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葛城的麹義必須撲滅,而且還必須要快,要搶在他和公孫瓒、張燕等人聯合之前,就将葛城的叛軍給撲滅了。
易京的公孫瓒也需要提防,原本合圍易京的包圍圈随着麹義反叛,鄚縣大亂、葛城陷落,這就像是被自己人從外面捅破了一個大口子。
更棘手的是,袁尚、沮授眼下都必須将兵力投入到剿滅麹義上,根本不可能再分出兵馬、重新部署,再對易京形成一個新的包圍圈。
所以,袁尚、沮授和淳于瓊、顔良一邊帶着大軍趕往葛城,一邊又下令文醜軍返回鄚縣大營防守公孫瓒,同時還傳令周邊其他城邑,小心提防易京公孫瓒和葛城麹義的襲擊。
隻是等袁尚和河北諸将帶着大軍趕往葛城時,号稱奉命平亂,聯絡各方,擁立袁譚、劉和各爲冀、幽之主的“麹義軍”卻頓時作鳥獸散,根本就沒有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袁軍将一衆俘虜一拷問,就得知了讓他們震驚不已的情況:
麹義雖然對外打出各式旗号,卻突然之間在前一天摸黑離開,隻帶走了三千人馬,留在城中的人沒有人知道麹義真正的去向,他們至今也依舊是被蒙在鼓裏的。
對于這一情況,沮授本人也是震驚不已的。
麹義到底是什麽打算?
不東逃出海,也不北上聯絡各方、割據幽燕,難道還想要向西翻越太行山,逃入并州,亦或者南下攻入河北的腹地不成?
後兩者在任何人看來,都像是自尋死路。
太行險峻,山路崎岖,并州的高幹進取不足、守成有餘,麹義想要翻越太行山,且不說能不能擺脫身後的追兵,隻要是高幹派遣兵馬扼守險要山道,麹義立馬就是進退不得、寸步難移的境地。
至于攻入河北腹地,就更是瘋狂的想法了。河北雖然一馬平川,可南下就如同陷入了袁軍的汪洋大海之中,随時随地都有可能被郡縣兵追殺、伏擊,更會陷入到各路袁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南下的麹義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可麹義,偏偏就做出了不合常理的選擇。
暫時沒有探明麹義真正逃竄方向的袁尚,隻能夠帶着河北諸将臨時駐紮在葛城,派出大量斥候騎兵,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有關麹義蹤迹的軍情。
結果,在短短的兩天裏,袁尚就得到了若幹有關麹義蹤迹去向的軍報。
其中在末尾才收到的一條軍情,尤其引起了袁尚、沮授等人的注意。
中山國的蠡吾官吏向袁軍斥候提供軍情,有一支帶着袁軍旗号的輕兵從蠡吾境内迅速通過,來路不明,去向不明,既不遣人進城通報,也不在沿途鄉亭停息補給。
按目擊者的描述,那一支袁軍輕兵更像是一股戰敗的潰兵,全軍上下甲胄全無、行色匆匆,蠡吾官吏原本還以爲是在河間境内被公孫瓒擊敗而潰散下來的敗卒。
現在看來,那一支輕兵很大可能就是斥候搜索的麹義叛軍了。
葛城軍營。
在軍帳中得知這一情報的袁尚坐立不安,隻能夠不斷地在帳中來回走動,等到沮授從帳外一走進來後,袁尚仿佛見到了救命的稻草,忙不疊地迎了上去,着急地問道:
“沮将軍,眼下如何是好?這麹義到底是要作甚,他在河間弄出了這麽多的聲勢,卻又棄城而逃,這是要攻入常山、西走井陉,還是南下巨鹿郡,攻略城邑呢?”
沮授臉色比起在鄚縣大營時也凝重了幾分,顯然他也意識到了,劍走偏鋒的麹義在接下來,可能又會給所有人一個意想不到的沉重打擊。
“公子,眼下的形勢已經超出了你我的掌控之中,如果那支經過中山國蠡吾境内的兵馬真是麹義率領的叛軍,那按照他們的腳程,隻怕很快他們就會進入常山國或者巨鹿郡,我等必須即刻派遣快馬将這一情況禀報邺城,讓大将軍能夠提前部署,盡快出兵圍剿流竄的麹義叛軍!”
“這——”
袁尚當然知道麹義如果流竄進入常山國或者巨鹿郡,那就表明他已經掙脫了自己之前設下的包圍圈,更跳出了自己所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内。
可若是将這裏的情況禀報邺城,那就是證明自己辦事不力、用兵無方,隻怕自己的父親立即就會大發雷霆,派人前來将自己召回邺城問罪,同時讓其他人來取代自己時下位高權重的職務。
當然,要是隐瞞不報,讓麹義得以對毫無防備的河北腹地的城邑偷襲得手,那自己就更是罪加一等、重罪難赦了。
袁尚此刻身處兩難之間,面色黯然,他猶豫許久,還是難以下定決心,隻能夠再次向沮授求救。
“沮将軍,你高謀多智、又通曉兵事,難道時下除了禀報邺城之外,就再沒有其他挽救的措施了麽?”
