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和輕信交-配産生輿論。——保·瓦萊裏
在鄒仁江遇害的事情發生,許琅他們在确定了偵查方向之後,許琅的擔心很快就成爲了現實。
鄒仁江遇害的地點是即将開業的恒達大樓,現場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多,除了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之外,還有有着無冕之王之稱的媒體記者。
中午的時候,關于S市首富鄒仁江遇害的新聞就被報道出來,而且還是頭版頭條,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死人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論是正常的生老病死,還是其他的死亡原因,隻要跟自己沒有直接的關系,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對于他們來說,這隻是一個新聞,一個茶餘飯後談論的談資而已。
鄒仁江的死之所以那麽快被報道出來,一來,是他的身份,S市首富,S市十大傑出人物之一,著名的企業家,慈善家等等,這些身份,都讓他的死成爲了衆人的焦點,二來,鄒仁江是死于他殺,而不是自然死亡,一般的兇殺案,都會牽動很多人的心,更何況是像鄒仁江這樣有相當大的社會地位的人呢,三來,在鄒仁江遇害之前,仁江集團做出的很多反常舉動,比如大力做慈善,不但的出售手裏的股權,抛售集團産業等等,還有兩次的鈔票雨,無論是哪一個都是焦點當中的焦點,頭條當中的頭條,而鄒仁江這個時候的遇害,直接把這件事推向了高-潮。
新聞一出,網上一片嘩然,說什麽的都有,而輿論自然也随之而來。
市局領導在陳家河案件上,本來就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現在,陳家河村的案件還沒有徹底的調查清楚,鄒仁江的事情一出,立即就引起了本來就神經緊繃的領導們的注意。
在許琅安排完偵查工作的時候,田永春的電話就随之而來,讓許琅去他的辦公室彙報情況,顯然,鄒仁江的事情,引起了上級領導的高度重視。
對于這件事,許琅不感到奇怪,如果田永春不給自己打電話,許琅反而覺得奇怪了。
當許琅來到田永春辦公室的時候,發現除了田永春,副局長甯嫣然在場之外,市局的副書記也在場,他們的臉色都十分的難看。
見面之後,沒有什麽寒暄,一切直奔主題。
“許琅,鄒仁江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田永春直接問道。
許琅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把目前他們掌握的線索彙報了一遍,田永春他們聽完之後,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
田永春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開口了。
“這件事,你怎麽看?”
許琅看了一眼田永春,又看了一眼副書記,想了想,說道:“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鄒仁江遇害的案子,很可能是孫文耀做的。”
“孫文耀?有确切的證據嗎?”
聽到孫文耀這個名字,田永春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提高聲音問道。
許琅搖搖頭,說道:“沒有确切的證據,這隻是我們目前的一個推測,不排除跟鄒仁江有過節的人報複殺人的可能性。”
副書記這時候說話了,他看着許琅,問道:“許組長,CSY是上級領導專門成立的刑偵部門,你們之前的幾起案件都辦理的非常漂亮,也十分的迅速,這很好,爲什麽最近發生的幾起案件,卻遲遲沒有偵破?楊榮偉案件是這樣,搞得滿城風雨,陳秋敏案件也是這樣,搞得人心惶惶,多少人被牽連進去,到現在都還在調查,而現在鄒仁江也遇害了,兇手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叫什麽,孫文耀的家夥,既然你們知道了犯罪嫌疑人是誰,爲什麽不盡快抓捕他呢?還讓他繼續逍遙法外,搞事情呢?你們公安部門就是這麽做事情的?”
副書記的話說的非常不客氣,帶着強烈的指責的味道。
許琅卻不能說什麽,他又能說什麽呢,副書記說的确實沒錯,楊榮偉案件、陳秋敏案件,這兩起案件到現在都沒有偵破,确實是CSY的偵辦不力導緻的,可是,因爲這兩起案件而引發的一系列案件,基本已經搞清楚了,但是,代價太大了,而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孫文耀,到現在,他在哪?在做什麽?警方卻一無所知,副書記不滿,指責許琅他們是很正常的事情。
“田局長,甯副局長,許組長,你們也知道,陳家河村的案子到現在還沒有結論,上級領導很不滿意,我們的工作也很難開展,現在,鄒仁江又死了,而且偏偏還是中央的領導在的時候發生的,你們讓我怎麽跟上級交代啊?”
說完這句話,副書記轉過頭,看着田永春,說道:“鄒仁江的案子,一定要限期破案,越快越好,不要在出現新的意外了,不然,你們就等着脫掉身上的警服,回家抱孩子去吧。”
副書記站起身,看了許琅他們幾個人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辦公室内隻剩下許琅他們三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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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副書記離開之後,田永春看着重新關上的辦公室大門,神情十分的凝重。
“哎......”
