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泉他們找到了陳家河村村民藏身之地之後,S市CSY的審訊室内,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開始了。
常鴻運在昨天晚上就被賴邳他們從五海市帶回了S市,不過,人是帶回來了,許琅卻沒有展開審訊工作。
一來是許琅他們對常鴻運的情況了解的太少了,他們需要時間去收集資料和證據,二來,許琅他們都太累了,需要休息,調整狀态,才能更好的進行審訊工作,審訊犯罪嫌疑人,就像是熬鷹一般,需要強大的意志力,不然,非但不能從犯罪嫌疑人那裏得到想要的結果,還可能适得其反,而這不是許琅想要看到的結果。
審訊室内,許琅、丁昊穹還有賴邳,三個人分别坐在審訊桌後面,而常鴻運就坐在他們的對面,雙手戴着手铐。
筆挺的深色西裝西褲,白色的襯衣,留着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頭型,常鴻運看起來和大多數生意老闆沒什麽區别,他表情自然而鎮定,目光輕柔而銳利,從他被帶到審訊室開始,臉上始終都保持着一個和善的笑容,似乎,他不是一個即将被審訊的犯罪嫌疑人,反而像是一個即将要開始談判的生意人。
根據資料顯示,常鴻運已經五十二歲了,是個中年男人了,可是,許琅在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不像是一個五十郎當歲的男人,反而看起來才四十多歲,白皙的臉龐,幹淨的面容,烏黑的頭發,不過,許琅也不覺得奇怪,越是有錢人越是懂得珍惜和保護自己的身體,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對于他們來說,有了一個好身體,才能賺取更多的财富。
在常鴻運被帶回CSY之前,許琅就覺得常鴻運肯定不是什麽簡單角色,現在,看到常鴻運本人,這種感覺愈發的強烈起來。
鎮定自若,目光銳利而淡定,表情自然,氣度不凡,神情内斂,如果是在談判桌上,像常鴻運這樣的人,絕對是一個很棘手的對手。
常鴻運的衣服一絲不苟,沒有太多的褶皺,雖然,他穿的衣服很常見,不是什麽名牌,但是,許琅還是看出來了,這些衣服都是手工制作的,應該是私人訂制。
許琅他們進來之後,一直都沒有急着開口,因爲許琅在觀察常鴻運,在想着該怎麽開口才合适。
“許琅,許警官,我們終于見面了。”
常鴻運的聲音打破了審訊室内寂靜的氣氛,他緩緩地開口,語氣不急不緩,沒有絲毫的慌亂,似乎,坐在他對面的不是警察,而是一個老朋友一般。
許琅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說道:“你認識我?”
“呵呵......”
常鴻運笑了笑,說道:“在S市的公安系統裏,可以不認識公安局局長,怎麽能不認識許琅,許警官呢?畢竟,你可是經常上新聞的。”
許琅挑了挑眉頭,對方上來就給自己戴高帽,而且還是一定很大很大的高帽,如果是一般人,在聽到這句話,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心裏肯定高興,畢竟,沒有人不想聽好話,但是,許琅心裏很清楚,對方上來就給自己戴高帽,把自己捧得高高的,那麽,接下來,就可能抽梯子,讓自己摔的很慘。
“常老闆說笑了,我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警察而已,跟常老闆無法相比,畢竟,常老闆那麽低調,低調到讓我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哎...沒辦法,我這個人很怕麻煩,既不想給别人找麻煩,也不想别人找我麻煩,而避免麻煩的最好辦法就是低調,你說呢,許警官?”常鴻運看着許琅笑眯眯的說道。
許琅點點頭,說道:“低調是好事兒,就是某些人表面看起來一本正經,其實,私底下做着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猶如下水道的老鼠一般,不能見太陽。”
常鴻運笑着點點頭,附和道:“許警官說得對,确實是這樣,不過,我常鴻運自認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是,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之徒,我做的生意雖然不大,但是也不小,我可是遵紀守法,照章納稅的正經人啊。”
“哦?是嗎?”許琅似笑非笑的看着常鴻運。
“難道許警官發現我做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嗎?”常鴻運反問道。
許琅點點頭,說道:“我們在你公司的倉庫當中,發現了很多野生保護動物,既然你是老闆,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啊?”
“哦?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常鴻運露出驚訝的表情,随即,就皺起眉頭,看着許琅說道:“難道又是公司下面的人,背着我-幹的?”
“走私販賣野生保護動物這件事,常老闆不知道?”許琅問道。
常鴻運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是嗎?真的這樣嘛?”
