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爺爺給了他一千塊錢,“學費好像要19000塊錢,還有什麽建校費蠻貴的,其他我幫你搞定,地點在龍城。”
不曰無奇怪了,“什麽叫其它你幫我搞定?其它是什麽?”
“你會報名麽?”
不曰無搖頭,“不會。”
“那這個就屬于其它。”
“哦……”
然後他爺爺第二天帶他去辦了身份證,去鎮上唯一的銀行開了個卡,給了他一千塊錢,要他去花兩個月掙兩萬五回來。
不曰無傻眼了,長15歲手裏就沒有經手過500塊,要他去掙兩萬五?兩個月?
不過不曰無也知道和爺爺解釋不清楚這種問題......
爺爺和不曰無兩個人性子比較悶的,腦子裏從來沒有開玩笑的概念,不曰無當真了,爺爺也是很認真的去做,在鎮子裏置辦兩身新衣服,然後買了雙鞋子,親自給他剪了頭發。
第二天六點還沒亮天,爺爺破天荒的給不曰無做了早餐,不曰無褲兜裏裝着一張銀行卡和一張身份證,拿着裝了一身衣服的黑色塑料袋就出門了。
不曰無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闆車,那個“家”。
爺爺縮回闆車地下的涼席上重新睡起大覺,不曰無心裏忽然起了一種情愫,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愫,隻覺得心裏又暖又酸。
爺爺,其實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和你說。
現在是放暑假,要賺兩萬的話,今年已經不能報道了,得明年。
大家都是幹脆的人,他便轉頭走了。
鎮子,離這裏其實不遠,不曰無特地走了趟山路,按照平時的習慣,采了些菌類,下山在路上拿起幾根車前草,準備到了地方收拾妥當吃了。
經驗上,早上這頓是不頂餓的,但有的吃總比沒有的好。
他在馬路邊就把這些東西給洗了洗生吃了填了下肚子。
到了鎮子上是七點了,然後八點左右不曰無就在這裏遇到了他人生中應該還是比較重要的人,這個人叫賀知遇。
他十二年前和不曰無先後到的江西。
賀知遇被送到了譚家。
譚家把賀知遇當成了親孫子親兒子,賀知遇把譚家當成了真的家。
也不知道山中人怎麽做到這一點的,難道還真的有人可以在他們的記憶上動手腳?
不曰無對這個持保留态度,再者說,賀知遇能活下來就好了,這些枝枝節節的,不重要。
賀知遇是個名人,他比不曰無大了一歲,遠近聞名。
十二年前在湖南,不曰無隻是将賀知遇送出了鎮,其他的都是山中人安排的,而後不相往來。
不相往來,并不是不曰無所期盼的,畢竟是小時候的生死之交。
其實當時到了江西後,不曰無馬上就想去找賀知遇去玩......但是經過幾番确認……
不曰無确定賀知遇失憶了。
失憶好啊.
失憶……得有理有據,也不好多說。
“他失憶了對誰都好。”爺爺說。
不曰無也就放棄了和賀知遇相認的想法。
但他心裏也想着,以後總會有機會重新成爲朋友的。
這個機會一等就遙遙無期起來,因爲後來,賀知遇又搬回湖南去了。
不過......這能算的上孽緣,本來就是千方百計的把賀知遇給帶出了湖南,結果沒過今年,這家人居然搬家到湖南去了……
那賀知遇當時被帶回湖南,可是驚動了不少山中人,生怕那天災又活了。
山中人裏面唯一懂法的就是唐瞎子,但是唐瞎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大家找了好幾年,都找不到這個人。
你看,找了幾年也沒找到唐瞎子,但是這幾年間,賀知遇也沒有出事啊!
所以大家認定唐瞎子當初把賀知遇綁定在這譚家身上肯定是有必然的原因,隻好不了了之。
對這個事情,不曰無依然不打算弄清楚,對啦,賀知遇活着就好了。
重要的是結果。
不曰無和賀知遇的聯系,算是徹底斷了。
到了湖南以後,賀知遇也是幾年才回一下鄉下來祭祖,當然,是祭譚家祖。
他是住湖南城裏的,住什麽地方不知道。
對了,剛才說到賀知遇在這一帶遠近聞名。
爲什麽他這麽聞名,這個......不太好說,應該是他的家人在這一帶比較有面子,賀知遇的爺爺是很有名的文人,寫的一首好古體詩,在全國有一等獎的獎牌不計其數,經常有城裏來的文人朋友來這裏找他喝酒作對子。
賀知遇的太公,當時是南京政府的文官,寫得一手好字,和齊白石都玩得好,前幾年,賀知遇家的兩幅齊白石原作失竊案可是轟動一時。
賀知遇的伯伯,是當代有名的作家,聽說他伯伯随便寫一篇文章就是幾萬塊錢的收入。
而且賀知遇這個人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性格也不錯,所以這個人大家都認識。
賀知遇的家人都姓譚,就賀知遇姓賀,這個……不曰無也不知道爲什麽,但是,應該不重要。
賀家和譚家還是有一點點共同點的——太公“都”死得比較早。
——
賀知遇。
這個小夥子長到一定年齡了,便開始一個人來江西這個鄉下。
難得的,這次是恰好碰到了不曰無。
兩人其實沒什麽交集。
——
賀知遇這個人嘛,想法多,情商智商都算可以。
但是我們知道,一個人智商高了還行,在這基礎上再加上情商多餘那壞處就比較明顯。
不是說情商特别高,是情商高……而已……高得有點多餘。
拿他現在的狀況舉例子……賀知遇爲什麽出現在這裏,因爲祭祖嘛。
祭祖沒有錯,但譚家已經把他太公太婆的墳冢花大力氣從江西請到湖南去了。那他回來拜個什麽勁啊?
