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旻如今身在雒陽,營中阿越需執掌兵馬,又終究是疏族,我意由你和璜兒前往涼州,文優,你可願意?”
李儒心中波瀾泛起,臉上卻裝作不動聲色。董卓的意思是,自家的兄弟董旻如今在雒陽中爲自己奔走聯絡,而軍中的董越雖然是董卓的族人,卻終究是遠親疏族,又和牛輔一樣執掌軍中兵馬,輕易不可離開。所以自己眼下适合用的身邊人,就是李儒和自己的侄兒董璜,将李儒派往涼州爲自己召集人馬,提前布局,的确是當下的不二人選。
李儒可是知道董卓的臨洮老家如今正是牝雞司晨的局面,且不論沿路兵禍不斷,光是回到臨洮之後,一方面要應付好董家的老夫人的诘問,還要分出精力去應對那個蠻橫狠辣的董家小娘子,再加上董璜才能平庸,自家可謂是事事都要親力親爲,麻煩不斷。又不像在董營之中有董卓的信任放權,自己可以放手施爲,這樁差事可着實是不好辦。
可惜董卓既然已經點名李儒,表面雖是詢問,很明顯就是想要李儒親自去辦。李儒深知董卓的脾性,一旦有人忤逆他的心意,他定然就會幡然變色,大發雷霆,讓忤逆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李儒可不願意去觸碰董卓發怒的這個黴頭,他連忙諾諾連聲,接下這樁難事。而董卓看到李儒知曉自己的表意,當下也開懷大笑,他一邊捋順胡須,一邊對自己的智囊大加勉勵。
經過一番大肆鼓舞之後,李儒才總算退帳離開。
離開董卓的大帳之後,李儒站立在帳外的空地,長呼一口氣,在爲董卓分析了當下朝中形勢和謀劃接下來的進軍大計後,他又接下了一樁棘手的難事。勞心者治人有時候也是極不容易的,李儒當下就感覺到自己有些神思疲倦了,他強忍住腦海中的倦意,擡步向自己的軍帳方向走去。
···
“主簿,軍中徐校尉前來拜訪!”
李儒回到自己軍帳中,終于忍不住湧起的倦意,就趴在堆着軍報文書的案牍上小憩一會時,可惜他剛剛入眠,帳外就響起了帳下小吏通報的聲音。
李儒驟然被驚醒,臉色不虞,剛想發火,可一聽清來的是“徐校尉”之後,他腦海中的倦意頓時一清,連忙整頓一下自己的衣裳,出帳相迎。
董卓軍中的“徐校尉”沒有别人,隻有不久前剛剛守住陳倉城,爲大軍立下首功的徐榮。李儒雖然備受董卓信任,身兼“主簿”、“參軍”等職,在軍政兩面上都能夠出言置喙,在籌謀畫策上,更是董卓的心腹智囊,董卓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
可是李儒也有自己的短闆,他在軍中孑然一身,又從未掌軍,沒有過領軍立功的機會,由此在軍隊中并沒有其他心腹手下或者将領可以助力。先前他想要收服那些涼州叛軍俘虜之心,其中就有要爲自己栽培幾個軍中心腹的打算,如今與自己素來沒有私交的徐榮突然前來,由不得不引起李儒本人的重視。
說起來,徐榮确實是李儒打算拉攏的一大助力,孑然一身、身居局外的李儒可是說旁觀者清,他看得明白,眼下董卓軍中除了牛輔、董越、董璜這一派掌兵的親族外,還有李傕、郭汜、張濟等人結成的涼州将領派系,以及以徐榮爲首的一派,其餘如段煨、樊稠等人,要麽是明哲保身,要麽就是董卓純粹的心腹。
像董越、牛輔、董璜本身就是董卓的親族,李儒拉攏不動,而像李傕、郭汜等人,軍中涼州将吏衆多,盤根錯節,李儒也不易拉攏。反倒是徐榮本人,出身遼東,雖然跟随董卓多年,屢立戰功,但因爲種種原因卻融不入其他派系裏,再加上因爲他屢立功勳,脫穎而出,隐隐有獨成一派之勢。
李儒依附在董卓身上,日後董卓跻身朝廷、位極人臣,李儒自然也能水漲船高,可要想更進一步的話,在軍中就不能沒有助力之人,而徐榮雖然屢立戰功,但相比起董越等親族或者李傕、郭汜等涼人,終究是勢弱,兩人既有可互補相助之處,今日徐榮來訪,對李儒來說,就是一個試探心意的良機。
當下李儒出帳親迎徐榮,兩人言笑幾句,李儒就邀請徐榮入帳暢談一番,正好徐榮也有此意,于是兩人就魚貫入帳,分主賓坐下,随後就有小吏獻上熱湯,整理一番後才退出帳外候命。
徐榮身材健壯,披甲帶劍,一副武将的打扮,但他卻并非像郭汜、樊稠那樣的純粹武夫,粗通文墨,也讀過一些兵書,知道幕僚文官的重要和能耐。他跪坐在席上,看到案牍邊上剛剛小吏整理的那一堆竹簡文書後,不由感慨贊道:
“李主簿參贊軍機,又處理案牍文書,觀帳中這堆竹簡文書,可見李主簿真乃勤政之能吏,軍中有主簿,真乃幸事也!”
“哈哈,徐校尉謬贊了,儒不過是平庸之吏,才智遜中,故而以勤勉加之。倒是徐校尉,文武兼資,陳倉城上,指揮若定,以一城之地,困十萬之師,爾後更是揚威破敵,追擊百裏。此等名将之資,方是軍中之幸,主公之幸啊!”
兩人入座之後,互相寒暄稱贊,倒也是氣氛融洽,頗有故友交談之歡。
但徐榮終究是疆場鏖戰之将,一陣寒暄過後,再想像大儒名士一樣引經據典,闡發義理的文人清談絕無可能,他搜羅一番,發現平日裏與李儒也不親近,腹中除了兵法戰策之外,竟無能夠和李儒相談的話語,隻能夠笑了笑,掩飾一下心中的尴尬,轉移話題,說起他今天來拜訪李儒的真正目的。
“李主簿,不知你可還記得俘虜營中的閻豔此人?”
“哦?”
李儒雖然心知徐榮此次前來絕非無事拜訪,但沒想到對方來找自己竟是爲了俘虜營中的事,他下意識應付了一聲,腦海裏想起剛剛在董卓大帳之中董卓親口的囑咐,心中警覺,思索一番之後出言反問道:
“似乎有點印象,不知徐校尉所問爲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