“許警官,你應該知道,我常鴻運雖然不是S市的首富,但是,也有幾分家底,生意雖然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了,手底下養着上千名的員工,産業也比較多,我不可能什麽事情都知道的對嗎?”常鴻運絲毫不緊張的看着許琅的眼睛說道。
“難道常老闆一點兒都不知道嗎?”許琅問道。
“許警官,你怎麽不相信我呢,如果我知道了這件事,我肯定第一個報警,跟你們警方說明這件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而且,既然他們敢這麽做,肯定不會讓我知道的。”
聞聽此言,許琅沉默了起來。
果然,和許琅之前預料的一樣,這個常鴻運真的是個很難纏的對手,在其公司的倉庫發現了那些野生保護動物,這是事實,常鴻運也沒有否認,但是,他卻堅稱自己不知情,既然他不知情,那麽,這些事他就可以推得一幹二淨,盡管他的說辭,許琅他們不會相信,而隻要是個警察都不會相信,可是,不相信又能怎麽樣呢?沒有直接的證據。
常鴻運有一點兒說的沒錯,根據警方目前調查到的情況,常鴻運名下有好幾家公司,其中,鴻運公司主要進行對外貿易,而他手下的員工,其實不止他說的上千人,而是足足有近三千人,這麽多人在其公司打工 ,如果真的背着他做點什麽,這不足爲奇,想要确定常鴻運說的是不是真的,需要更多的證據,而許琅他們現在缺乏的就是證據。
“常老闆去五海市做什麽呢?”許琅轉移了話題問道。
“我準備在五海市建立一個分公司,過去考察一下情況。”
“不是爲了潛逃?”
“潛逃?許警官說笑了,我又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的時候,怎麽會潛逃呢?如果,我真的想潛逃,估計,現在我就已經在國外了,而不是坐在這裏和許警官聊天了。”常鴻運淡淡的說道。
許琅點點頭,鄭重其事的說道:“我相信常老闆有這個能力。”
“看來,還是許警官了解我啊。”常鴻運笑着說道。
“既然是去五海市考察,爲什麽準備乘坐走私船離開呢?”許琅又問道。
“許警官,你誤會了,我可沒有乘坐走私船啊,我隻是和我的保镖去海邊吹吹海風而已,不知道爲什麽,就被你們給當成犯罪嫌疑人給抓捕起來了,許警官,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們爲什麽抓我呢,我到底犯了什麽事兒啊,爲什麽要抓捕我啊?”常鴻運看着許琅問道。
吹海風?這明顯就是騙人的鬼話,傻子還會去詳細呢,可是,許琅又無法證明他說的是假話,畢竟,抓捕常鴻運的地點是在碼頭,而不是走私船上,盡管走私船也被五海市的警方抓捕了,進行了審訊,然而,這不能證明什麽。
“常存良你認識嗎?”許琅問道。
“常存良?”
常鴻運一愣,好像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他皺起眉頭,想了想,良久,他好像想到了什麽,說道:“哦,你說他啊,我想起來了,我認識,怎麽了?”
“常存良涉嫌走私販賣野生保護動物,已經被我們警方正式逮捕了。”許琅說道。
“啊?有這事兒,哎呀,我就知道,他遲早會出事兒的。”
常鴻運先是震驚,随即就是一聲歎息,似乎,他知道常存良會被捕一般。
“哦,看樣子常老闆似乎知道些什麽,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們說說呢?”
“這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配合協助警方同志的工作,是我們公民應盡的義務嘛,其實,也沒什麽了,常存良以前在我公司工作,後來,我發現他好像手腳有些不幹淨,就把他開除了,沒想到,他居然做起了違法的事情,真是......哎......”
又是一聲惋惜的歎息。
“可是,根據我們的了解,你跟常存良的關系很好啊,你們都姓常不是嗎?”許琅挑了挑眉毛問道。
“是,我們是都姓常,可是,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我當初讓他到我公司上班,就是因爲他姓常,我也姓常,覺得這是個緣分,關系呢,也談不上多好,但是,因爲他是我安排進入公司的,所以,跟一般員工相比,要好一些,算是普通朋友吧。”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許琅問道。
“怎麽認識的?嗯,我想想啊。”
常鴻運皺了皺眉頭,陷入了沉思當中。
“哦,我們是在酒吧喝酒的時候,無意間認識的,當時,我也是覺得無聊,看到他隻好,就跟他閑聊了幾句,得知他也姓常之後,又沒有工作,恰好,我覺得他人不錯,就讓他到我公司上班了。”
“那你說,常存良到你公司上班的時候,手腳不幹淨,是怎麽回事兒?”
“他在我公司上班的時候,擔任着運輸部的經理,利用職務的便利,貪污了公司了一筆錢,被我發現之後,就覺得這個人的人品不行,就把他開除了。”
“他貪污了多少錢?”
“也不多,就五十萬而已。”
“你沒有找他要回來?”
