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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地的山道上。
領兵的張進看了看周邊的地形,他勒住缰繩,提前跟滿頭大汗的和鸾說道:
“武威境内内亂無備,但這一處的地形險要,還得讓聯軍士卒加快腳步,迅速通過,眼下姑臧城半日可至,兵貴神速,可莫要讓關中兵馬提前有了防備!”
和鸾點點頭,還沒開口答應下來,他就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号角聲在山谷的上空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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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上
看着被衆多箭矢、滾木、落石打擊得七零八散、人仰馬翻的張掖聯軍,張猛知道,由和鸾、張進糾集起來的這六七千人馬,算是要徹底栽在這處山谷了。
混亂的隊形讓幾千人的軍隊變成幾千股個人的力量,而恐慌的情緒則讓這些個人的力量還要再打一個折扣,每個人都像破碎的瓷片一樣散開在狹窄的山谷裏,他們互相擁擠,他們互相推搡,他們互相踐踏,箭矢、滾木、落石很難殺死他們其中的大多數人,但卻足以摧毀他們内心作戰的意志了。
馬超、麴光帶着埋伏的兵馬沖殺出來,他們很快就擊潰了臨時集結對抗的敵軍,像驅趕、追殺獵物一樣将兵無戰心的張掖聯軍往回趕,以加劇他們的不安和混亂,然後輕易地從背後揮刀、刺矛、箭射、斧砍,娴熟敏捷地了結敵軍潰卒的性命······
麹英在混亂中逃了出來,并得到了麴光的掩護,隻是肩窩還是中了一箭,箭傷并不是那些混亂不堪的敵軍士卒造成,而是來自于己方陣營的人馬。
戰場上流失橫飛、刀劍無眼,已經僥幸趁亂逃脫屠戮的麹英長長地松了一口大氣,雖然也因爲被誤傷而謾罵了幾句,但還是得慶幸自己的命大,能夠在亂軍之中生還,還立了大功,這也實在是難得的運氣了。
馬超則帶着騎兵還在沖殺,他的馬頸上系了兩個人頭,一個細眉小眼、臉型圓胖,一個膚色黝黑、胡須濃密,俨然就是張掖聯軍的首領和鸾和張進二人的首級。
他們兩人在指揮、穩定混亂的人馬時,遇上了沖殺過來的馬超,照面一回合,就相繼被馬超的長矛刺下了馬,然後就稀裏糊塗地被後續跟進、下馬補刀的騎兵割了腦袋。
敗局已定,接下去完全就是追亡逐北的一場屠殺,張猛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興趣看下去,而楊豐看着掉頭的張猛,也難得不再侃笑,而是一本正經地問道:
“張太守,如何,可以令姑臧各城開城門歸降了麽?”
張猛聽到楊豐的問話,高大的身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他雙手微微抖動,腦海裏反複回現着剛剛山谷下那一幕幕的沖殺和追擊,心裏原本還存着的兩敗俱傷的幻想盡數破滅。心灰意冷的他,幹裂的嘴唇顫動着。
“成王敗寇,武威,一郡一十四城,願歸降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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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鸾、張進等叛軍首領身死,張掖郡望風而降,楊豐派去的一千歩騎,輕易就進了觻(lù)得城。
楊豐軍一舉平定了武威、張掖二郡,軍威大漲,河西震動。他令飛騎露布報捷,返回冀城向甘陵大軍請求盡快派遣使者、吏士前來接管二郡,并将野望落空的張猛護送回冀城。
楊豐本人則在第一批涼州人馬抵達之後,就率軍悄然離開了姑臧城,兼程趕往昭武城。
武威、張掖兩郡雖然平定了,但酒泉、敦煌兩郡還處在割據獨立的狀态之中。而且随着武威、張掖的歸降和和鸾、張進等人的身死,更是強烈刺激到了酒泉黃昂、黃華等人,他們召集重兵屯聚在郡界的表氏城,準備在這裏據城迎擊楊豐軍。
昭武城,兵營大帳。
“軍中斥候,是否已經探清表氏城的叛軍兵力?”
風風火火踏入大帳的楊豐沒有卸甲歇息,就開始詢問起最先帶兵進入張掖昭武城的麴光等人。
“偏将軍,表氏城下氈帳林立、人馬喧嚣,黃華對外狂言,酒泉郡大開府庫,已召集漢、胡、羌三萬大軍。軍中斥候回報,表氏城下眼下已有萬餘兵馬。”
麴光拱手行禮,并仔細向楊豐禀報。
“黃華糾集這麽多兵馬,近來都沒有主動進攻張掖的迹象?”
“沒有,黃華用兵頗爲謹慎,他雖駐兵表氏,修築營壘,招募張掖等地流亡的叛軍,但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整砺士馬,修繕甲兵,準備在弱水河畔截擊我軍!”