田永春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着許琅,問道:“許琅,你跟我交個底,關于孫文耀的事情,你們CSY到底查的怎麽樣了?能不能确定這幾起案件的兇手就是他?”
許琅想了想,說道:“兇手基本已經鎖定就是孫文耀了,但是.....”
“但是什麽?”田永春皺起眉頭問道。
“但是,你也知道,雖然我們鎖定了兇手就是孫文耀,可是,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人是他殺害的,而且,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孫文耀在哪?”
“啪。”
田永春終于拍了桌子,他看着許琅說道:“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你們CSY到底是幹什麽吃的,兩個多月過去了,你們居然連個人都找不到,你說你們還能幹什麽?”
面對田永春的指責,許琅撇撇嘴,翻了個白眼,沒有辯解什麽。
找不到孫文耀,CSY确實有責任,還是主要責任,但是,CSY的人難道不想找到孫文耀嗎?不想将其抓捕歸案嗎?
肯定不是,關鍵問題是,孫文耀對于警方的辦案手段,刑偵手段十分的了解,他又是一個法醫,在作案的時候,基本都在現場留下任何的證據和線索,就算警方在案發現場找到的證據和線索,也是孫文耀故意留下的,他一直都躲在暗處,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密切的注視着這一切。
其實,到現在爲止,孫文耀和許琅他們已經處于明面上了,他每次作案,作案的時間,作案的目标,都給警方的調查帶來很大的難度,楊榮偉案件,牽扯出了很多荒唐可笑的事情,而陳秋敏案件更不用說,而這些牽扯出來的案件,都不是孫文耀主動提供的,而是警方根據遇害者的基本情況調查之後發現的。
尤其是陳秋敏案件,随着許琅他們的深入調查,牽扯的事情越來越多,牽扯出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本來,許琅他們是調查陳秋敏遇害案的,到最後,卻是在調查一個強大的犯罪團夥,然而,發現問題,許琅他們又不得不調查,而這一調查,就發現了一系列的問題,讓陳秋敏的案件就陷入了僵局,停滞不前,而等到警方把這些錯綜複雜的案件處理完畢之後,新的遇害者又出現了,根本不給警方喘息的機會。
許琅感覺,孫文耀的這幾次作案,都是有很強的目的性的,至于目的究竟是什麽,許琅不知道,許琅感覺,孫文耀在跟警方下棋,而許琅或者說,整個公安系統,就是和他下棋的那個人,這種感覺,讓許琅很不爽,但是,不爽又能怎麽樣,他還得一步一步的來,明知道,深入的調查肯定會發現新的問題,一些隐藏的罪惡,可是,許琅卻不能視而不見,不去調查,這就像是,明知道前面是萬丈深淵,你還不得不硬着頭皮跳下去,而孫文耀就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這一切。
這種感覺,在楊榮偉案件的時候,感覺不是很明顯,但是,在陳秋敏案件的時候,就十分的明顯,甚至是赤-裸-裸的,而現在的鄒仁江案件,許琅相信,主要他們深入的調查,肯定會發現很多事情,包括一些隐藏着的罪惡,在發現這些罪惡的時候,許琅他們還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去管。
陽謀,赤-裸-裸的陽謀。
既然許琅都感覺出來了,而從首都下來的田永春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這也是他現在感到惱火的地方。
楊榮偉案件,如果楊榮偉被警方發現其行蹤之後,在逃跑的時候,沒有被孫文耀提前一步帶走,而是被警方抓獲的話,警方肯定隻會調查楊榮偉犯下的罪行,而不會調查其他的案件。
陳秋敏案件,如果陳秋敏沒有遇害的話,警方也不會根據陳秋敏去調查陳家河村,自然也不會發現陳家河村背後的秘密和罪惡,當然,陳家河村的罪惡,遲早肯定會被發現的,但是,到底是什麽時候被發現了,又是怎麽被發現的,而被發現之後,又有多少人逃脫法網,誰也不知道。
如果警方隻是調查兩起命案本身的話,不去管其他的案件的話,其實,警方現在不會這麽被動,然而,看到了罪惡,發現了罪惡,不去調查,這還是警察嗎?
