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會死嗎?”
一個奶聲奶氣的女孩的聲音響起。
“不會。”
一個聲音輕靈的女人的聲音回道。
“那他剛才怎麽了?”
“做噩夢了。”
“那他夢到什麽了?”
“夢到你媽媽了。”
“那他什麽時候醒過來啊?”
“快了。”
“.......”
耳邊傳來了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許琅的意識在緩緩蘇醒。
“我在哪?我是否還活着?”
許琅的意思還是很模糊,他想睜開眼睛,可是,感覺眼皮被什麽東西縫合上了一般,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睜開。
随着意識的慢慢蘇醒,許琅感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全身彌漫開來,這些痛楚主要集中在的腰腹部,還有胳膊的位置。
痛!
這是許琅第一個感覺,他感覺全身都快要散架了,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痛的,而這種疼痛反而加快了許琅的蘇醒,他知道,自己沒有死,活下來了,自己在生與死的邊緣再次徘徊了一遍。
許琅緩緩地睜開眼睛,雖然,隻有一道縫隙,可他看到了光亮,還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葉阿姨,他醒了。”
就在許琅剛剛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小女孩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真的醒了,我去叫醫生。”
随即,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緊接着,許琅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朝着門口跑去。
“月月.....”
許琅的眼睛還有些模糊,他嘴裏發出的第一個聲音,卻是呼喚女兒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呢......”
随着一聲許琅的那一聲呼喚,一直坐在許琅身邊,緊盯着許琅的小月月,立即開口答道,随即,一隻冰涼的小手緊緊地握着許琅的大手,女孩的力氣很大,似乎,下一秒許琅就會消失一般。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琅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些年來,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和人,身邊的人一一遇害、犧牲、離開,最後,留下來的卻是少之又少,而他最關心也最擔憂的就是小月月了,現在,聽到小月月的聲音,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剛剛睜開的眼皮,再次變得沉重起來,一股深深地疲憊襲上心頭,許琅感到很累,他需要好好地睡一覺。
許琅緩緩地閉上眼睛,他睡着了,随即,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許琅,許琅,爸爸......你怎麽了?你醒醒啊,别吓我啊,别丢下我一個人.......”
剛剛急匆匆的出去找來醫生的葉度,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了小月月那焦急而慌亂的呼喚,她才浮上心頭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
許琅這是怎麽了?難道他......
想到這,葉度猛地沖進房間,看到許琅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而小月月就趴在許琅身上,瘋狂的搖晃着許琅,整個人變得十分的焦急,似乎,許琅已經死了。
葉度那雙猶如星辰的眼睛,頓時閃爍起來,她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她不敢相信,許琅真的會死去。
聽到聲音的不止是葉度,還有醫護人員,他們聽到聲音之後,連忙沖進病房,來到病床旁邊,護士把小月月拉走,而醫生開始給許琅檢查。
原本臉色沉重的醫生,在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檢查之後,發現,許琅沒有死,他隻是身體太虛弱,身體自動進入休眠狀态而已。
葉度這時候也察覺到不對勁,因爲,她看到放在許琅床邊的儀器,還有不停的浮動着,這表示許琅沒死。
“呼......”
葉度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來到醫生身邊,輕聲問道:“他怎麽樣了?”
“沒事兒,就是太累了,睡着了,估計是之前那一針鎮定劑的藥效過去了,沒事兒。”醫生說道。
聞聽此言,葉度這才松了一口氣。
醫生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許琅的身體,然後,跟葉度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就帶着護士離開了。
病房内隻剩下葉度和小月月兩個人,當然,還有躺在的許琅。
小月月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在醫生給許琅檢查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不對勁,許琅沒有死,這讓她很開心,整個人也放松下來了。
關心則亂,小月月正是如此。
葉度坐在椅子上,看着許琅那張被紗布纏住的臉,看着他那微微起伏的胸口,還有那似乎從來沒有放松過的眉頭,有些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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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她會出手?”
