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宏建沒喝茶,冷着臉。沒用蘇清越說請字,便直接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他今天穿了身休閑西裝,沒有打領帶,把一隻手臂搭在沙發一側。斜眼審視蘇清越,目光中有憤怒,像對方欠了他錢,自己是來興師問罪似的。
陳峰在另外一側坐下,态度溫和又尴尬。
這肯定是管宏建拉着他一起來的,他也不得不來。蘇清越知道,這畢竟是峰麗科技的關鍵時刻,陳老大作爲創始人,哪怕是刀山油鍋,也是必須出席的,這就是企業家。有點心疼陳老大,可也隻能給他沏了一碗花茶。
這茶本來是自己故意用來招待管宏建的,目的很簡單,平京的水生硬,就是再沏花茶,入口也一樣是不舒服。對管宏建這種适應了幾千一兩,甚至幾萬一兩茶葉的人來說,是絕對難以接受的。
蘇清越就是要在方方面面讓他感覺到壓力,擊潰他的心理防線,否則談判很難有進展。想着這些,坐到他們對面,随口問道:“怎麽樣,吃早飯了嗎?”
“吃了。”陳峰客套寒暄。
管宏建冷着臉,直接打斷他的話,質問起來:“蘇清越,你什麽意思啊?你跟我談好了,又跑到論壇發帖子,還抄我的後路。大家都在行業裏,玩這種小伎倆有意思嗎?”
看他反客爲主,倒打一耙,仿佛自己真把他坑了,很委屈似的。蘇清越并不感到驚訝,他早料到管宏建不可能上來就服軟,這期間他一定會先出了這口惡氣。并且有可能的話,到最後也并不準備同意收購。
可事到如今,雙方地位已經發生反轉,自己不可能再由着他的脾氣來,于是提醒道:“管總,今天是你要談的,我才讓你來我辦公室。”他說,頓了一下嗓子,又強調:“現在你在這裏,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是想談還是不想談?”
“談什麽?現在因爲你,我們整個衡平系都受到了巨大損失。你問我要怎麽談?”他說,皺起眉頭:“如果你要談,那就談談我們衡平的損失。”
“你的損失與我無關?”蘇清越直接了當回。可忽然想到,這是一個以退爲進的好機會,想到這裏,他忽然笑了,又說道:“不過,我願意聽聽,你又想要什麽了?”
“條件我之前都說過了。”管宏建說,随即強調:“我是一個講誠信的人。”
他語罷,随即看向蘇清越。
得意的揚起下巴,冷冷看着他,仿佛在說,不這樣,是沒法談收購的。
蘇清越差點被他氣笑了,卻還是很禮貌地說:“喝點茶吧?”
他語罷,得意的管宏建猶豫了一下。
蘇清越這時說道:“管先生,這是……”
“夠了!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要談收購,這就是我的條件!”管宏建說,端起茶杯。隻一口便皺起眉,像被嗆着了,很快又把茶碗放回去。
“那我來說說我的條件吧!”看管宏建一口惡氣被怼回去,蘇清越冷冷一笑,直接了當,說出自己的想法:“對于和峰麗的合作,我也是有誠意的,但是之前談的所有包括業績補償金和不參與對賭的條款要全部取消。”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管宏建瞪起眼,明顯沒想到蘇清越如此強硬。
“管總不要帶情緒,我們還是就事論事比較好。”蘇清越說。
“這些都是我們提前談好的。”管宏建争辯,不再談及悅道股東的事。
“之前論壇沒人發帖子,峰麗科技的估值還很高,你們整個衡平系打包上市的概念至少還算是吸引人的。”蘇清越說,他腔調冷冷的,又道:“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們什麽現狀不用我再說了,連合作夥伴都開始退出了。我現在還在和你講條件,已經是最大的善意了。”
他如此說,管宏建還是不服氣,說道:“就是說你不但不同意我的條件,還準備撕毀之前的協議?”
“我們沒有什麽協議。”蘇清越提醒他:“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訴你,我的條件對于現在的衡平和峰麗來說,都是最好的了。如果你錯過去了,就不會再有這個條件了。道理你都懂,不用我說。至于誰先破壞協議,誰耍小伎倆,我們就不争了,車轱辘話來回說不是君子所爲……”
蘇清越語罷。管宏建沉默,盯視着他,冷笑起來。
談判陷入僵局。
好半天,他們倆誰也不說話。
蘇清越也沒有理會陳峰。
下一刻,管宏建忽然将身子靠向沙發背,整個人表面松弛下來,微笑道:“蘇總,如果你是這個态度的話,我可以明确告訴你……”他說:“我是做基金的,有輸有赢,損失點錢對我而言是很正常的,大不了下回再從别處去賺回來。”他說,話鋒一轉,瞪着蘇清越,發出威脅道:“但是蘇總你就比較麻煩了。”
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蘇清越明白,自己猜對了。
管宏建果然是想玩自己預料到的魚死網破、兩敗俱傷那一套。
他想以此來威脅自己。
撇了撇嘴,蘇清越笑着問道:“什麽麻煩?”