拍了桌子,發了火,田永春也冷靜下來,他看着許琅,說道:“現在陳家河村的案子,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了,而孫文耀在這個時候再次作案,我估計,在鄒仁江遇害的背後,肯定還牽扯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也可能是知道,但是沒有重視的事情,所以,你們在調查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現在是特殊時期,陳家河村的案子已經産生了很大的不良影響,對S市來說,已經足夠緻命了,
如果鄒仁江的案件也是如此,那麽,對于S市的經濟市場,還有社會穩定,肯定會帶來巨大的沖擊力的,如果我們處理不當的話,造成的後果是很嚴重的,我想這也是孫文耀屢次作案的目的所在,所以,你們在調查案件的時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許琅臉色凝重,抿了抿嘴唇,重重的點點頭。
“鄒仁江死了,社會影響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你們該怎麽調查就怎麽調查,不用顧忌太多,但是,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不能讓現在的局面變得更糟了。”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許琅說道。
田永春點點頭,繼續說道:“我知道鄒仁江的案子,隻依靠你們CSY肯定不行,但是,陳家河村的案子是現在最重大的案子,人手方面肯定不足,這個需要你們自己去克服,刑偵一隊要協助省廳方面,調查陳家河村的案子,而刑偵二隊現在還其他的任務,人手不足,你隻能從其他的刑偵支隊和公安分局調人了,我也會通知他們的,讓他們盡力協助你們CSY的。”
“好,我知道。”
許琅再次點點頭說道。
其實,許琅本來是想問問刑偵二隊現在在處理什麽案件的,但是,自從楊榮偉案件之後,刑偵二隊就一直很忙,許琅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麽,但是,許琅知道,刑偵二隊肯定在偵辦什麽重大的案件,既然杜子喬沒有聯系自己,而田永春也沒有告訴自己,許琅就沒有多問。
接下來,田永春又問了一些關于鄒仁江遇害案的一些細節之後,又寬慰了許琅幾句,就讓許琅離開了,而他和甯嫣然要去市局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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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田永春辦公室回到CSY之後,許琅就感到壓力山大。
鄒仁江遇害,這是事實,是無法否定的事實,既然,鄒仁江是遭人殺害的,那麽,就要調查清楚,而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想要調查鄒仁江遇害的真相,首先,就是弄清楚,鄒仁江在八月八号失蹤之後,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
鄒仁江的突然失蹤,還有在其失蹤之後,仁江集團的一系列反常舉動,說明,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想要弄清楚這裏面到底有什麽問題,就必須知道,仁江集團之前的那些反常舉動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想知道真相,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詢問鄒氏家族的人,他們是仁江集團的掌舵人,自然最清楚了,但是,這條路在對他們進行詢問調查的時候,已經不可能了,既然,他們不肯說,那麽,許琅他們隻能從其他的方面入手。
比如,調查仁江集團的資金流動。
今天是八月三十一号,在昨天晚上,仁江集團辦公大樓的那一場鈔票雨,或許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仁江集團的辦公大樓是S市最繁華的地段之一,作爲S市最大的辦公大樓,它的安保系統肯定沒有問題,而那些鈔票是從辦公大樓的樓頂飄落下來的,那就說明,在那個時間段裏,有人進入了辦公大樓裏面,而當時是晚上,是下班時間,公司的人都不在公司,那麽,能夠進入公司的人,應該可以查出來,而且,能夠在大晚上,下班的時間輕易進入公司的人,肯定是公司内部的人,而且肯定不是普通員工,至少是領導級别的。
想到這,許琅就決定先去一趟派出所,把昨天晚上的那起鈔票雨的案件卷宗的調查結果翻閱一番,或許,從這些調查結果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根據上午,許琅看到的相關新聞,現場發現的鈔票大概有兩千萬左右,而且都是現金,而在現在這個網絡時代,現金的出現其實是很少的,而有人帶着這麽多的現金出現在公司的辦公大樓,肯定會引起安保人員的注意,還有就是,兩千多萬的現金,不是兩萬塊錢,想要短時間的弄出來這麽多錢,銀行方面肯定有記錄,而這筆錢也是線索之一。
查清楚,昨天晚上都有誰去過仁江集團的辦公大樓,縮小範圍,找到這個人或者這群人,就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了。
而查清楚這筆錢的來曆,可以進一步的縮小範圍,精确的鎖定這場引起騷動的鈔票雨的真相。
在弄清楚了這個問題,看看這場鈔票雨和鄒仁江的遇害是否有關聯,從而調整偵查方向,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任何案件的發生,在最初的偵查階段,最怕的就是搞錯了偵查方向,如果偵查方向搞錯了,那麽,随之做的一切調查工作,都是毫無意義的,不但浪費人力物力,而且還會錯過最佳的偵破時間,許琅不是雛鳥,他不想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許琅堅信,不管鄒仁江遇害的真相是什麽,仁江集團最近一系列的奇怪舉動肯定不是臨時起意,多多少少都和鄒仁江的失蹤和死亡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