在某個房間裏,年輕男人看着老人問道。
老人坐在椅子上,不,準确來說,老人是躺在椅子上的。
聽到年輕男人的話,老人隻是微微的睜開眼睛,瞥了一眼氣急敗壞,臉色非常難看的年輕人一眼。
“我不知道。”老人淡淡的說道。
“那你這怎麽知道我殺不了他?”年輕男人質問道。
老人閉上眼睛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男人,還是不屑于
回答這個問題。
“你爲什麽那麽看重他?我哪點比不上他了?”年輕男人問道。
老人置若罔聞,似乎沒有聽到一般。
年輕男人盯着老人看了很久,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他那雙手漸漸地攥成了拳頭,似乎想要做什麽,但是,在一番猶豫之後,他還是滿滿的松開了雙手。
在年輕男人松開手之後,老人微微睜開眼睛,瞥了男人一眼。
“你知道她爲什麽喜歡許琅,而不喜歡你嘛?”老人淡淡的問道。
“因爲他是警察?”年輕男人沒好氣的回道。
老人輕輕搖搖頭,說道:“你身上的戾氣太重了,而且,鋒芒太盛。”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咯?”
年輕男人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氣,再次攀升到頭頂。
“呵呵......”
老人笑了笑,掙紮着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
一邊走,一邊說道:“想要打敗一個人,首先得打敗你自己,在這一點兒上,他做的比你好,放心吧,你們會有交手的哪一天的。”
說完這句話,老人離開了這個房間。
年輕男人死死的盯着老人的背影,呼吸格外的粗重,臉色也十分的扭曲,但是,在老人走後,年前男人的臉色卻慢慢的回複平靜,他走到老人剛才坐過的位置坐下,嘴裏喃喃自語道:“老不死的,你真的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哼......”
————
走出房間的老人,緩緩慢行。
老人沒有因爲剛才的事情而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年輕男人不聽自己的話,再次回來,這是在老人的預料當中的事情,而那個人的出手,也在他的預料當中。
其實,還有一件事老人沒有告訴年輕人,今天,差一點兒,他就要死在當場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弓在下,冷箭在側,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獵手,是知道呢?
老人之所以默許了年輕人的行動,是因爲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好事兒,至少,目前來說,是好事兒。
“還是太年輕啊。”
男人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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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琅出事兒之後,甯嫣然就接到了消息。
當時,她在聽到有特警犧牲,而且還是被重型狙擊槍被打死的時候,甯嫣然的心就沉了下來,因爲,她知道那個狙擊手是沖着許琅來的,這是一種直覺,一種本能的直覺。
當她感到現場的時候,得知許琅被緊急送到醫院進行搶救的時候,她恨不得馬上去醫院查看情況,但是,她沒有,她不能這麽做,也不可以這麽做,她是公安總局的副局長,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需要留在現場,參與案件的偵破。
甯嫣然在看到那把重型狙擊槍的時候,她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這讓她想起了七年前的事情。
七年前,許琅曾經遭遇過一次襲擊,那一次,死傷的人很多,其中,損失最慘重的就是她當時帶領的刑偵二隊了,那一次,許琅失去了最後的親人,他的雙胞胎哥哥許埌,當然,還有許琅的愛人舒悅。
那一次對許琅的打擊很大,讓其一度沉淪,如果不是因爲舒悅給他留下了一個女兒,誰知道以許琅的性格,會做成什麽事情來?
時隔七年,當許琅再次回來的時候,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這讓甯嫣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到底知道些什麽?爲什麽有人會殺他?甚至不惜動用這種武器?”
這些疑問出現在甯嫣然的腦海當中,讓她感到十分的疑惑和煩躁。
不久前,醫院那邊傳來了消息,許琅沒死,子彈隻是劃破了許琅的腰部而已,傷口看起來很吓人,但是,沒有什麽大礙,隻要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個消息對于甯嫣然來說,無疑是好消息,至少,暫時是的。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甯嫣然展開了她雷厲風行的一面,直接開始以最強硬的态度,開始介入這起案件的調查工作,而她的反應沒有人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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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市,某棟豪宅内。
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站在陽台上,手裏端着一杯紅酒,眼睛看向南方。
天,很黑,夜,也已經深了,天空山除了一輪彎月之外,什麽都沒有。
相對于南方,燕京市的月亮顯得那麽的黯淡無光,而在南方能夠清晰看到的星星,也在霧霾的作用下,幾乎看不到。
馬上要到十二月了,北方的天氣愈發的冷冽起來,寒風吹拂,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女人穿的很淡薄,微風拂過,吹起了女人的秀發,也吹動了她的衣裳,原本白皙的臉頰,也在寒風當中被吹得紅彤彤的,看起來十分的誘人。
女人的表情十分的冷,那是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高冷,猶如雪山上的白蓮一般,隻可遠觀。
不知道是太冷了,還是因爲别的,女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原本紅潤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她莫名的感到一陣的心慌。
女人皺了皺眉頭,轉身走進了房間,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放下酒杯。
‘怎麽會有這種感
覺呢?’
