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琅他們跟着李魁一起乘車回到了五馬市刑偵一隊。
本來,按照李魁的意思是,許琅和秦明月第一次來五馬市,而且還來的這麽着急,先吃飯在辦案,但是,許琅在接到羅佳妍的電話之後,就拒絕了,堅持要先看看秦友奇的屍體再說,李魁勸說了幾次,沒有結果之後,就隻能答應了。
其實,李魁對許琅的了解也隻是在得知車禍的死者是秦友奇,跟S市的一起案件有關的時候,他通過警局内部網查閱了一下,才知道許琅這個人的,而關于許琅的相關報道,他曾經也看到過,看到是看到了,他卻是嗤之以鼻,不以爲然,覺得許琅就是一個被包裝出來的繡花枕頭,所謂的警探明星而已,直到看到許琅本人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看法有些偏頗了。
如果許琅真的答應了他剛才提出的要求,李魁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是,肯定不會對許琅有所改觀,隻是,現在不一樣了。
一行人直接去了五馬市刑偵一隊的法醫解剖室,在解剖台上看到了赤-身-裸-體的秦友奇。
許琅在看到秦友奇屍體的那一刻,他當場愣住了,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李隊長,你确定這是秦友奇?”許琅轉過頭,緊蹙着眉頭問道。
李魁被許琅問的一愣,他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許琅,反問道:“秦友奇是你們通緝的罪犯,難道你不認識他?”
聽到李魁這麽說,許琅沒有在說什麽了,他低頭仔細的去看屍體。
在看了很久之後,許琅已經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他就是秦友奇。
其實,許琅在第一眼看到秦友奇臉的時候,他就已經辨認出他的身份了,隻是,看着眼前秦友奇的屍體,在回想十幾天前,他看到的秦友奇,兩者之間完全是判若兩人。
十幾天前,許琅第一次看到秦友奇的時候,是在S市城東區刑偵支隊,當時的秦友奇穿着一套工作服,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看起來卻像四十來歲的人,說話走路,都有理有據的,十足的一個生意人,當時的秦友奇因爲上了年紀,身體發福了,看起來有些胖,可是,眼前的這具屍體,簡直就是皮包骨頭,瘦脫相了。
蓬亂的頭發,胡子拉碴的臉,光滑圓潤的皮膚早已經不複存在,臉上無比的幹燥,有的地方出現了脫皮的迹象,這是被烈日長時間暴曬留下的痕迹,幹癟的胸腔,松弛的肚皮,那雙大手,指甲已經比較長了,參差不齊,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修理過了,而在其指甲縫裏還能看到黑色的污垢,不知道是身體上的污垢,還是積攢下來的灰塵,而其裸露的腳上,布滿了水泡,有的水泡已經破裂,露出裏面猶如嬰兒皮膚一般粉嫩的肌肉組織。
狼狽,邋遢。
這是許琅在看完秦友奇屍體之後,首先感覺到的。
一個疑問很快就浮現在許琅的腦海當中,秦友奇在離開S市之後,到底經曆了什麽,爲什麽會搞成這個樣子?
隻是這個問題,秦友奇已經無法回答了,因爲他已經死了,死人是無法開口的,而想要知道答案,就需要許琅他們自己去調查了。
五馬市刑偵一隊的法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看了看許琅,又看了看李魁,最後,目光停留在秦明月身上,準确來說,是停留在秦明月那雙修長的手指上,同樣的法醫,他一眼就看出來,秦明月也是法醫。
“屍檢結果是什麽?”許琅沉默了良久,突然問道。
“屍體确實被汽車撞擊過,不過,根據對屍體體表的傷痕進行鑒定,這些傷痕都是在其死後造成的,根據屍體的情況來看,死者應該在遭到撞擊之前就已經死了,而且至少死了兩個小時以上,初步推測是脫水導緻的休克性死亡,具體的死亡原因還需要進一步的解剖才知道,隻是.......”
法醫說到這,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他的意思很明顯,在死者的家屬沒有到來之前,在對方沒有簽署司法解剖同意書之前,他們是不能擅自進行解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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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琅點點頭,對于這一點兒,他很清楚,可是,現在上哪去找秦友奇的家屬呢?
