來菜單和酒水單,他直接點了菜單上最貴的紅酒。又點了清水雞、水魚炖翅和清蒸蘇眉頭腩、金絲芋茸酥,一邊點一邊給大家介紹:“順德菜是粵菜的發源地,廣府菜的分支。不過,他家的行不行,咱們還要嘗嘗,今天咱們以身試菜。”
他說,大家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拿來紅酒,先醒上。
遊賢鳴這個時候總算回過神來,說道:“邱總,我這個人做事風格,蘇總是見過的。也可以這麽說,我們南粵人做事,就是簡單,沒有那麽多繁文缛節。所以我就直說自己的想法了好不好?”
“您說。”邱新軍笑起來。
遊賢鳴笑起來,此時說道:“我昨天和蘇總聊完後,覺得小黑短租要想做大做強,快速占領市場,就必須我們來做。”他說,點了一顆煙,又遞給邱新軍,然後和蘇清越說道:“蘇總,你雖然通曉遊戲,但是你絕對沒有我懂地産。”
“那是肯定的。”他如此說,蘇清越笑起來。
跟着遊賢鳴又道:“邱總,我和你們說,這個市場已經超過你們的想象了。你們對未來的想象,投入的體量還是不夠。這個行業其實雖然靠商業模式,但它的門檻沒有那麽高。所以當你們有了創意和執行團隊後,應該做的就是和我合作,迅速投入大量的資金,建立起資金和市場份額的門檻。”
他如此說,蘇清越也認爲他說得很正确。
小黑短租現在确實面臨這種問題,如果總是維持在現有的水平,一旦有一些大型巨頭決定介入,那麽巨頭一定會采取同樣的方式迅速占領市場,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想着,聽遊賢鳴又繼續。
這個時候酒醒好了,服務員爲他們倒酒。
幾道涼菜上來,遊賢鳴做了個請的手勢,讓陳婷先來。
然後自己才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自言自語:“嗯,不錯,這家很正宗,以後你們也可以經常來。”
他說着,大家下筷子,碰杯喝酒。
遊賢鳴又道:“邱總,你可能不了解我,但是你可以讓蘇總說說,我這個人怎麽樣?夠不夠意思?我做事會不會虧待兄弟?”
他說,邱新軍笑起來,跟道:“看您喝酒,就知道是什麽人了。”
聽他們說,蘇清越卻認爲,親兄弟明算賬,小黑短租這個項目邱新軍才是首席執行官,又是大股東,自己不能越俎代庖,替兄弟做決定。
所以他沒怎麽說話,隻是微笑着,保持沉默。
下一刻,邱新軍又道:“遊總,你說的這件事,我也這麽認爲。這個行業的門檻的确是不高,确實是需要大量的資金建立起來圍欄。否則後面面臨的不是巨頭,就是價格戰,小公司是很難存活的。”
“沒錯!”遊賢鳴斬釘截鐵說,又道:“那你們現在的估值是多少呢?”
“我們現在根據流水和行業的平均标準,估值是兩個億左右。”邱新軍回答。
“那好辦,邱總咱們這樣吧,我們投五千萬,占比的事情,咱們商量一下。”他笑起來,又倒酒說道:“蘇總、邱總看在朋友的份上,給我打個折吧。我别的不說,我的資源,是絕對可以對得起你們的折扣的。”
他說着,笑起來。
蘇清越覺得折扣不折扣不是問題,于是終于插話說道:“其實大哥,現在的小黑短租,最大的問題不是錢。你也知道,以我的能量,甚至我自己都可以投入幾千萬,錢本身不是問題。”
“這我當然知道了。”遊賢鳴笑起來:“以兄弟你,别說五千萬,就是五個億,隻要你招呼一聲,有的是人送錢上門。甚至不要說别人,就是我也是一定的,你讓我去給你湊十個億,我也是竭盡全力的。”
“是的,所以大哥,錢隻是短期門檻。”蘇清越說出了心中所想,“我的想法是,大哥你要是資金加上資源入股,可能就更好了。”他道:“因爲你們粵海集團在全國都有大量的商業公寓和生活區,要是你能把這些資源拿出來入股,那真的會不一樣的。”
蘇清越說得很直白,遊賢鳴瞬間笑起來,說道:“兄弟,這個真的是非常夠嗆,因爲這個很麻煩。房價是一天一個變,而且我現在以五千萬的房産入股,如果折算成房子沒有幾套,最重要的是我也沒法和股東交待啊。”他攤開手,整個人顯得非常真誠。
“大哥,你誤會我了。”蘇清越時候說道。
遊賢鳴哦了一聲,問道:“那兄弟你的意思是?”
