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對呂布這種邀戰,還沒等台下的閻行出聲表态,台上的衆人就已經對呂布這種行爲表示反感了。
李儒在背後淡淡地說道:
“呂中郎将失态了!”
郭汜也不失時機地插話說道:
“呂中郎将怕是醉了吧!”
呂布在台上這些不失警告的話語聲中,這才從剛剛的暴走狀态中冷靜下來,再看上首的董卓臉色時,隻見他也對呂布這種驟然失态暴怒的表現頗爲失望,呂布心中頓時一震,連忙回身重新向董卓賠禮告罪。
董卓心中的不悅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也沒有就此責備失态的呂布,他大笑着讓呂布自罰一杯酒之後,又讓呂布重新落座。
然後,才派人将兩領錦袍分别賜給剛剛在台下一較高低的閻行、成廉兩人,并還将三次奪走成廉手中的馬矟的閻行再次喚上高台,對他神乎其技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贊歎不絕,還親自賜酒三樽。
看着身材魁梧的閻行,董卓眼中也泛着欣賞之色,他轉首望向李儒,出聲問道:
“既然閻彥明所部先前已在河東立下戰功,那軍中的賞賜可都發放下去了?”
這明顯就是要提拔閻行的意思了,李儒連忙接聲說道:
“禀相國,河東一役有功的将士們的功勳已經核校完畢,這位閻軍候,當擢爲别部司馬!”
“好,兵法有言‘賞不逾時,欲民速得爲善之利也。罰不遷列,欲民速覩爲不善之害也’。麾下有功的将士們,賞賜絕不能拖延、虧空下去,聖天子已經臨朝,這些事情絕不能懈怠了!”
“諾!”
董卓相國府中的掾吏和文官紛紛齊聲答道。
董卓躊躇滿志地點了點頭,看着手下的一幫文武心腹,想着從各州郡得知的那些有關袁紹、袁術、曹操、張邈、橋瑁等人蠢蠢欲動的情報,他轉而發出一陣大笑,好像胸中的那些擔憂也随風消逝一般。
他舉起金樽慷慨發聲:
“諸君皆當世之人傑,文武兼資,我董仲穎有幸得諸君相佐,試問天下何事不能成,天下之人又有誰人敢不服!”
台上的文武看到董卓胸中迸發豪情壯志,不管内心真實想法如何,也都紛紛舉杯齊齊請上雅壽。
“相國匡扶漢室,定危扶難,令如雷動,天下鹹服,觞酒二升,萬壽無極!”
···
冬日裏在上林苑的大閱就這樣在一片“萬壽無極”的祝賀聲中落下帷幕。
而不管董卓本人的意願如何,關東各州郡之間的蠢蠢欲動的迹象也已經變成了明目張膽的搖旗呐喊,雒陽朝野上下的一場大風暴也即将來襲。
就在冬季裏片片的雪花之中,雒陽城即将迎來了重新恢複的中平六年的臘日節慶。
許慎《說文解字》中說道,“臘,冬至後三戌日,臘祭百神。”意思是臘日是冬至後的第三個戍日,這是一個古老的節日,可以追朔到三代之時,雖然在秦朝之時,一度被廢棄,但到了漢時,又再次興盛起來。
本朝重視文教和孝道,在臘日裏不僅會祭祀百神,而且還要祭祀先人祖宗。并且在臘日到來的前一天夜晚,還要進行大規模的驅傩儀式,民間各家各戶都會擊鼓驅除疫鬼,稱爲“逐除”,而宮中、權貴之家則會舉行不同規模的“大傩逐疫”的儀式,向上天祈求富貴永享、無病無災。
閻行因功升爲别部司馬,雖然依然是歸宿徐榮的麾下,但卻是真正意思上能夠獨立一營了,今夜裏,他的營中同樣要舉行驅傩的儀式。
驅傩的儀式要數宮中的“大傩”規模最大,步驟分爲先倡、後儛、再驅疫。倡的步驟是挑選宮中的中黃門子弟年十歲以上,十二歲以下,百二十人作爲伥子,頭裹赤帻,身穿皂衣,手持大鼗,高唱“十二神獸歌”。
儛的步驟是由黃金四目的方相氏的扮演者,身蒙熊皮,玄衣朱裳,執戈驅逐禁中的惡鬼,與十二神獸共同歡呼起舞,周巡前後宮省三遍。
而最後驅疫的步驟則是将那些代表惡鬼、疫鬼的條幅聚攏在一起,付之一炬,并點燃炬火,派人送疫出端門,門外又有驺騎傳炬出宮,宮門之外又有北軍五營專門派出的騎士相繼傳火,最後将代表疫鬼的火炬丢棄到洛水中去。
這套宮中繁瑣的大規模“大傩”儀式自然不适合在軍中使用,不過軍中依然有一套簡化的儀式可以适用。
随着董卓主營的驅傩的鼓聲開始響起,其他各個營盤的鼓聲也依據順序,節奏分明起響起,各自開始了營中的驅傩儀式。
