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找到邱新軍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冷風呼嘯着,吹得人直發抖。
推開邱新軍家的門,牆上的挂鍾歪了,可還是倔強地指着一點鍾的方向。
屋子很亂。
葉清秀小聲說:“小心一點,杯子摔了,不确認掃幹淨了沒。”語罷,領蘇清越和阿眸往屋裏走。
屋内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摔打過的痕迹。
凳子倒在地上,酒瓶、飲料瓶滿地都是。
電視機上明顯有一個新的漆斑。
卧室裏更是如此。
女孩兒躺在床上,輕聲嗚咽着,不知道在說什麽。
邱新軍倚在牆上。
臉上說不清是無奈,還是同情,又或者是已經适應後的冷漠。
總之面無表情。
還有一個别人,應該是女孩兒的閨蜜或者是親戚之類的。
衣櫃裏的衣服也被翻出來了,一隻皮箱在地上躺着。
蘇清越和阿眸面面相觑。
他們兩個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倒是葉清秀一副沒所謂的樣子,大概已經習慣了。遞給蘇清越一根煙,然後找了把還能坐的椅子,說道:“哥,嫂子,你們坐。”然後就走出了屋子,很明顯不想摻和這種事。
蘇清越這個時候問道:“你打人了?”他覺得不可能,可又不能不問。
“我打什麽了?”邱新軍頓時一臉無辜,看看女友的閨蜜,說道:“小小,這個你可得給我作證!我什麽時候打過趙趙?明明是我要走,她不讓。先是拉扯我的箱子,後來自己脫光了用衣架抽自己。我害怕了,去奪衣架!”
他說。
蘇清越聽着。
女孩兒沉默,不說話。
可神情還是說明了,邱新軍沒有打女人。
蘇清越這才放下心。
雖說一開始就不相信,但是得到确認還是好的。
這麽多年,蘇清越了解他。
邱新軍是那種甯肯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他人的人。
尤其是對自己“心愛的人”……
他老大之所以畢業就帶着他,也是看中了他骨子裏的善良。
可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孩兒,蘇清越還是很好奇,問道:“那她怎麽說話稀裏糊塗的?”
“我往外走,她追出來。然後打自己,我也是怕了,隻好停住。”邱新軍歎了口氣,又道:“然後自己擰開一瓶151朗姆酒,一口氣進去大半瓶!這個酒七十多度。”他說:“别說是她,就是咱們這麽喝,也得躺了啊!然後搶我的手機,各種亂說……”
又看看女孩兒的閨蜜。
她微微點了點頭,看來是認可這個事實。
邱新軍又說:“無論如何是要分的,要不然這樣下去,我遲早得精神病。”
他語罷,女孩兒大概是迷迷糊糊聽到了。
又說不要,死死攥住他的手。
邱新軍沒掙脫。
蘇清越又和阿眸面面相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
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說話,隻問了一句:“她媽媽不是來了嗎?”
“去河北旅遊了。”邱新軍說:“被她支開的。”
“爲什麽?”蘇清越詫異地問。
邱新軍攤開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接着又是一聲歎息。
女孩兒嘟嘟囔囔的,一直嗚咽着,淚水不時流出來。
阿眸走過去,蹲下來,輕握女孩兒的手,問邱新軍:“她這樣不需要送醫院嗎?”
“應該不需要吧。”邱新軍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她喝成這樣也不是一次了,隻是以前沒一口氣這麽下去過。”又歎了口氣,顯得有些氣短,又看看那個女孩兒,說:“小小,要不你先在這裏陪她,我和我朋友說點事。”
“我……”聽他說,叫小小的女孩兒一怔,顯得有些爲難。
葉清秀和阿眸趕忙說道:“沒事我們在這裏。”
“好吧。”她說:“那你抓緊回來,要不然我可真的弄不住啊!”聲音裏充滿擔憂。
“放心吧。”
蘇清越和邱新軍異口同聲回答。
走出門。
蘇清越說:“要不要找個酒吧坐坐?”
“哎,就随便找個地方,坐會兒就行。”他語罷,走了兩步,坐在小區休閑區域石凳上,歎了口氣:“我好想陳芳啊……”語罷,仰望星空,哈氣在夜空中變成白色,緩緩上升。
天很冷。
蘇清越稍微縮了一下身子,說道:“不行的話,你能不能和她母親聊聊。哪怕是多給一些錢,先把她帶出這個環境,多接觸接觸外面,可能就不會這麽偏激了。”他直接說出解決方案,又道:“或者和她閨蜜說說?”
“根本沒用,要是錢能解決,我早解決了。”邱新軍擺擺手。
“給她找一份工作呢?”蘇清越問。
“她要是肯找工作,我至于這樣嗎?”邱新軍說:“反正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一時間蘇清越不說話。
邱新軍忽然傻笑起來,哼起那首歌: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麽舍得我難過,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就走……
知道他心中還有初戀。
蘇清越覺得氣氛太壓抑了,說道:“老邱,無論如何,你必須得走出來。趙趙我不好說,也不了解。但你是有責任的。她本來就偏激敏感,你無意間再流露出什麽,不出事才怪……”他說:“就算你們分手,你以後再找,也必須得把以前忘記,否則還會害了别人的。”
“還找?”邱新軍一怔,忙搖頭,說道:“我不找了。”語罷,歎了口氣,又道:“其實我以爲自己忘了。把自己的工作全部安排滿,是整個公司最勤奮的人。全公司都知道我是工作狂,隻是他們不知道我的初衷,不是爲了錢,隻是爲了遺忘……”
他語罷,忽然哽咽起來。
止不住的抽泣,說:“可是我真的忘不掉,忘不掉!”
這是大學畢業後,蘇清越第二次見邱新軍哭。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蘇清越明白邱新軍有多難過。
深入骨髓的懷戀,不是一句遺忘就能了結的。
于是改口道:“那就别談遺忘了,争取坦然面對吧。”他說:“這樣對你自己的未來也好。”語罷,走上前,拍拍邱新軍的肩膀:“你再多想想辦法,花點錢,讓她母親帶她走吧。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案。至于以後,你先冷靜一下,如果無法做到遺忘就不要開始。當然,作爲兄弟,我相信一定會有一個命中注定的女孩帶你走出心中的藩籬……”
“……”
接着他們又在冷風中駐足。
冷風把臉上的淚水都吹幹了。
可他們依舊站在其中,不肯挪身,也不覺得寒冷。
好像回到了大學時代。
直到兩點快半,邱新軍終于回過勁來,起身又歎了口氣。
說道:“算了,就這樣吧。咱倆上去,你和阿眸也趕緊回去。”
他說,往單元門口走。
跟着邱新軍,蘇清越明白那種感覺。
外力可以拆散關系,拆不散情感。
思想層面的東西無法一刀切。
邊想邊随着邱新軍上了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