“小黑短租是個輕資産公司,我們不可能自己買房子。我是想,大哥你隻需要把房子租給我們即可。反正你們有些公寓沒有賣的,完全可以租給我們用嘛。”
“可是正常情況下我們隻租不賣的。”遊賢鳴說。
“所以我們可以再融一筆錢,然後用這筆錢付給你一次性的五年到十年不等的房租,這樣你不就有現金流了。這就算大哥你收回了現金,也投了資。”蘇清越說。
遊賢鳴瞬間笑起來道:“兄弟好主意,這樣我也好和股東交待了。”他說,又問:“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
蘇清越說,他笑起來,又看邱新軍。
邱新軍這時跟道:“對,清越的提議非常好。我們的定位是一個平台,房東和租戶之間的一個平台,解決房東、租戶之間的信息對稱和公信力的問題。我們的使命一直就是爲旅遊、求學、求職、就醫、聚會、出差等出行人群提供更具性價比、更有家庭氛圍、且更有人情味的住宿選擇。”
他說,又道:“在房東端,小黑短租爲有房源、房間、沙發等閑置資源的房東,提供了免費的分享推廣平台,房東不用支付任何費用就可輕松發布房源信息。小黑短租專業的線上運營及線下管理團隊,會爲房東提供專業的服務,并定期邀請房東參加營銷推廣活動,确保房東獲得收益。”
他說,遊賢鳴又點頭。
邱新軍再次說道:“本來我們是不涉及重資産配置的,隻是短期内平台沒有起來,房源不夠,所以我們才會自己找房源,這是階段問題。等到平台影響力起來了,那麽我們就會退出裁判上場踢球的角色。未來的發展,我們規劃非常明确。”
說到發展,他喝了口水,說:“首先,我們會推出了針對商務場景使用的短租産品,并建立商旅服務體系;其次,我們将推出爲房東提供一站式的短租經營解決方案,涵蓋設計、軟裝、保潔、商城、設備、智能化管理等環節。依托小黑短租的成熟的平台生态體系,将打造智能化衆包服務網絡,爲用戶創造更豐富的參與共享住宿的方式,降低房東的經營門檻;再次,我們還将陸續爲房東提供标準化的保潔服務,房東一鍵下單,小黑短租保潔團隊上門清潔、換洗、消毒,還原屋内陳設,完成保潔工作後将照片上傳至平台與房東。”
聽他胸有成竹地娓娓道來,遊賢鳴也很激動,跟道:“我們可以分成長約和短約。這樣的話,既能保證房源,也不影響我們日常的銷售。等模式成熟後,我介紹更多的我的朋友和同行進來……”遊賢鳴說着,不由得點頭。
接着,他們又倒酒。
熱菜此時上來了,遊賢鳴夾了一口,再次吃起來。
又道:“嗯,兄弟,我和你說,以後順德菜,你就來這家準沒錯。”
他們說着話,又碰杯。
喝了一口酒,遊賢鳴再道:“那我就感謝邱總和蘇總,能夠允許我加入進來。未來我們大家通力合作,肯定是要把這件事迅速做起來。還有一點你們放心,我不會随便控制管理層的,我們就是認真合作。”
他說,大家笑起來。
看看陳婷,後者非常淡然。
蘇清越卻認爲,都已經到這個程度,如果邱新軍還不知曉陳婷的付出,這是不對的。
想到這裏,他更正了遊賢鳴的話,說道:“不過,大哥我得和您說一下,這個公司不是兩個股東,而是三個。”
“三個?”遊賢鳴聽着瞬間一怔。
邱新軍也是一怔,看向蘇清越,滿臉的不解。
下一刻,蘇清越才道:“大哥不用緊張,因爲事實上陳總也是股東之一,當時投資小黑短租的錢,是我和陳總一人一半的。”
他一句話,邱新軍整個人完全不說話了,隻是望着陳婷。
看她面帶微笑,處亂不驚,他的眼眶稍微有點紅。
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又和大家喝酒。
緊跟着遊賢鳴也道:“陳總是自己人,不要緊啦。”他語罷,舉杯又道:“來,讓我們大家幹一杯吧,我覺得自從認識了蘇總,我自己這個事業直線上升。這點我要感謝兄弟。”然後又道:“現在也要感謝邱總和陳總,祝你們百年好合。”
他一句話,邱新軍和陳婷幾乎在同一時刻,脫口而出:“我們不是……”
可話到嘴邊,卻又沒繼續。
兩人對視片刻,蘇清越笑起來說道:“不說了,一切都在酒裏,幹杯!”