常鴻運搖搖頭,說道:“沒有,五十萬對于我來說,隻是一個小數目而已,按理說,我應該找他要回來的,可是,常存良畢竟是我安排進入公司
的,也怪我識人不明,我自己也有責任,所以,就沒有要回來。”
聽完常鴻運的解釋,許琅再次陷入沉默當中。
滴水不漏,常鴻運似乎知道許琅會問常存良的事情,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沒有絲毫的破綻,他跟常存良認識的過程,包括常存良去他的公司上班,擔任的職務,他都說的清清楚楚,這些警方也都調查到了,事情确實如此,可是,常鴻運說常存良貪污公司的财務,這一點兒,警方還無法确定。
看到許琅沉默下來,常鴻運又說道:“我說的這件事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我們公司的财務。”
“放心,我們會調查的。”
“許警官,你們可一定要調查清楚啊。”常鴻運連忙說道。
許琅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謹慎,狡猾,思維敏捷,這讓許琅感到十分的棘手。
“暢快公司的陳真你認識嗎?”許琅問道。
“陳真?暢快公司?”
常鴻運想了想問道:“你說的暢快公司是不是前幾天發生爆炸的那家公司啊?”
許琅點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那家公司。”
“認識。”
聽到常鴻運居然承認他認識陳真,這一點兒讓許琅感到有些意外,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他們公司是搞運輸的,我們公司也有這一塊的業務,認識,有來往不是很正常嘛。”常鴻運笑着說道。
“既然你們認識,那麽陳真做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咯?”許琅問道。
“什麽事兒啊?該不會又是走私販賣野生保護動物吧 ?”
許琅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隻是見過幾次面,吃過幾頓飯而已,至于他做什麽的,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認識,隻是因爲我們有些業務上的往來而已,許警官,你們該不會就因爲這個而懷疑我吧?”
常鴻運有些急切的看着許琅,似乎,生怕許琅真的因爲這件事而懷疑他一般。
不懷疑你懷疑誰啊,許琅差一點兒就脫口而出了,他現在感到無比的憋屈和惱火,無論是警方目前掌握的資料,還是陳真等人的供述,都證明常鴻運和走私保護動物案,還有販賣嬰兒案有關,可是,沒有直接的證據,這才是許琅他們現在最棘手的問題。
許琅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就看着常鴻運問道:“董文卓是你的保镖吧?”
常鴻運點點頭,說道:“是啊。”
“在我們抓捕陳真的時候,他和陳真在一起,還持槍拒捕,這件事你知道嗎?”許琅看着常鴻運的眼睛問道。
常鴻運搖搖頭,說道:“這個我不知道,他雖然是我的保镖,但是,不是唯一的保镖,跟我時間最長的保镖是餘亮,就是跟我一起被你們逮捕的那個。”
“既然董文卓是你的保镖,他持有槍支,還和我們警方抓捕的犯罪嫌疑人在一起,你作爲老闆難道不想解釋一下嗎?”許琅質問道。
“許警官,你要怎麽解釋呢,董文卓确實是我的保镖沒錯,可是,我們至少雇傭關系,他的工作就是保護我的人身安全,而其他的時間,他要做什麽,我也無權過問啊,至于他爲什麽和犯罪分子在一起,我不知道,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如果你們以此來懷疑是我指使的話,我也沒辦法。”
“你的意思說,我們這是要栽贓陷害你咯?”許琅眼睛眯成一道縫說道。
常鴻運直了直腰杆,小聲的說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聞聽此言,許琅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從審訊開始到現在,常鴻運是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很多事情都是一推二五六,讓許琅他們無法抓住其把柄,這對于許琅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公司倉庫發現了野生保護動物,他推說是公司下面的人做的,而保镖董文卓和陳真他們在一起,他也說這是董文卓個人的行爲,甚至,常存良去暢快公司上班,也被他說成是因爲常存良貪污,被他開除的,至于在五海市被捕,他也說自己是去吹海風。
這一切的說辭,許琅他們肯定不相信,知道是借口,是謊言,可是,就是沒辦法抓住漏洞和破綻,許琅怎麽能夠不惱火呢。
在審訊常鴻運之前,許琅就知道,想要從常鴻運身上打開突破口,很困難,許琅也做好了準備,隻是,他沒想到會這麽的困難。
當然,許琅他們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比如,讓陳玉珍他們來當面指證常鴻運,可是,這樣做又能怎麽樣呢,他們的指證都是他們的一面之詞,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許琅他們不可能因爲陳玉珍等人的指證就說常鴻運有罪,這在證據鏈上不完整,不充分,而這樣做,不但不能讓常鴻運認罪,很可能還會給他反駁的機會,甚至是倒打一耙,這樣一來,許琅他們就徹底的陷入了被動的局面當中去了,這不是許琅想要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