看着再無半分傲氣的袁尚,沮授在心中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說道:
“麹義雖然狡詐,但他兵少将寡,大将軍在河北深得人心,公子想要挽救眼下的局勢,也不是不可能的。”
“啊!”得知自己還有希望的袁尚眼中閃出精光,他連忙牽住沮授的衣袖,虔誠恭敬地俯首說道:
“還請先生教我!”
“從當下的情報來看,麹義的兵馬之所以能夠逃得如此之快,乃是因爲他抛棄了全軍的辎重和甲胄,輕裝疾行,加上不惜馬力,這才能夠日行百裏之遠。”
“但兵法有言,百裏而争利,則擒三軍将;五十裏而争利,則蹶上将軍。麹義的兵馬倍道兼行,就是以爲能夠遠遠甩脫追兵、沿途郡國也來不及攔截。若此時耗竭體力趕路的叛軍被一支兵馬從後追上,亦或是在前方被截殺、伏擊,隻怕當場就會一觸即潰、敗如山倒。”
“對,對,先生說得好,就是這麽一個道理。”
聽了沮授的分析,袁尚眼前撥開了雲霧,仿佛又抓到了一絲的希望。
這裏的情況已經隐瞞不住了,麹義逃脫的消息遲早會被邺城的自家父親知道,所以自己也無需再糾結上報與否,時下能夠做的,就是趕在自家父親派人來取代自己之前,将麹義一舉擒殺了,将功補過,那自己就還有不小的希望。
沮授剛剛也說了,麹義的兵馬爲了逃命,連辎重、甲胄都全部抛棄了,士卒的體力更是全部耗費在了趕路上,這個時候正是叛軍最虛弱的時候,随便一支兵馬,隻要遭遇上了,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們。
指揮調度常山、巨鹿兩地的兵馬,袁尚是沒有這個職權,可帶領兵馬越境追擊,袁尚自忖若是能擒殺麹義,還是值得擔這個風險的。
問題是,麹義輕裝疾行的軍隊腳程很快,自己該帶哪一支兵馬前去追趕?
袁尚稍稍一想,就覺得文醜麾下的騎兵正是最合适的人選。
“先生以爲,讓文将軍麾下騎兵追及如何?”
沮授也知道,眼下能夠追上麹義的兵馬的,大概也就是文醜帶領的騎兵了。
之前若袁尚若是不貿然用兵,不将他們派去文安追殺麹義的疑兵,那有文醜麾下的這一支騎兵作爲快速機動的兵力,他們是有很大可能在野外追上棄城而逃的麹義的。
現在也隻能夠用他們來亡羊補牢了。
隻是沮授還是不無擔憂地說道:
“文将軍雖勇,但麹義狡殘成性,如狐如狼,隻怕還不是麹義的敵手啊!”
“那先生以爲該如何?”
“授不才,願請命随文将軍領兵同往!”
看到沮授的主動請纓,袁尚突然哈哈一笑,心想原來你沮授表面大公無私,實質也怕漏了這份功勞,會跟着本公子一起擔上罪責啊。
他揮了揮手,似乎有恢複了平日翩翩公子的幾分神韻。
“好,先生一同前往。不過,這一次追擊,不止是先生要去,尚也必須前往!”
···
在袁尚、沮授決意要率領騎兵,前往追擊豕突狼奔的麹義輕兵的時候,又一樁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情發生了。
公孫瓒出兵襲擊了範陽、文安等地,駐守的袁軍死傷慘重,文安雖然沒有易手,但範陽卻被公孫瓒軍攻陷了。
原來,麹義攻陷葛城之時,就積極聯絡公孫瓒、張燕,還打出擁立劉和的旗号,想方設法要在南逃之後,給袁尚、沮授等人制造混亂和事端,以此牽制背後可能追來的袁軍。
但因爲時間太短,收效甚微。在張燕和幽州本土勢力還來不及聯系上的情況下,麹義就爲了躲避袁尚追來的大軍,隐秘率軍撤離了葛城了。
隻不過,這還是給易京的公孫瓒創造了戰機。
公孫瓒從麹義派出的使者口中得知了易京周邊河北駐軍的虛實後,雖然他沒有出兵接應麹義,但卻也在麾下将領的勸說下,趁虛出兵,攻擊忙于内鬥、無暇外顧的河北兵卒。
盡管袁尚已經聽取沮授的意見,傳令易京周邊各城小心提防公孫瓒的襲擊,可得知袁軍虛實、内亂的公孫瓒此番更像是以強淩弱的強攻,直接派出了優勢兵力,趁着河北兵卒無暇救援的時機,一舉攻下了範陽。
範陽一失,原本就有破綻的包圍圈頓時變成了洞開的無效防線。
公孫瓒算是成功打開了一條突破包圍的道路,他可以通過飛狐陉威脅代郡,甚至可以效仿麹義當年的戰法,直接越過有重兵駐守的涿郡,從代郡迂回用兵,繼而席卷整個幽州。
此時袁尚、沮授兩人之中,必須有人留下來連同淳于瓊、顔良等将一起收拾這一個爛攤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