秦友奇的兩個兒子,一個已經死亡了,而且大兒子秦亮還不一定是他親生的,而小兒子秦奮現在下落不明,至于其妻子喬麗娜,也已經在雲南市遇害了,妻子和兒子都不在,除了一個已經六十多歲,快七十的二姐之外,秦友奇根本沒有親屬了。
想到這,許琅就轉過頭對秦明月說道:“立即對屍體進行解剖,相關程序等回到S市在補辦上,我要盡快知道屍檢結果。”
秦明月點點頭,沒有反駁的意思。
他徑直走到工作台,換上了一件法醫的工作服,然後戴上手套,進入了工作狀态,而五馬市的法醫在看了看李魁,發現李魁沒有說什麽之後,隻好跟着幫忙。
屍體解剖是一個細緻活兒,也是一個很耗費時間的體力活兒,許琅雖然很想現在就知道秦友奇的具體死亡原因,但是,他知
道,這是需要時間的,繼續待在法醫解剖室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從李魁他們從現場找到的東西入手,說不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迹。
想到這,許琅就對李魁說道:“跟屍體一起被發現的東西在哪?我想看看。”
“哦,那些東西在證物科,跟我來。”李魁說道。
許琅點點頭,跟着李魁一起離開了法醫解剖室。
————
許琅跟着李魁來到了證物科,看到李魁他們從現場找到的東西。
一個已經被壓癟的大号塑料瓶,瓶子裏還有一些液體,不知道是水,還是其他的什麽東西,許琅拿起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皺了皺眉頭。
瓶子裏的液體沒有什麽特殊的氣味,跟普通的水沒什麽區别。
看到許琅的工作,李魁笑着說道:“不用看了,那就是普通的自來水,我們已經鑒定過了。”
聽到李魁這麽說,許琅放下了手裏的塑料瓶,轉過頭,看向其他的東西。
一個背帶已經斷裂的旅行包,這不是普通的旅行包,而是一個國産的名牌包包,不過,對于大多數隻知道LV,愛馬仕等等外國名牌的人來說,這種國産的名牌還真不知道,許琅如果不是在過去的六年時間裏,閑着沒事,喜歡看這些東西,他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旅行包的背帶斷裂了,拉鏈也壞了,上面的拉鎖已經不翼而飛了,不知道是被撞擊之後,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還是在其他的什麽地方丢失了。
旅行包裏面的東西不多,一套還算幹淨的衣服,然後就是一個錢包,錢包裏面放置着秦友奇的身份證、銀行卡、信用卡、會員卡還有名片,錢包裏有一沓錢,有零有整的,除此之外,在包裏沒有發現其他的東西,唯一的東西就是一些零食,而且都是那種不怎麽充饑的零食。
看完這些東西之後,許琅就皺起了眉頭,轉過頭,看着李魁問道:“就隻有這些東西?”
李魁點點頭,說道:“我們抵達現場之後,隻發現了這些東西。”
“錢呢?”許琅問道。
“錢都在這了,咯。”
李魁伸出手指了指放在證物袋裏的一沓錢,說道。
許琅瞥了一眼,就搖搖頭,說道:“我說的不是這些錢。”
“那你說的是什麽?”李魁反問道。
“根據我們之前的調查,秦友奇從S市離開的時候,他至少攜帶了幾十萬的現金,而他妻子喬麗娜已經在雲南市遇害了,現場沒有發現現金,現在,秦友奇也遇害了,也沒有看到這筆錢,那麽,錢去哪了?”許琅緊蹙着眉頭說道。
“許警官,你該不會是懷疑我們貪污了這筆錢吧?”李魁有些不悅的看着許琅說道。
許琅搖搖頭,說道:“李隊長,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奇怪,秦友奇從S市離開的時候,明明帶着那麽多的現金,現在卻不翼而飛了,肯定是被什麽人拿走了,或者是花在了什麽地方。”
聽到許琅的解釋,李魁微皺的眉頭頓時松開了,他笑了笑說道:“可能是被人搶劫了,或者是遺失在什麽地方了。”
許琅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像是遭遇了搶劫。”
“爲什麽?”李魁好奇的問道。
“如果我是劫匪的話,搶劫肯定就是爲了圖财,肯定會把受害者身上的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搶走,比如錢包,比如手機......”
說到這,許琅突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在眼前的一堆證物當中翻找起來,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你找什麽呢?”李魁被許琅弄得一愣,連忙問道。
“手機,秦友奇的手機。”許琅一邊翻找一邊說道。
“别找了,沒有手機。”
東西就那麽多,如果有的話,一眼就能看到,可是,證物裏面卻沒有手機,這讓許琅愈發的感到疑惑起來。
現在是一個科技時代,也是一個信息時代,一個人出門,最重要的三樣東西,身份證,手機,錢包,缺一不可,可是,現在秦友奇的身份證和錢包都在,唯獨手機不見了,這顯然不正常。
看到許琅沉默,李魁就開口問道:“你剛才說不像是搶劫,爲什麽?”
許琅也冷靜下來,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搶劫犯在實施搶劫的時候,往往都是奔着錢去的,他們會搶走受害者身上一切可以換錢的東西,手機,錢包,現金,貴重物品等等,可是,你也看到了,秦友奇的錢包之類的東西都在,而且他身上還有現金,劫匪不可能看不到,而他們看到了爲什麽不拿走呢?這說不通,所以,我覺得不是搶劫。”
“那不是搶劫,應該就是秦友奇把錢遺失到其他的地方了。”李魁說道。
許琅轉過頭看着李魁的眼睛,問道:“你真的這麽認爲的嗎?”