這就和賀知遇的情商有關系,情商是比較難用文字闡述清楚的,但其實應該也能說清楚個大概。
我們往下看。
在移墳冢這個事啊,那個時候譚家内部還有分歧。
當時,對于請墳這個決定,賀知遇的爺爺不贊成,爺爺更傾向于回江西祭祖,甚至揚言百年之後,必須葬在江西。
譚老爺子因此對自己的子女不是很滿意,子女們也認爲老人是個老古闆。
但這個矛盾很重要麽?不重要!
譚老爺子太老啦,已經不是他說了算啦,賀知遇太年輕了,說話沒有重量呀。
賀知遇父母長期在湖南城市裏生存,所以對于傳統迷信,更加願意走“形式化”,把墳冢移到公共墓園,又方便,又不浪費時間!
但賀知遇卻是爺爺從小帶大的,他是從江西帶到湖南的——他跟爺爺親一些,還繼承了點“風骨”。
賀知遇“情商高”,沒有當着父母的面反駁,卻自己每年找個時間來江西祭祖,就是祭拜一些太祖母太祖父之類的。
賀知遇來祭祖也是照貓畫虎,完全不看時間,有空溜出來他就來了。
我們看到這裏,還不足以說明賀知遇的情商很高,繼續往下看吧。
剛好,賀知遇又不想讀書了!!!
現在賀知遇就抱着一個很奇妙的人生态度,他認爲啊,自己現在讀高中就是浪費時間,他骨子裏完全看不起這種讀死書的做法,自從看了幾個沒有讀書便一個人發家緻富的成功案例之後,他便完全堅定了這個态度。
但是家裏肯定不會同意啊,爺爺也肯定不會同意。
所以賀知遇抱着先斬後奏和試試看的想法:先找個借口溜出去,如果混得不錯,那就不回去了,如果混得不好......那再看吧......
他有試試看的想法也不是怕自己打拼失敗(他有前幾年混不好的覺悟),而是看到了各種家庭報警尋找自己小孩的案例,擔心自己的家庭也會報警,請警方找自己,上個新聞節目什麽的,那就丢打臉了!
他不敢完全和家裏扯斷關系。
賀知遇這次出來,跟往常不同,有點小激動,也有點小煩惱。
他這次是出來是有一個很高大上的名義——暑假工。
按照賀知遇的規劃,這次出來打暑假工,他就不會回去了,在杭州找到工作後,他過了暑假就不會回家,他不想讀高中了。
呐,賀知遇的“情商”可見一斑。
他甚至不是完全沒計劃的,這次來江西也是有取經的意思,因爲江西這個村子貧困嘛,像賀知遇這個年齡的大部分去做黑童工去了。
所以賀知遇是打算聯系幾個兒時玩伴,去上海啊甯波之類的地方下個工廠先。
如果找不到人,賀知遇甚至還有Plan.B。
Plan.B還在完善之中......
他從村子裏找了好久兒時玩伴,卻沒有找到人——黑童工們要出發的早就出發了。
賀知遇就沒耐心找人了,存了幾個打工的玩伴手機号碼,就打算先按自己的Plan.B玩玩看。
于是他也去了鎮子上。
——
在鎮子上,賀知遇就總感覺有個人在跟着自己,而且特别特别明顯,就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一米開外。
他買水,那個白發小孩就買水,他買饅頭,白發小孩也買饅頭,他拿出MP3聽音樂呢,那個小孩子就幹脆站在後面一動不動。
“你好,有何貴幹。”賀知遇回頭一個微笑,伸出了手。
不曰無猶豫後擦了擦手伸了手過去,“你會打工麽?”
“我不太會……在學。”
“哦……這樣,但我看你有模有樣的,買水買饅頭什麽的,出門會麽?”不曰無又詢問道。
賀知遇肯定的說道:“我出門還是會的,出門我還是會一點,第一次出門?”
“對,我出門是爲了……”
“诶,我不問理由。”賀知遇大氣的說,“免得價值觀不同,尴尬,我幾年前和你一樣啊,出門都不會啊。要我教你出門?”
不曰無點頭,“我要賺學費。”
賀知遇眼睛滴溜溜一轉,“你帶了多少錢?”
“一千。”不曰無突然無比自豪。
賀知遇心底裏的Plan.B突然完善出來了。
“你說的出門,就是一個人去别的城市?”賀知遇又問道。
不曰無點頭。
“那這樣,你告訴我你要去哪,然後我告訴你先去哪,再去哪。然後我再告訴你怎麽租房子,怎麽在那裏安家,這個我在網絡上學到了好多經驗。”
不曰無想了一會,“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