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六聽着聽着翻了個白眼,根本沒有理會武增尼,徑直向蓑舟跑了過去。
轉眼間,張六的身影就隻有花生米那麽大了。
有個調皮孩子,武增尼雖然很無奈,但也隻能嘀咕着什麽,慢騰騰的往河邊而去。
等她到了蓑舟旁邊,隻見張六已經将所有的吃食扔到了船上,一個人在船身找着什麽東西。
“我說,雖然我也挺希望你能找安巴那小姑娘做媳婦的,但是你就這麽猴急的讨好嶽老子也太過分了。”武增尼慢悠悠的找了一個石頭坐下,往張六看去,“你放心吧,他會把女兒……那是……”
她還沒說完呢,就發現張六終于找到了什麽,正咧着嘴,用雙手指着船上的一個圖案。
武增尼眯着眼睛往蓑舟挪了兩步,見那圖騰正是一頭雙腳站立的狼,而它的前肢非常短小,正伏在一頭巨大的狼上。
初看還以爲在爲繁衍後代做努力,所以乍一看,根本不會讓人多想。
但聽過鄂倫春人對狽的描述,仔細一想的話……這……可不就是狽麽?
而在這圖騰的周圍,正是幾頭正在四周警戒的狼。
“布庫在他的船上刻了狽?”武增尼挺直了身子,“後生,快扶我上船,我在船上等他們。這小子以前見過狽!他絕對知道狽在哪。”
張六連連點頭,将武增尼抱在了船上,自己則笑眯眯的去船上找東西做早餐了。
“小夥子長身體的時候,是要容易餓一點。”武增尼背靠着船屋,按了按又添加了許多東西的腹包,這一躺下,渾身放松下來,突然感覺到了無比的疲憊。
她倒并不勉強,這麽高強度的夜行軍,年輕小夥子都受不了,更别說她了。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須臾便沉沉的睡去了。
這樣的睡眠是她很久都不曾擁有過的,以至于讓她在睡夢中,都輕微有了一些些感覺,這個感覺是一個錯覺:
是不是自己又回到了二十歲花季的那個年齡?
晨風又像黃昏的風,溫度又像春入夏之處的溫度,蟲鳴輕微,小草成長的聲音都好像能聽見,身旁傳來漁網摩挲的聲音。
她的腦袋完全昏昏沉沉了,居然不知道在那一刻開始,整個思維不受抑制的回朔,在迷蒙之間,腦海裏突然浮起一個曾經二十歲的問題:醒來之後,拿那條魚再做個什麽花樣出來?讓他體驗貴州的美食。
似乎是銜接了大幾十年前的記憶,好像沒有經過幾十年的蹉跎。
她腦袋空空蕩蕩的,接住了自己年輕時候某個突然被打斷的夢,也許不是夢,而是一刻記憶。
那時候的她也有一些小煩惱,那些已經忘掉的少女小煩惱突然又被她重新想了一便,以後的衣服來源,米飯來源什麽的……
“啪”的一聲漁網入水之聲響起。
耳邊傳來一個女孩子咯咯的笑聲。
他的身邊怎麽還有其他姑娘?武增尼随即眉毛一皺,警惕的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狐疑的看了過去。
卻是看見了一個小姑娘在教小夥子打漁。
那是……張六……安巴。
武增尼臉上頗有少女氣息的表情緩慢消失了,她看了看周圍,再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我……
這幾十年的記憶突然從心底裏又鑽了出來。
她緩慢的恢複了過來。
她不是少女,而是個老太婆。
已經五十年,沒有在船上睡覺了……
五十年了,這五十年都是睡在那個密不透風的武增廟裏……
她的眼角突然流出了一滴淚,但很快就擦拭掉了。
她靠着船屋坐着,努力的在調整自己的狀态,同時也在打量着安巴。
讓她驚訝的是,此時的安巴已經完全沒有那種羞怯了,而是和張六非常熟稔的打鬧在一起。
她看得出張六也是蠻享受的。
——
張六确實蠻享受的,他長這麽大,還沒有和同齡人好好的玩耍過。
但這還不是愛情,應該叫友誼!
“安巴。”武增尼嘗試的叫了一聲。
“诶?”安巴回過頭來,笑顔如花,“奶奶,您醒了?”
“好久沒看到你這麽甜的笑容了。”旁邊突然傳來周嶺的聲音。
武增尼笑容一收,卻是看見周嶺站在後側,拄着槍,抽着煙槍。
武增尼吐了一大口濁氣,“怎麽?你也去?那村子怎麽辦?”
“你放心,我不去。”周嶺将槍一擡,“我是去給安巴找槍去了。”
三人将眼光放到這把槍上。
大家都很平靜,因爲這把槍其貌不揚。
德國産的M98K毛瑟?
不曰無眨眨眼睛,在槍身上摸了一摸,莫非這個村子也有志願軍狙擊手回鄉?
想了想,這個偏僻的地方,或者槍沒有及時被回收,也很正常。
畢竟在後來的90年代,在民間還有大批槍沒有被回收,而是流落在了各種村霸、黑社會手上,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
各位讀者沒有看錯,不曰無以爲的,就是98K,在2018年某個遊戲中的神槍。
玩那個遊戲的人剛開始都有個疑問,在現代遊戲中,爲什麽威力最大的狙擊槍,要安在這麽個連狙擊鏡都沒有的普通步槍身上。
其實98K神化,主要還是它彪悍的曆史戰績——志願軍的狙擊器材。
在蘇聯制戴狙擊鏡的狙擊槍還沒有到達朝鮮戰場的時候,志願軍狙擊手的武器,全部是這種繳獲而來的98K。
既然科技樹沒有點滿,志願軍便隻能靠肉眼瞄敵,并且誕生一大批的遠超常人的神槍手。
因爲肉眼的觀測距離确實有限,所以98K的有效殺傷距離一般是800米爲極限。(其實800米也非常恐怖了)。
不過不曰無還是看走眼了,眼前這把槍,并不是M98K毛瑟,而是它的祖師爺,德國98式步槍。
98式曾經也出現在朝鮮戰場上。
——
武增尼盯着這把槍很久,憋回去的眼淚,又重新流了出來。
她便一個人躲在船屋裏去了。
周嶺看了船屋一會,表情比較複雜,過了好一會,才淺笑着将槍交給了安巴,“也好,鄂倫春人的武器,重新回到鄂倫春人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