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跟着那名帶路的錦衣奴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個時候,他在夜間的危機意識已經覺醒,警惕性也大大增強,也不願再跟這個出現得有些詭異的錦衣奴走了,轉而出聲喝住了他,雖然閻行内心也不确定這個錦衣奴到底是不是李儒派來的人,但他仍不改笃定淩然的氣勢,就是想要看看這個錦衣奴到底是否有詐。
那名錦衣奴聽到自家身份被閻行揭破之後,果然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急躁之色,他眼珠子不斷轉動,内心頗爲緊張,正在籌備措辭來應對閻行的诘難,不料閻行已經擡腿大步向他走來,他腦袋瞬間一個激靈,原先假裝成淡定的樣子也不見了,将手中的提燈往閻行這邊一扔,快步就往反方向逃竄。
“不好,果然有詐!”
看到被自己喝破欺詐之後,奪路而逃的錦衣奴,閻行也是暗自心驚,他想要拔腿去追那個将自己诓騙到這裏來的錦衣奴,結果對方身手也頗爲靈活,扔了提燈後,周圍的光線也變得黯淡起來,閻行對莊園内部的路徑不熟悉,追了一小段距離之後,被對方幾個挪騰拐彎,拉開一大段距離。
心想很難抓到這個将自己騙到這裏來的狡猾的錦衣奴之後,閻行随即掉頭,大步往原路返回。他心中此時也是萬分焦灼,他也察覺到從一開始自己就被别人設局了,雖然不知道對方将自己騙到這裏來的企圖是什麽,但是此地莫測安慰,不宜久留,他連忙快步想要穿過最近的一扇月門,往外面沖去。
可惜還是遲了,他還未接近月門,這個時候就從外面湧進來一大群手持火把和兵器的董家部曲來,閻行心中一緊,卻也不得不刹住了腳步,他看到了前排的董家部曲手中的兵器——弓弩。
在這種軍國利器的面前,就算是一頭橫沖直撞的瘋牛也挨不住這近距離的緻命一箭,閻行先前以爲是來這裏面見李儒的,既未披甲,手中也沒有攜帶兵器,隻有一把短匕首藏在右腿的靴子中。當下有強弩擋道,雖然隻有寥寥幾把,但也極大地将閻行給震懾住,不敢再有輕舉妄動了。
閻行刹住身形,伸手想要解釋誤會,示意對方不要放箭,沒想到這些明火執仗的董家部曲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手持強弩的部曲封鎖月門出口,瞄準了閻行身軀的要害,其他部曲則團團将閻行一人圍了起來,眼中浮現兇光,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之意。
閻行看着這些蓄勢以待、動作迅速的董家部曲從出現到包圍的整個過程,雖然無人指揮,但卻是一氣呵成,完全就是事前已經預謀好的,他心中暗暗吃驚,腦中快速思索到底是誰設下這場局來對付自己。
幾乎在一瞬間,他就在自己的心中鎖定了前些日子那個談笑之間,舉弓射殺逃奴的馬上俏麗身影。
毫無疑問,隻有董黛有這個能耐能夠從一開始就調派人手,設下這麽這個局來埋伏自己,可是李儒不是已經和這些董家人已經接洽過了麽,這個董黛怎麽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自己下手。
閻行心中思索之間,這邊已經有一個婀娜身影在陰暗的月光之下從月門之外閃身走了出來,閻行連忙定眼一看,果然不是别人,正是董黛!
“你這小賊,果然賊性不改,竟然膽敢潛入内宅,圖謀不軌,這一次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夠救得了你!”
随着一陣清脆的呵斥聲,略施粉黛、廣袖束腰、一襲紅衣錦裙的董黛輕輕地走到周圍明火持杖的董家部曲之中,她嘴邊微笑,眉間帶煞,一雙空靈的美眼正視深陷包圍的閻行,想要看看他驚慌失措、面無人色的恐懼模樣。
可惜走近之後,董黛有些惱怒地發現,上當中套的閻行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麽慌亂無助,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雖然帶有幾分急切之色,但整個人還是鎮定安穩地立在包圍群之中,視線注射恍惚之下,反而隐隐産生了幾分對方淩然鶴立雞群的錯覺。
“我乃何人,君女還不知曉嗎,我身無寸鐵,又無竊盜财貨,怎麽能夠私自斷言我乃潛入内宅之賊人呢?”
閻行雖然深陷重圍,自身被好幾把強弩瞄準,但還是強作鎮定,打起精神來和這個蠻橫難纏的董家君女周旋。他嘗試着用淡定從容的語氣和這個董家女交涉,想要試探對方到底作何打算。
不料那董黛看着閻行出聲诘問,卻不應聲,她目視閻行,冷冷一笑,輕輕伸手雙掌交擊,輕拍三聲,随即又有人從月門之外走了進來,正是那名錦衣奴,他手中拿着一個包袱,走到閻行面前,随手一扔,包袱就攤開在了閻行面前。
聽着包袱“哐當”落地的響聲,閻行眉頭一皺,他略略一掃,隻見攤開的包袱之中既有金銀器皿,還有珠玉瑪瑙,甚至乎一把短劍,幾個金餅落地之後勢能未消,還滾動到了自己的腳下。
感情對方連贓物、兵器都替自己當場準備好了!
“如今人贓俱獲,你還有何言語可以詭辯脫罪?”
看到閻行見到包袱之中的東西之後皺起的眉頭,董黛終于得意地笑出了聲,她指着閻行大聲呵斥道,想要逼得對方六神無主、跪地求饒。
可惜閻行的眉頭隻是微微皺了一下之後,又迅速舒張開來了,他笑着看向得意的董黛說道:
“欲蓋彌彰,君女在睽睽衆目之下如此作爲,莫非不怕再落得他人的口舌麽?”
“哈哈,你休想要用李儒這老狗來壓我,在這董家莊園之中,還輪不到你等外奴放肆,我隻管殺賊,至于是非曲直,自有莊中管事去理會,輪不到外人插嘴!”
董黛得意地輕笑幾聲,從小到大,她雖生長在邊鄙之地,身邊又缺少雙親教誨,但自幼聰慧過人,跟在自家操持家業的祖母身邊,得到的嬌寵和溺愛也是數倍常人,邊地的胡風、長者的溺愛也養就了她這一身的驕橫之氣,再加上她爲人狡詐、睚眦必報,在臨洮一地,尋常之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日她有意要讓垂涎自家家世的李儒倒黴出醜,不料陰差陽錯讓閻行擋在了前面,最終還讓李儒派人将事情捅到了莊園之中的老夫人那邊去,讓自己設計的賭鬥落了空,自家占了下風,帶人铩羽而歸,還被老夫人禁足在莊園内宅之中。
從小到大,董黛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她小的時候聽說衛大将軍、霍骠騎犁庭掃穴,掃清漠南胡天,就嚷嚷着要學男子騎馬殺胡,随後就有親從給她籌備馴服溫順的好馬和身披枷鎖的胡人奴隸供她驅馳打罵,稍大之後,在道路之上,她縱馬沖撞到了行路的商人,和受害者發生口角,立馬就有精悍的扈從入夜潛行,爲她斬殺帶來了商人頭顱······
也因此,董黛養成了争強好勝、恃強淩弱的秉性,今夜她設下這個局,就是要拿閻行這個李儒老狗的手下來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