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我軍斥候發現賊兵主力,正在大批趕來!”
“報,我軍各部集結完畢!”
“報,賊兵主力已經抵達,賊酋郭太旗号出現!”
“報,···”
······
“來了!”
戎裝在身的閻行騎着良駒白鶴,舉起馬鞭向不遠處的山丘平原方向指去,順着他所指的方向,他身邊的将士們看到了一股又一股的打着各色旗幟、衣甲不一的白波賊兵,正在成群湧動,往他們所在的河岸方向而來。
雖然白波士卒的旗幟、衣甲不一,但他們人數衆多,大股出動的場面還是煞是驚人,眼看着這漫山遍野都是白波軍的各色旗幟,閻行軍隊之中的河東新卒,盡管因爲畏懼軍法,不敢有輕舉妄動,但是眼瞅着密密麻麻的白波軍湧來,臉上還是不禁微微變色。
沒有人不畏懼死亡,隻不過新卒直接表現在臉上,而老兵深深埋藏在心中。
閻行看向前方人山人海的白波軍時,臉上倒是波瀾不興,隻有看到在山崗上升起的那一面白波渠帥郭太的大旗時,才微微色動。
據軍中斥候來報,這一次白波軍出動的數量有四萬餘人,算上繼續圍困臨汾城的萬餘白波士卒,号稱縱橫河東、太原的十幾萬白波軍之中的精壯之士,就基本聚集在這汾水西岸了。
而其中由白波渠帥郭太親率的五千白波精卒,又是這四萬白波士卒之中的精銳之師,也是白波軍之中的核心主力所在。
閻行這一次來救臨汾城,隻帶了六千兵馬,其中還有兩千是隻經過幾個月訓練、未曾經曆大戰的新卒,步卒以徐晃所部、馬蔺所部爲主,騎兵以翟郝一部、中軍親衛精騎爲主。
這樣一來,單從數量上看,閻行所部的歩騎人數和白波軍相比,可以說是寡衆懸殊,以少敵多之下,隐隐有危如累卵之勢。
“傳令後軍,将渡河舟楫一并撐回東岸,全軍列陣,背水以待!”
在閻行的軍令下達之後,原先用來渡河的舟楫紛紛都擺渡離開了西岸,而盡數登岸的歩騎則嚴陣以待,結成歩騎大陣,面向白波軍湧來的方向,準備背水一戰。
山崗上
騎着一匹黃鬃馬的郭太手搭涼棚,向在不遠處沿着河岸布陣的西涼軍望去,看到河岸布陣的西涼軍隻有區區幾千人馬之後,他不由輕蔑一笑,口中說道:
“這閻豔人稱‘鬼校尉’,号稱乃是西涼軍中善用兵者,今日親見其排兵布陣之能,也不過如此嘛!”
身邊的韓暹笑了笑,也跟着說道:
“這閻豔不過是邊鄙一莽夫而已,先前誘襄陵小帥于輕敵,襲臨汾李樂于不備,這方才僥幸連勝我白波兵馬,究其所能,也僅是庸人之才,哪裏比得上郭帥的英明神武!”
郭太聞言捋了捋颌下濃須,雖不置可否,但臉上得意的表情,顯然是對韓暹的話頗爲受用。
五日前他看到臨汾城中狼煙沖天而起之後,就斷定這一水之隔的東岸西涼軍定然會渡河,意圖和臨汾的西涼軍彙合,合計圍攻臨汾城的白波軍。
因此他也就當機立斷,調轉主攻目标,将眼光從臨汾城轉移到了對岸的西涼軍身上,并派出大量斥候警惕哨探汾水沿岸,将在東岸集結的西涼軍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之下,準備對企圖渡河援救臨汾的西涼軍進行半渡而擊。
不過,對岸的西涼軍顯然還沒有輕易就掉入到了白波軍的算計之中,數日裏從多處佯攻渡河,分散白波軍斥候的注意力之後,到了今日,才全體出動,渡過汾水,往臨汾而來。
聽聞西涼軍已經渡河的消息之後,郭太驚動下,也是立馬命令白波大軍傾巢而出,除了留下萬餘兵馬戒備臨汾城中的西涼士卒外,其他四萬餘人馬,都徑直往河岸而來。
如今,雖然沒能夠實現原先半渡而擊的計劃,但是卻也大軍出動及時,沒有讓這對岸的西涼軍和臨汾城中的守軍彙合,一旦讓他們成功彙合,那麽不僅臨汾城中的守軍會因爲外有援軍,而士氣大漲,背靠城牆的西涼援軍也會和臨汾城的守軍成掎角之勢,到那個時候,就不好一一解決了。
按照郭太現在的設想,自己先帶着四萬大軍,在河岸這邊撲滅渡河來援的西涼軍一部,然後再攜大勝之威,回攻臨汾城,一定能夠所向披靡,臨汾城也就指日可定。
“傳令各方大小渠帥,約束士卒,結陣而進,等中軍号令一起,就齊齊發起進攻!”