李魁一愣,随即笑着搖搖頭,說道:“應
該不會,如果是我帶着這麽多的現金,肯定會仔細看護的,絕對不會讓它丢失的。”
許琅點點頭,他再次沉默起來。
現在,有幾件事需要許琅去弄清楚。
第一,秦友奇爲什麽會出現在五馬市的公路上。
第二,秦友奇到底是怎麽死亡的?是意外死亡,還是被人謀殺的?
第三,秦友奇當初帶走的哪筆巨款現在在哪?是真的丢失了,還是用在其他什麽地方,亦或者是交給了什麽人,比如他兒子秦奮。
第四,秦友奇的手機去哪了?手機上是不是存在着什麽重要的信息或者證據?
如果不把這些問題弄清楚,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甚至比之前的還要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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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出去吃點東西?現在都下午了。”李魁見許琅的臉色陰晴不定的,他有些擔憂的說道。
對于李魁的話,許琅卻置若罔聞,他總感覺,秦友奇的死沒有那麽簡單,因爲,他在看到秦友奇屍體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剛開始,他還沒有意識到這種熟悉感是什麽,現在冷靜下來,許琅就想到秦亮。
當時,許琅在看到秦亮屍體的時候,就是這樣,整個人都皮包骨頭了,完全看不出來是個人了,而現在,距離秦亮去世才十幾天,秦友奇也變成了這個樣子,許琅覺得,這很像是有人在報複殺人,用當初秦亮的死亡方式來懲罰秦友奇,那麽,問題來了,這個人是誰呢?
許琅首先想到的就是秦奮。
畢竟,就目前警方掌握的資料來看,唯一跟秦友奇他們牽扯很深的,隻有秦奮一個人還活着。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秦奮的話,那麽,他的動機是什麽?給秦亮複仇?還是純粹的爲了反抗秦友奇?
無論是哪種可能性,許琅都覺得說不通,畢竟,秦友奇和秦奮是親父子,沒有那個父母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也沒有哪個孩子會大逆不道到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殺死自己的父母,當然,什麽事情都有例外,什麽可能性都有。
“咚咚咚......”
就在許琅還在思考着秦友奇案子當中的疑點的時候,敲門聲響起,打斷了許琅的思緒。
許琅轉過頭,看到一個警員走了進來,先是看了一眼許琅,然後就看向李魁,說道:“王鵬又在大吵大鬧,情緒十分的激動,而且,他的朋友已經到了,要求要和王鵬見面,李隊,怎麽辦?”
聽到警員這麽說,李魁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而是轉過頭看向許琅,問道:“許警官,你怎麽看?”
許琅想了想,說道:“這樣,我們去見見王鵬。”
“好,我也是這麽想的。”
李魁說完,就帶着許琅去了審訊室。
對于警察來說,對于審訊室的熟悉程度要遠遠超過其他的地方。
一個狹小的房間,一張審訊桌,幾把審訊椅,桌子上放置着一盞台燈,房間的四角都有監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記錄着審訊室内的一切情況,除此之外,房間内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
李魁帶着許琅來到了審訊室,在審訊桌後面坐下之後,李魁拿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許琅。
許琅看了一眼香煙,是軟華,他猶豫了一下,問道:“這裏可以抽煙?”
根據相關規定,審訊室内是不允許抽煙的,而許琅在刑偵一隊的時候,包括現在在CSY的時候,他還是經常在審訊室抽煙,也沒有人說什麽,隻是,這裏畢竟不是S市,不是自己的地盤,說話做事,都需要掌握分寸的。
聽到許琅這麽問,李魁哈哈一笑,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率先抽了起來,說道:“都是老司機了,你跟我來這個?哈哈......”
“呵呵......”
許琅也不是什麽扭捏的人,聽到李魁這麽說,許琅也點燃了一根香煙,他現在很亂,需要靠尼古丁來提提神。
說實話,在沒有回S市之前,許琅基本上已經戒煙了,這主要是小月月的功勞,而回到CSY之後,爲了破案,許琅的煙瘾再次犯了,雖然,他答應了小月月戒煙,可是,一旦碰到了棘手的事情,他還是忍不住點燃了香煙,比如現在。
随着香煙的燃燒,原本沒有任何氣味的審訊室,頓時就煙霧缭繞,彌漫着一股煙味。
“咔嚓。”
審訊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雙手戴着手铐的王鵬被帶了進來,讓其在審訊椅上坐下之後,那個警員就站在了王鵬身後。
王鵬顯得十分的進展和激動,他在看到李魁之後,想要說什麽,但是,他注意到在李魁的身旁還坐着一個人,這個人他不認識,于是,他就十分識趣的什麽都不說,暗暗的打量着許琅。
王鵬在打量許琅,許琅也在觀察王鵬的一舉一動,隻是,誰都沒有說話,房間内,除了香煙燃燒的聲音,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