他語罷,邱新軍眼眶紅着說道:“嗯,一切盡在不言中!”
陳婷的臉竟然紅了,她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卻給自己倒了點酒。
飲盡杯中酒,這時陳婷手機響了,她看了一下号碼,接起來隻說了兩句:“好的,那我現在回去,沒問題。”然後微笑着欠身,說道:“不好意思,你們大家先吃,我這裏有點事要回公司。”
她語罷,離開。
邱新軍忙去送她,留下來蘇清越和遊賢鳴。
兩人這個時候再碰杯,遊賢鳴道:“我今天真的是很高興,因爲跟兄弟你合作,我總是能賺到錢。這點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
他們語罷,碰杯。
過了一會兒,邱新軍終于回來了,他們又繼續喝酒。
遊賢鳴卻道:“邱總,我和你說,我這輩子女人見得多了,光是結婚都結了四次了。我可以跟你這麽說,好女人不多見。如果被你趕上了,你還是要珍惜,要抓緊。否則錯過去,就什麽都沒了。”
他語罷,邱新軍點頭,眼神中有慌張似乎在想什麽事,看看蘇清越,收回目光。
眼眶紅着說道:“我明白。”
這個時候,遊賢鳴看了看表,道:“蘇總,你們兩個繼續聊,我喝得差不多了,昨晚那個酒勁還沒過去,先上去了。”他說完,就要走。蘇清越明白,他不過是爲他們兩個留出談話空間而已。
也沒有太客氣,大家握手後,遊賢鳴離開,蘇清越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蘇清越正吃東西,邱新軍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問道:“清越,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你和陳婷投的?你們兩個今天把我都說懵了,剛才我問她,她也不說話,隻說讓我好好做。”
“你确實應該好好做,要對得起婷姐。”蘇清越笑起來說。
“我肯定會對得起她,可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邱新軍說。
蘇清越笑起來,他開始說出整件事的全過程,包括陳婷賣房子,卻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然後又道:“其實這件事是婷姐用身家性命挺你的,至于什麽住得不舒服這些都是說辭。重要的是對你個人的支持,這裏面我覺得情感成分更多。”
他語罷,邱新軍終于控制不住了。
蘇清越又道:“老邱!你也經曆過這麽多事了,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不需要我多說。人家用身家性命擔保你,你可得有良心。最起碼不能總這麽不清不楚的,讓人家付出。”
“我知道啊!可是我有的時候,就是不知道怎麽開口。”邱新軍說着,不由得搖頭,又道:“清越,我先走了,我得趕緊找陳婷。你替我結下賬!”他語罷,轉身就走。
看着他離開,蘇清越不由得笑起來。
他覺得這一次,陳婷不會錯付人,邱新軍應該也沒有。
他們都是經曆過無數坎坷的人,自然知道選擇、錯過和珍惜。
想着這些,他起身結賬,不緊不慢地往單位走。
過了一會兒,他在樓下看到邱新軍和陳婷擁抱在一起。
他沒有湊上前,而是悄悄靠後,從另外一個門進了大廈。
回想起他們兩個曾經的點點滴滴,蘇清越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冒出那首《千秋歲》:
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恍惚中,電梯轎廂門開了。
他回了單位,心情大好,又開始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