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越覺得,如果田老師和王欣傑反應的情況屬實,那麽整個團隊肯定已經累積了非常多的負面情緒。不能拖,這件事必須要馬上得到處理,否則後患無窮。
另外,蘇清越尤其擔憂三國的團隊,他們中的多數人還很年輕,有些還是未來的骨幹。歐陽這麽幹,大家怎麽想?畢竟在大部分員工眼中,歐陽就是公司,公司就是歐陽。
三駕馬車就在前面看着自己。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團隊到底經曆了什麽。蘇清越明白,他必須快刀斬亂麻,撥亂反正。
他想着,立刻給東山撥電話,讓他馬上接自己回城。
又給歐陽打電話,讓他下午不要安排事。本來想要把他叫到單位的,可轉念又覺得不合适。
歐陽的行爲不管原因如何,不管有什麽内在隐情,其實都不重要了。這個行爲本身和後果,公司層面已經無法容忍,從公司層面來講必須“格殺勿論”。既然這樣,剩下的就是私人情感層面的問題,私人情感層面的問題還是在私人空間處理比較好。
想到這裏,他和歐陽說:“來我家吧。”
“去您家?”歐陽的聲音有些猶疑,他明顯是有點害怕。
蘇清越随後問了句:“你有事啊?”
“不,不,沒事。”歐陽忙說:“那我馬上過去。”
他語罷,挂了電話。
聽得出來他有些猶疑,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很怕大人發現他做的事,卻又無處可逃。這個時候身旁的田之中詫異地問道:“老大,這麽急嗎?”他說着,歎了口氣,說道:“真的不好意思,我實在撐不住了,才和您說的。”
“咱們之間就不要說見外的話了。”蘇清越說:“你們和大家繼續聚會,有我在,放心吧。”
“老大,那歐陽呢?”田之中問,臉上顯出不舍與後悔,仿佛做錯事了。
明白田老師對歐陽的感情,蘇清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我們不是世襲制,一言堂。互聯網的是扁平化管理,平等是最基本的原則,‘刑不上大夫’那一套是管理的毒瘤……”
他說,田之中和王欣傑面面相觑。
王欣傑倒是還好,可田之中還是歎了口氣。
他們碰了一下杯,然後幹了杯中酒。這之後蘇清越沒有再喝,他不能讓自己過于情緒化。這不是突然開竅得到靈感的時候,自己需要足夠的冷靜。這對歐陽,對團隊都是有好處的。
接着他回到團隊中,和大家聊着天。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一個半小時後,東山的車到了,他趕忙上了車。因爲是休息的最後一天,高速路出城的方向一路暢通,可他們是進城。一路上走走停停,加重了壓抑氛圍。蘇清越看着窗外,他自認爲自己了解歐陽。
可明知道是個壞事,他爲什麽還要做?蘇清越問自己。想想他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發客服簡報,無論有沒有回複。還有他每次喝酒,都一定要把自己喝進醫院。蘇清越覺得這件事,可能沒有那麽簡單。但是還是那句話,那是私人情感層面的問題,從公司層面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想着這些,他給阿眸電話,告訴她待會兒自己就回去。又說歐陽可能會提早到。“我要和他在家裏說點事。”他又說。
“在家裏?”阿眸詫異地問:“在單位不行嗎?”
“不行。“蘇清越回。
車子繼續向前開,最後一天進城的車實在太多。以至于車子剛上了四環,就停下來。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東山才把車子緩緩開到蘇清越家。進屋的時候,阿眸母親微笑着說道:“巧了,你和你們同事前後腳,那個小夥子已經到了。”
他說,蘇清越點頭。
往樓上一看,阿眸父親在身旁說道:“小夥子不錯,挺有禮貌的。”
他們說着,蘇清越點頭。
阿眸跟道:“什麽事啊,非得跑道家裏來?害的我還要換衣服……”
蘇清越尴尬一笑,說道:“待會兒你可能就知道了。”語罷,朝書房走去。
走上樓,看到門半掩着縫隙。歐陽在裏面,傻呆呆坐着,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可也還算平靜。今天他穿了一件巴寶莉的體恤,還是那條牛仔褲,配着AJ限量款的鞋子。推門進去,聽他叫了一聲老大。
他的眼圈很黑,明顯是狀态很差。
接着他們坐下來,蘇清越先是随口問了一句:“十一做什麽了?”
“盯着工作,沒出門。”歐陽說。
“嗯,怎麽樣?”蘇清越問。
“還可以,在線和收入都非常穩定,節日期間還略有增長,可能和新的促銷有關。”歐陽說,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往複了幾句,蘇清越覺得沒必要說太多了,不如直接了當問整件事。
正想着,剛要開口。
沒想到歐陽卻說道:“老大,我知道你找我什麽事。”他說,看着蘇清越,長長歎了口氣,像是憋悶很久了。跟着又道:“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我配資炒股,借了太多同事的錢……”他說:“我錯了,我是豬!!!”
他說,腔調先是一陣發狠,接着便是失落,無比的失落。整個人瞬間變得無力,像是老了十歲。原先的那種嚣張蕩然無存,隻剩下無奈,不過也并沒有意象中的那麽不堪。
事情肯定是真的。
蘇清越必須壯士斷腕,不管有多少情分,這件事必須處理。那一瞬他又想起吃包子的歐陽,喝酒的歐陽,發客服簡報無人問津的歐陽。
他拼盡全力才爬上來。
可自己現在必須處理他。
想到這裏,他忽然無比憤怒,指着歐陽大罵道:“你膽子太大了!你知不知道,我沒辦法保你!之前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你瘋了嗎?還要再來!還要在團隊内部來!!!”他一字一頓,幾乎每句話都是喊着說的。
正這個時候阿眸母親端着茶杯進來了。
發現蘇清越在發火,她稍顯尴尬,把杯子放在桌上。
不等蘇清越說謝謝,便道:“哎呀,不要發那麽大脾氣了。”
跟着她退出去。
歐陽這個時候說道:“老大,我知道我錯了。這件事不是我求你就能解決的,因爲這個錯誤,不是停職的問題。”他說,忽然仰頭看着天花闆,又道:“其實無數次,我都想從樓上跳下去,但是我又回來了。我說一句大言不慚的話,我的人生不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