女人喃喃自語了一下,随即,她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麽,于是,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
“給我查查S市發生什麽事情了,越快越好。”
說完,女人挂斷了電話。
也許是太冷了,女人蜷縮在椅子上,蒼白的臉色久久沒有恢複正常,她那雙似乎永遠不摻雜情感的眼睛,此時,布滿了驚恐和不安。
“叮鈴鈴......”
沒多久,女人手機響了,是剛才那個人打來的。
“S市今晚發生了一起槍擊案,近日來殺害多名新聞工作者的兇手王安宴被擊斃了。”
聽到這個消息,女人頓時松了一口氣,對于王安宴是否被擊斃,其實,她沒有那麽的關心,她關心的隻有一個人。
“還有什麽消息嗎?”
“根據可靠消息,在王安宴被警方擊斃之後,現場有人對警方展開了襲擊,一名特警犧牲了,另外......”
說到這,對方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着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說。”
剛剛放松下來的心,再次提起來,很顯然,她意識到了不好的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了。
“另外,CSY刑偵小組的組長許琅,在這次行動當中身受重傷,送到了醫院搶救。”
“他怎麽樣了?”女人連忙問道。
“人搶救回來了,隻是左臂骨折,腰部被子彈擦傷。”
聞聽此言,女人頓時松了一口氣,隻是被子彈擦傷而已,那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襲擊警方的人抓到沒有?他使用的是什麽武器?”女人随口問道。
“據說兇手已經被擊斃了,而他具體使用的什麽武器,暫時不知道,不過,從兇手所在的位置來看,對方使用的應該是狙擊槍。”
“什麽?!”
女人猛地提高了嗓音,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顯然,她很震驚,也很激動。
剛才,她還以爲許琅受傷隻是一個意外而已,現在,她感覺到了不對勁,難怪自己剛才會心慌,難怪她會感到恐懼和不安,原來,這一切都是針對他而發生的,七年前的事情要重演嗎?
女人陷入了沉思。
“葉總......”
電話那端,對方久久沒有聽到女人的說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立即給我訂最早飛往S市的機票。”
“好。”
“另外,去查查襲擊警方的歹徒是誰,我要知道他的身份。”
“這...葉總,這恐怕不合适吧,畢竟,這是警方的事情,我們插手不太好吧?”
“按我說的去做。”
“好,我知道了。”
電話随即挂斷。
女人随手把手機放下,她赤着腳,走到陽台,看着南方的天空,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冷冽起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對嗎?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試試,看看到底誰笑到最後。”
女人的生意很低,很寒風一吹,消散在空氣當中,随風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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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裏,田永春的臉色很難看,周圍的警-燈閃爍,把他的臉照應的一明一暗,看起來,格外的吓人。
站在田永春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尤其是當時在案發現場的幾個人,他們都感覺到,田永春此時很生氣,很憤怒,這是很少見的事情。
大多數人看到田永春這個表情,都以爲是因爲在S市出現了重型狙擊槍的緣故,所以,他才這麽生氣,當時,了解田永春和許琅的人都知道,讓田永春如此憤怒的不是狙擊槍的事情,而是許琅遇襲的事情。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沒有察覺到什麽,但是,事後,他們自然意識到了,那個狙擊手針對的不是警方,也不是那個已經犧牲的特警,而是許琅。
對于許琅來說,他是幸運的,因爲,他活下來了,而代價就是,有人替他挨了一槍,如果不是那個特警當時跑在了許琅前面,擋住了子彈,那麽,許琅可能當時就死了,想想就讓人後脊背發涼。
當着衆多警察的面,一個特警的腦袋被當成西瓜給打的四分五裂,這是什麽,這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這一次,被打死的是特警,那麽,下一次呢?會是誰?在場的公安分局局長的腦袋,還是公安總局局長田永春的腦袋?
這一次,許琅僥幸活下來了,那麽,下一次呢?會不會還會有人針對許琅,再來一次襲擊呢?
沒有人知道答案,但是,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憤怒和後怕。
有重型武器進入S市,警方居然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渎職呢?這一次出現的是重型狙擊槍,那麽,下一次是不是火箭筒都會冒出來了?
想到這,所有人的臉色都凝重無比。
田永春漸漸收回思緒,環顧一周,最後,目光停留在丁昊穹和特警隊長的臉上,他眯起眼睛,說道:“查,徹查到底,一周,我隻給你們一周時間,如果查不出來,你們就脫掉身上的警服。”
說完這句話,田永春就轉身離開了,留下表情凝重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