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大道在尖沙咀,是港島最繁華的地區之一。
他們去的時候人還很多,兩邊高樓林立,燈光照亮整個海面,幾艘亮着燈盞的船隻在其中穿梭。
廣場這邊有各種電影工作者銅像,還有諸多傑出的電影工作者的手印被嵌入在特殊的紀念牌匾中。
蘇清越知曉,這個是仿照好萊塢星光大道設置的。爲了表揚電影界的傑出人士,并依照年代依次排列。和杜楠湘走在其中,看着其中一些藝人的雕像,後者感慨了一聲:“這個地方以前我經常來。”
“嗯。”聽她說,蘇清越點頭。
杜楠湘接着又道:“我小時候也想做個明星藝人,想象着在星光大道上也能有自己的手印。可是大了之後,卻發現成爲藝人或者成爲明星這件事,其實是很難的。要吃很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苦。”
“是的,這我知道。”蘇清越點頭,想起秦媛媛,又道:“不過,即便是在社會上,一樣也是很難的。每種職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沒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您說得對。”杜楠湘點頭,表示贊同,說道:“誰都不容易。”
他們聊着天,往前走,欣賞着每個手印的名字,又看他們的雕像,杜楠湘感慨道:“這些演員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有屬于自己的面具。他們爲了成功,塑造了這些面具,這些面具又反過來塑造他們。”
蘇清越知道她還有話,沒有打斷。
後者果然跟着問道:“蘇總,覺得何總這個人如何?演家長是不是演得很好?”
他說,蘇清越一怔,猛地回想起何家華的種種,包括他說話的語氣,每一個手勢,招呼别人那時候的樣子。忽然很贊同她的說法,說道:“楠湘,咱們悅道的團隊裏,就你跟何老的時間最長,我也很願意聽聽你的看法。”
“蘇總誇張了,我能有什麽看法。”迎着海風,杜楠湘說:“我隻是覺得,何老這個人作爲家長,在孩子小的時候,不管有什麽困難,他都願意竭盡全力幫助。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問題。”
“什麽問題?”蘇清越問,其實心裏已經有數了。
“很簡單,就是家長要控制孩子。當你超過了他,當你成長到參天大樹,何老的态度就不再是幫助,而是控制。因爲在他的眼裏,大家都是他的孩子,既然是孩子,當然要聽家長的。”
她如此說,蘇清越恍然大悟。
不得不說,杜楠湘對于何家華的解讀,正對應上蘇清越對其判斷。隻不過他沒想到,杜楠湘能夠這麽直白和自己講何家華。這可能是受到了秋以純的刺激吧,他想着,沒說話,等杜楠湘繼續。
後者跟道:“其實在何老的眼裏,您不算最不聽話的孩子,最讓他生氣的其實是劉天俊。”
“劉天俊?”蘇清越一怔。
“對,七彩的劉天俊。”杜楠湘說:“何老一直覺得劉天俊是自己扶起來的,他數次面臨巨大難題,都是何老站在其身後,堅定地幫他。可是當何老試圖控制的時候,劉天俊的反應是非常激烈的,所以七彩你現在也看到什麽情況了。”
“劉天俊占據了主動。”蘇清越說。
“是的,何老總是抱怨,劉天俊不聽他的。”
想起來劉天俊的各種誇張舉動,當初蘇清越覺得這人真的是有點不尊重人,可是現在聽杜楠湘說,蘇清越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故意的。不是不尊重人,而是做給何家華看的。這裏面肯定是有故意的成分。
看來任何事,都沒那麽簡單,蘇清越想。
他們又往前,走到一位已經逝世女星的手印面前,杜楠湘看着它,像想起來什麽往事,忽然說道:“其實蘇總,您知道嗎?何太太真名并不叫秋以純。”
“那叫什麽?”蘇清越問,想起來張一春的名字。