郭太原本也是河東的豪強,粗知兵略,在率領白波大軍,轉戰河東、太原等地之後,在兵事上的能力也得到了磨砺和鍛煉,知道己方人數雖多,但若是散亂無章、一股腦地湧上去,那隻會讓對面嚴陣以待的西涼軍輕而易舉地各個擊破。
河岸處
身爲軍謀史的戲志才也親曆戰場,他騎着一匹戰馬,跟随在閻行的身邊,他看到這些傾巢出動的白波大軍趕到這裏後,并沒有倉促着急地發動進攻,而是在各方渠帥的約束下,讓那些因爲急行軍而散亂了隊形的白波士卒重新整隊,準備整齊隊伍之後,再對己方的軍隊發起進攻。
戲志才轉首看向閻行說道:
“校尉,對面的白波賊倒也頗有幾分知兵!”
“對面畢竟是郭太親領的主力,彼輩轉戰河東、太原多地,可謂是積年老賊,臨陣自然不是襄陵、臨汾兩處的蛾賊可比!”
閻行說着話,神色淡然,而戲志才還是有幾分擔憂,他又說道:
“觀對面的白波賊,銳氣依舊未曾大損,我軍與之對陣,以少擊多之下,隻怕取勝不易,校尉還需謹慎用兵!”
戲志才的深意,閻行自然聽得明白,他點了點頭。
其實,在渡河之前,閻行也顧慮過,臨汾城的守軍是否已經将這些白波軍的主力的銳氣磨損得差不多了。
說起來,渡河援救臨汾城的時機,是極其考究統帥者捕抓戰機的本能嗅覺的。時間拖久了,臨汾城必然陷落,時間拖短了,白波軍的主力銳氣未損,閻行帶兵渡河,以少敵多之下,依舊有覆軍殺将的危險。
這種古代戰場的戰争迷霧,很多時候,既要考校敵我雙方的情報、兩方統帥的睿智頭腦,還要憑借那一絲絲令人捉摸不透的運氣。
所以,閻行在收到了臨汾城頭上燃起的狼煙所要傳達的信息之後,立馬派暗探泅渡過河,去窺探對岸圍攻臨汾城的白波軍大軍的情況。
在得知白波軍大軍原本一貫淩厲的攻勢開始疲軟之後,閻行就下定決心,要出兵渡河援救臨汾城的曹鸢所部。
在閻行看來,白波軍一改原本的淩厲攻勢,偃旗息鼓,要麽就是在謀劃下一次大規模進攻,要麽就是企圖解圍撤軍而走。前者,曹鸢手中的能夠動用的士卒不過三千,面對五萬多白波軍的進攻,很難再堅持多久。後者,則要擔心一旦讓這些白波軍的主力撤走之後,他們一改攻城略地的風格,轉爲襲擊騷擾,那河東北境的戰事将會陷入到了久持不決的境地,這絕不是閻行願意看到的。
今日,閻行在率軍渡河之後,就發現了白波軍的兵馬也随之緊急調動,陸續大股湧來。閻行索性也就下令所部的将士們也沿着河岸列陣以待,在四角布下鹿角木刺,準備在這裏和白波主力決戰。
背水一戰,是極其冒險的戰法,也是以少敵多的情況下,最能夠激發将士們殊死奮戰的條件。與其在四面平坦的曠野上,也人數近十倍于己的白波大軍野戰,就不如以逸待勞,在這裏,和白波軍全力一搏。
汴水之戰,雖然閻行所屬的西涼軍大敗曹操爲首的讨董聯軍,但是曹操軍的堅韌依然給閻行留下了深刻影響。曹操雖然初戰失利,但這無損于他的過人膽氣和超群韬略,與此同時,閻行也想和曹操一樣,以小搏大,打上這樣的一仗。
對面的号角聲此起彼伏,閻行一方的将士們無不聚集精神,嚴陣以待,準備抵達大波白波賊的進攻。
山崗上,楊奉、胡才躍馬而至,胡才搶先開口,口中說道:
“郭帥,兒郎們已經整頓結陣完畢,快下令吧,大夥一鼓作氣,将這些西涼軍盡數趕下河。”
郭太勒了一下缰繩,不管胡才的積極請戰,而是繼續端詳着河岸邊上的西涼軍軍陣。
楊奉看着郭太的臉色,想了想,才沉吟着說道:
“郭帥,西涼軍背水一戰,戰意正韌,隻怕不宜立即進攻。”
郭太聞言,贊許地看了看楊奉一眼。的确,他之所以不願意立即進攻,就是因爲看出河岸西涼軍背水一戰的堅韌和厲害,不過眼下,對方以逸待勞,自己也無法破除對方的軍争之勢,所以與其貿然全軍出擊,就不如先派兵試探一番,看看這些西涼軍的鬥志和戰力如何,破綻又在何處。
想到這裏,郭太揚鞭一指,大聲下令。
“傳令,騎兵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