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箭扣長城每一段都很危險,很陡峭。
即便他們準備充分,也還是感覺無比驚險。
一些被植被覆蓋的磚牆,不僅僅是因爲險要,讓人望而生畏。
還因爲經過幾百年風化,它們的間隙早就松動了,每走一步,都要先确認安全。
要緊貼斷壁,手腳并用才能不斷向上。
想起網上說:這裏每年都會摔下去幾個人。
蘇清越也覺得差不多。
十四點十五分,他們終于攀上峰頂敵樓。
一時間視野豁然開朗。
遠望群山,峰頂之處,一個接一個的敵樓和烽火台。
陽光下,層林盡染,将山體染成金黃色。
一覽衆山小,便是如此。
不再想工作,隻想欣賞這美景。
綠色植被爬滿牆頭。
坍塌部分也生出綠草,山體在其間,露出自己本來的面貌。
姜正尚發出感慨:“真過瘾啊,我就喜歡這種有挑戰和征服感覺的事。”他說,看看蘇清越:“自從封神公測我就再沒出來過。這可算解放兩天,哎……”他長歎了口氣,思考了片刻,又道:“可是回去,還要繼續。”
“是不是都不想回去了?”蘇清越笑起來。
“沒有,并不是。”姜正尚強調了一句:“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挑戰,否則就不會幹這行了。”他說:“我最怕的是重複性工作,連艱難險阻都成了重複,那樣還有什麽意思。”
聽出他話裏有話。
蘇清越回看肖玉和好好姐姐、阿眸三人在另外一段看風景。
聯想最近的傳聞。
蘇清越好奇地說道:“你現在怎麽樣?”
“老樣子。”姜正尚聳聳肩:“封神近況不好。公司說什麽都有,可我知道,這至少不是小玉的問題。”他語罷,回頭看肖玉,發現她沒往這裏看,又補充:“我自己知道封神的問題。”
“現在确實變化太快。”蘇清越感慨,他本想說封神最大問題是技術上的落後和保守。可一個奇怪的念頭卻從腦中閃過:《三國群雄》的技術倒是先進,可結果呢?
看看他。
姜正尚又道:“本質上是我們自己遇到了問題。”
“你說得對。”聽到他這話,蘇清越不由得點頭。
後面姜正尚又說:“《封神世界》就這樣了,不太可能有太大改變。”他說:“我已經把所有策劃、玩法和活動都用了個遍。應該說在同等技術層面的遊戲,它已經是最好的了。”
“這點我同意。”蘇清越點頭。
“可也僅此而已了。”姜正尚忽然說:“但它不是我要做的遊戲,它隻是一個妥協的産物。我要做真正的網絡遊戲:先進的技術、創新的玩法。”他說:“這點咱們這種軟件起家的大公司,是很難實現的。”
猛地聽他提及這個。
蘇清越也有這種感受。
回想他在華絡時,感到詫異的是,爲什麽《封神世界》沒有創新了。
看來并不隻是姜正尚的問題,這其中也有公司的問題。
正想着,姜正尚又道:“有時候,我挺羨慕焦點的李霖。焦克俊放手讓他做技術突破,帶動了整個行業的進步。”他說:“我們在這點就差得太遠了,産品隻能通過策劃、玩法不斷調整。”
“但三國的成績卻不好。”蘇清越無奈地歎了口氣。
姜正尚一怔,看向他,好半天才道:“這才是我迷茫的地方,到底什麽才是網絡遊戲的方向,是技術?是研運一體?又或者是别的什麽?現在大家都在做嘗試,可咱們華絡面臨上市,不能有丁點的問題。”
姜正尚很少抱怨。
這一下,卻引起蘇清越的思考:李霖爲什麽如此堅持和固執?
那是因爲蘇清越動了他自私心理下的奶酪,還有走出舒适區的恐懼,更有他笃信的技術就是一切的理念。
技術人員的思考模式,也隻能從技術裏找方向。
就像自己是市場人員,提出的是一體化運營。
爲什麽不能把優勢全都綜合起來呢?他反問自己。
忽然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是一年前,也不是供不應求的市場環境了。
那個時候隻要技術穩定,營銷到位,就不怕沒有玩家。
可現在即便自己天天和研發磨,研發也同意配合,又怎樣呢?
這種各掃門前雪的僵硬結合,一樣也無法适應當下的市場變化。
他想着想着,忽然明白封神和三國們的難處與症結了:那就是僥幸地無腦地重複,再無法撬動市場。
他想着問姜正尚說:“那你的理想是什麽呢?”
“我的理想?”他說:“我肯定是自己做一個真正的網絡遊戲公司。既有技術的推進,又有市場的高歌,這兩樣本來就不該矛盾的。”他說,攤開手,抱怨了一句:“結果,現在成了各種妥協,這絕對是錯的。”
“我同意你說的。”蘇清越點頭。
他認爲現在整個行業的主要矛盾是:玩家不斷提升的需求和僵化的研發現狀之間的矛盾。
而大部分公司都是軟件公司或單機遊戲過來的,或多或少都有自身的局限性。
都是靠慣性研發。
或偏向技術,或偏向經驗,以及傳統玩法。
這個行業現在需要一種從成立之初,就樹立明确目标,血液流淌網絡遊戲基因的公司或者團隊——一種嶄新的,不帶窠臼的新鮮力量。
下一刻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雖然不能一下子就跑步前進。
但至少在公司内部打破隔閡和界限,集中力量進行嘗試和突破。
直到最終的理想狀态。
瞬間興奮起來,覺得至少這一點,自己比姜正尚要幸福。
焦克俊還是給了他足夠空間的,這樣的嘗試可以手起刀落。
他很感恩。
此時看着山下,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飛奔回家寫方案。
但上山容易下山難。
何況大家還沒有欣賞夠這風景。
他倆聊着天,姜正尚對周子友說道:“子友,你很幸運,跟老大跟對了。”
“哈哈,那是當然的了。”周子友笑起來。
他剛才一直在旁邊,認真聽他倆說,始終很認真。
這個時候姜正尚回頭看看肖玉。
她正和阿眸與好好姐姐拍照。
姜正尚小聲蘇清越:“兄弟,你覺得我在這個位置表白可以嗎?”
“可以。”蘇清越笑起來,又補充:“這位置剛好,要不然等下山就沒機會了。”
“大哥,我也覺得是這樣。”周子友也幫忙出主意,指指她們現在拍照的位置:“那裏挺合适的,有花有草的,路面還平整。你直接過去呗,我去把相機要來。”
“謝謝你倆,這要是成功了,我忘不了你倆。”姜正尚笑起來。
蘇清越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可是你準備禮物了嗎?”
“當然了,一枚鑽戒呢。”他說,像個孩子似的,不停地笑。
蘇清越這時點點頭。
他也很希望老姜能和肖玉好。
畢竟這麽久,姜正尚不離不棄,一定忍受了不少煎熬。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樣耐心的。
看周子友找阿眸要相機。
後者在發現姜正尚,站到肖玉身前的那一刻,便立刻明白怎麽回事。
他立刻拉着好好姐姐閃開了。
此時陽光正照在身後的群山上,幾枚繡線菊從陡峭的城牆攀上來。
蘇清越暗暗祈禱:一切都重新開始吧。
接着姜正尚單膝下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