“她本來叫張伶芳,後來因爲從藝,就起了這個藝名。”杜楠湘笑着說道:“本來以爲家族勢力足夠強大,人長得又好,是可以把自己捧紅的。沒想到的是,到她息影,也沒有什麽大的影響力。”
她如此說,蘇清越點頭。認爲有些時候,人們的常識是錯誤的,實際上人們隻看到了成就一個人的資源,沒看到那個人付出的努力、自身的天賦以及天時地利。他想着,和杜楠湘又往前面走。
不遠處一艘遊輪正在鳴笛。
此情此景他好像經曆過一樣,他有些恍惚,不過随即明白,這是在無數港島電影出現過的場面。
這時,杜楠湘又感慨:“我剛來的時候,也相信人隻要有資源就可以。那時候,恰巧何老找了我當秘書,他對我特别好,簡直把我當家人一樣,我開始還以爲遇到真愛了呢。”
杜楠湘說着笑起來。
蘇清越意識到杜楠湘,不止在剖析自己,實際上他也是想取得自己的信任。
這些所謂“職場交際花”的背後,肯定隐藏着太多的無奈,蘇清越想着。
跟着,杜楠湘又道:“可是時間長了,我發現其實我這樣的女孩子很多的。秋以純對這件事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因爲她們之間是不是真愛如今不重要了,因爲他和張家人有太多的利益牽扯。”
“我明白。”
“我曾經聽到過何老和秋以純吵架,何老讓秋以純别生氣,他告訴秋以純,我們這些都是工具,不是算盤,就是記賬薄,要麽就是一根根的毛筆。對他來說,用一用就可以永遠的扔掉。但是秋以純不一樣,秋以純是他的妻子,她比我們有文化,有能耐,有手段,還有家族的勢力……”
她如此說,蘇清越愣住。
想到何家華能這麽認爲杜楠湘,也未必不這樣認爲自己和劉天俊。
跟着杜楠湘又感慨:“所以作爲工具,就要去做事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我就這樣拼命學習,希望可以争一口氣,做到最好。我以爲這樣,他就會改變對我的看法,包括他把我派到了悅道。”
迎着海風,感受到杜楠湘話語間的凄涼。
“其實,我對這次何老的舉動,并不覺得驚訝。”杜楠湘又說,“因爲他從未改變過。有一次,我們在咱們悅道辦公室裏吵起來了。他指責我背叛他,還說我和劉天俊不清不楚的。這話讓我非常傷心,即便我這麽努力了,他一樣認爲我隻是個工具,隻要他說了,我就得照做。”
她如此說,蘇清越大驚。
沒想到,之前那次吵架是因爲這個。
不過,也沒問具體的事,畢竟七彩的事情和自己目前關系不大。自己目前要了解的是何家華的性格,而不是細節。現在杜楠湘已經絕對坦誠了,她很認真地想成爲自己的親信,所以是不會保留任何私心的。想到這裏,蘇清越很信任地點點頭,用目光鼓勵她繼續。
後者又道:“我曾經确實試圖走進劉天俊,但是劉天俊也不是值得跟的人。到悅道後,我本來是想維護何老利益的,可是我被大家感染了,被悅道這個家庭的溫暖感染了,還有您的個人魅力。您和悅道的團隊,是一個真正有理想的。錢是重要的,但是不是你們最優先考慮的。正因爲你們有理想,所以牢牢團結在一起,也無暇去考慮什麽自己人外人。這種單純和信任,是傳統企業沒有的,我覺得我找到了真正努力的方向,真正想融入的團隊……我願意毫無保留地貢獻我的力量,甚至一切想法和隐私。”
“謝謝你。”蘇清越說。
“應該是我這樣說才對。”杜楠湘說着,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們在前方停下來,望着對岸五光十色的對岸。
杜楠湘說道:“蘇總,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最難的時刻,因爲現在大家利益一緻,何老還不至于爲了自己的控制欲,去毀掉悅道。所以他還是讓您做了董事長。”她說,話鋒一轉,跟着又道:“你真正要小心的是上市以後,因爲那時候真正的矛盾才會凸現出來。”
“謝謝你,楠湘。”蘇清越看着她,認真地說。
杜楠湘跟道:“應該的,蘇總,我是悅道人啊!”
她說着,兩個人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