方相神,驅疫辟邪之神,是挑選營中身材雄偉之人前來扮演,連帶着十二神獸的人選,也都是挑選軍中的銳卒擔任。
驅傩儀式由閻行親自主持,關于方相神的人選,閻行最終選了馬蔺前來擔任,馬蔺身處粗壯而且重義氣,在軍中也頗有人望,正好由他領着十二名銳卒,歡呼起舞,周巡軍營,驅逐疫鬼。
馬蔺面着飛廉面當,披着绛紅色的戰袍,一身盔甲,手持長戈,與另外十二名銳卒高唱起舞,繞着軍營之中,跑了一圈,最後來到了閻行所在的軍帳之前,這裏不僅有諸多軍吏、士卒已經列陣等候,更有臨時充當伥子的親衛士卒堆起篝火,高唱十二神獸歌。
“甲作食兇,巯胃食虎,雄伯食魅,攬諸食咎,
伯奇食夢,磔死寄生,委随食觀,錯斷食巨,
······”
甲作、巯胃、雄伯、騰簡、攬諸、伯奇、強梁、祖明、委随、錯斷、窮奇、騰根,這十二隻神獸,都是傳說中能夠吃掉各種惡鬼、疾病的兇獸,今夜由十二名全身戎裝的銳士面帶飛廉面當臨時扮演,倒也自有一番氣勢,能夠震得住場面。
在鼓聲之中,随着一曲十二神獸完畢,馬蔺帶着十二名銳卒将代表惡鬼的布幅扔到了篝火之中,再次歡呼起舞,另外等候一旁的飛廉騎士,很快就在篝火上點燃火把,高舉着火把,策馬出營,彙合其他營地的派出的騎兵,一同将炬火投到洛水之中。
而主持驅傩儀式的閻行也得在最後向百神行禮祈禱。
“誠祈皇天後土、四方神靈,佑我營中将士,身體康健,魑魅魍魉,蕩除滌盡!”
祈禱過後,又是營中将士齊聲歡呼,這一場軍中的驅傩儀式才算是正是完成。
而臘日前夜,軍中的飨食也是最豐盛的,不僅各營之中有肉食賞賜,而且每人還能夠得到一些酒水來解解饞。
閻行與士卒同樂,原本還打算和将士們一同吃一頓大鍋飯,不料他才剛剛召集卸下裝扮的馬蔺、徐晃、閻興等人,就聽到了大牛前來禀報的聲音。
“司馬,徐君來訪!”
“好,我知道了,請他前來!”
閻行一聽,心中也知道是徐琨來了,自從閻行升爲别部司馬之後,營地也由原先駐紮的那個小營地搬到這處,另立一營。不料徐琨反倒是一有空閑,就往閻行這邊的營地跑,三天兩頭,總要過來找閻行。
想到這裏,閻行又想到了周良,他這個自己營中的文吏,卻是每有休沐,就要着急着往在雒陽城外臨時安下的家中跑,這一次驅傩儀式也不例外,閻行知道魂不守舍的他還在挂念着家中的妻、子,于是也就早早分了他的一份酒肉,讓他早點回家和家人團聚了。
心中想着事情,閻行思緒還未收攏,就聽到了徐琨老遠傳來的聲音。
“彥明,自從你升爲别部司馬之後,這營地隔了有一段距離,想要見你一面可真是難多了啊!”
“子玉,你營中之事可曾辦妥,這個時候還跑來我這邊,莫非不怕徐将軍待會再派人将你喚回去!”
“今夜董相國在雒陽城中的府邸大宴賓客,我舅父早就前往赴宴去了,營中自有軍吏辦妥,反倒是你,這官職是升上去了,可這事情依然還是這麽多,難得太平之時還如此忙碌,這要是來年刀兵再起,那豈不是要忙死你了!”
被徐琨說起刀兵再起,閻行不由想到了風聞的有關于關東州縣意圖起事的消息,隻怕這個時候,袁紹、曹操等人,也同樣是在巡視軍營,大飨士卒吧。
這時耳邊再次響起了徐琨的聲音。
“想些甚麽呢,走吧,帶你去找些樂子!”
說完,徐琨一把抓住閻行的手腕,就要将他拉走,閻行連忙穩住身形,苦笑着說道:
“這都甚麽時辰了,夜裏都要宵禁了,還出去,不如就留在我營中和将士們一同進食吧!”
“哎,要不說你這人就是無趣,那點賞賜下來的薄酒,哪裏入得了我的口,走吧,你若是跟我走,這一次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是你最常打聽的,有關于關東州郡的事情哦!”
徐琨咧嘴一笑,誘惑着看着閻行,手中的力氣加大,硬拉着閻行往外走,閻行想到他說起有關于關東的事情,不由得心頭一動,情不自禁地也随着徐琨邁出步伐,口中說道:
“我哪裏算是常打聽,到底是甚麽事情?”
“诶,以往都是你從我這裏套話,這一次我也要先套套你的話。”
聽到這裏,閻行下意識地腳步一頓,眼中光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