“恩。”
楊豐颔首,轉首去看已經挂在了木架上的輿圖,确認了周邊城邑情況後,他在心中也開始盤算進攻酒泉的方略。
收複武威、張掖,雖說打的是伏擊戰,但楊豐麾下兵馬也有損耗,後續使用在武威、張掖兩郡繳獲的糧帛,又招募了盧水胡的一些義從兵馬,但總人數也保持在五千左右,人數再贈額,就不能達到楊豐設下的招募要求了。
楊豐也不敢在孤軍深入的情況下,帶着一大幫烏合之衆去進攻酒泉郡。
隻是,眼下雖然士氣正盛、兵馬精銳,但用手頭上人馬去攻打有大量叛軍扼守的表氏城,兵力終究顯得不足,除非楊豐他們能夠将盤踞在酒泉境内的叛軍引出來,然後再利用山川地形的優勢,像對付和鸾、張進一樣,或野戰,或伏擊,一舉分割、殲滅叛軍的兵馬。
“這些日子,軍中斥候多次深入酒泉境内,可有叛軍騎兵追擊侵入張掖?”
“沒有。黃華的兵馬就是守着邊境,從不主動入侵。”
楊豐聽到部下的回複,不禁展顔哂笑。
“看來黃家在酒泉雖然權傾一時,但這黃華卻是個色厲内荏之人。想必他也風聞了張掖和鸾、張進馳援姑臧,途中中伏的經過,所以打定主意以優勢兵力駐守表氏城,絕不輕易冒進,免得中了我軍的伏擊。”
部下諸将聽了楊豐的話,也都笑着點點頭。
黃華手握優勢兵力,在河西四郡造成的聲勢也不算小,但卻遲遲不敢趁虛入侵張掖,反而是扼守住郡界的城邑,這雖說他是用兵謹慎,但實際上怕是早已被楊豐大敗和鸾、張進等人的軍報吓破了膽,隻能固守邊界罷了。
楊豐等諸将都笑完後,想了想,又指了指帳外,說道:
“走,跟我都出去跑一圈馬!”
說完之後,楊豐動作迅速,再次邁步走出了帳外,部下其他将吏看到他大步離開,也來不及多想,連忙也跟在後面,魚貫出了帳門。
走出帳外的楊豐環視了周邊的軍營部署,并不多言,揮手就讓人将他的坐騎牽來,翻身就上了馬。身後的諸将見狀也紛紛跟上,他一揚馬鞭,催馬就往營門小跑而去。
等到楊豐馳馬,将部下諸将吏都帶到了營外的一處高地上的時候,他才指着遠處的山脈,吐露他心中的打算。
“那裏就是合黎山,我當年做遊俠兒的時候,去過一次,繞過山脈,越過流沙,就處于以前張掖屬國的境内,在那裏折向西南,就可以直接插入酒泉郡的腹心。”
“這——”
鬧了這麽久,原來楊豐是想要繞過酒泉叛軍在表氏設下的重重防線,繞過山脈,越過流沙,将兵馬迂回繞後,最終實現突破防線、直搗酒泉的目的。
隻是這崇山峻嶺、大漠風沙,看似遙遠而不可及,但等人置身其境的時候又不知會發生多少不測的危險,楊豐冒險帶着兵馬進行大迂回繞過防線,表面上看是可以減少許多攻堅的傷亡,可實際上卻要冒着巨大的未知風險,一旦遭遇狂風沙塵,很有可能一半軍隊就要葬身在黃沙之中。
而且後勤補給、沿途水源、境内羌胡等等一系列的因素,都有可能讓這支實行大迂回作戰的兵馬匹馬無還。
部下諸将看着意氣風發的楊豐,對他的用兵方略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肩上還帶傷的麹英當即就對楊豐說道:
“偏将軍,如此用兵,實在太過冒險了。我等五千歩騎若是想要繞過山脈,越過流沙,迂回到了酒泉叛軍的背後,突襲酒泉郡内的腹心,除非有大量的民役、牲畜輸送糧草,沿途又得有充足的水源補給,還要保障入境後不會遭受羌胡部落的襲擊,這全然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途中艱險莫測,行蹤更無法掩飾,一旦酒泉的叛軍提前有所察覺,那大軍行險,到頭來還是要徒勞無功啊!”
楊豐耐心聽完了麹英的話,他點點頭,毫不掩飾其中的巨大困難和未知的風險,看着部下諸人說道:
“所以,若是要走此道,就隻能夠再從軍中優中選優,隻挑選一小部分精銳騎兵,一人三馬,再配上軍中的橐駝、馱馬,間道而行。兩百騎,四天内,就要迂回到叛軍的側後方,直插酒泉的腹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