“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訴你,這件事已經開始了,行業的人、你們的股東,還有媒體都在看着你。看着常勝将軍是怎麽退出收購的,看着一路高歌的悅道網絡是怎麽卡殼的!而這些不是你和都卡互娛的合作,不是你和馮小江幾篇專訪就能沖淡的。我不懷疑悅道上市的進行,但你要想想自己的損失,不止是名聲,還有股東對你的信任,你們團隊内部的士氣。”他說,最後又強調:“如果這件事談不成,受到損失的絕不止是我一個人!”
看着管宏建,蘇清越明白,看來下面走最壞的打算了。
他原本想着給雙方多少還是留一點體面,可管宏建一而再再而三的進攻,甚至是要挾。要麽達成他的過分條件,而且毫發無傷;要麽他就要以兩敗俱傷來威脅自己和悅道。
看陳峰一樣皺眉,明白他也已經很惱火了。
下一刻,蘇清越說道:“管先生,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會用這種方式,來讓我就範嗎?”他問,又道:“實話告訴你,我現在還能在這裏和你談,是爲了你好,是爲了我老大陳峰好。”
他如此說,管宏建不說話,隻冷笑。
蘇清越又道:“如果你非要這樣,下面我隻好對媒體公布我現在給你的條件。之前你還有鋒麗的概念,現在你們衡平系還有什麽?而且我也不信陳總願意跟你整合。如果你非要鬧得不可開交,那麽你就違反了公司章程,侵害到了股東權益。”
他如此說,陳峰投來信任的目光。
直接插話道:“管總,我認爲這不止是衡平一家的事,也是我們全體創始人和團隊,以及其他合作夥伴的大事。”
陳峰語罷。
蘇清越又跟着強調:“你當然可以不在乎投資的損失,可你背後的出資人會怎麽想?你想過嗎?他們會同意接受這個損失嗎?”他說,又道:“管總,你要明白,就算這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受損失的也不是我。而是你和你出資人的兩敗俱傷。”
“你敢威脅我?”聽出蘇清越話裏的意思。
“談不到。”蘇清越冷冷地回,我隻是告訴你:“如果你非要這麽做,我隻好去找你的出資人。把所有條件擺在桌面上,讓他們看看這錢賠得值不值?你爲了你個人的面子,置他們的利益于不顧。我今天下午,就可以找到楊松去談這件事。”
蘇清越說。
管宏建明顯大爲驚訝。
因爲楊松是衡平背後最大的LP(出資人),是他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下一刻,管宏建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爲他會信你,我們合作了十幾年。”
“他不會信我,但最終的結果會讓他明白,我是對的。”蘇清越說。
他早想明白,即便是何家華出面,對方出資人還是會選擇相信管宏建。而自己能做得就是提醒。這樣後面大家撕破臉,真的造成巨大損失,他們就會恍然大悟,明白管宏建在其間做了什麽。
話到這,蘇清越又道:“你的出資人,我都很清楚,因爲他們也私下找過我。”
聽蘇清越說,管宏建臉色瞬間變得複雜。
蘇清越又道:“管總,我明确的說吧,其實這事真正該擔心的是你!因爲你置LP(出資人)的利益于不顧,全憑着自己的義氣處理這麽大的事情,你還怎麽讓他們怎麽信任你?我損失的無非就是峰麗,至于名聲這種東西,那是虛的。今天說你好,明天說你壞,根本不重要。”
管宏建還是不說話。
蘇清越稍微湊近他,再道:“我說的一切都有關你的前途。如果你這次這麽做了,你以後還怎麽讓這些出資人相信你?不管你前面有多少成功業績。你以個人恩怨,損害LP巨大利益,這件事是一定會被人記住,成爲經典案例的。你的名聲也會在這個行業一敗千裏。”
沉默,還是沉默。
明白管宏建的心裏風險徹底被擊破了,蘇清越再道:“你之前拒絕我,談什麽衡平的概念,峰麗的價值。現在峰麗的後路已經被我抄了,你們已經沒有概念了,還有誰能像我這樣善待你們?”他說,最後威脅道:“管總,我再說一遍,這樣的買賣過了這個村,是不會有這個店的。”
蘇清越語罷,也靠向沙發背。
管宏建依舊是一聲不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