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的偵辦,很多時候就是一個解謎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往往都是像鬼打牆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點。
許琅在從臨時指揮部走出來之後,他就找到了丁昊穹,讓其聯系CSY的成員,準備離開這裏,回到S市去。
對于許琅提出的這個要求,丁昊穹自然感到十分的困惑,畢竟,這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離開,怎麽看都不合适,但是,在看到許琅那堅定而凝重的臉色之後,丁昊穹沒有問什麽,而是把CSY的成員都一一召集起來,然後,就開車離開了這裏。
跟着許琅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陳靈萱,那個唯一被許琅從陳家河村帶出來的女人,除了陳靈萱之外,秦明月還把現場發現的屍體和屍骸帶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秦明月告訴許琅,在深山當中,除了在大火當中發現的六具被燒焦碳化的屍體之外,在岩洞内一共發現了近三十具屍體,這些屍骸都被一一清理出來,被秦明月帶回S市,進行詳細的屍檢,這将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量。
回去的路上,丁昊穹開車,許琅坐在副駕駛上,而陳靈萱和羅佳妍坐在後排,秦明月和賴邳還有樊陽坐在後面的一輛車上。
對于許琅突然要求他們這個時候離開,CSY的所有成員都疑惑不解,丁昊穹是奇怪,陳家河這裏還有很多的工作沒做完,許琅作爲最早抵達這裏的人之一,他應該知道很多事情,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他很不解。
樊陽則是疑惑,現場雖然被大火燒毀,但是,現在大火已經被撲滅了,正是勘察現場的最佳時機,現在,外面下着大雨,如果不及時勘察現場,固定證據,那麽,很多線索都會随着雨水的沖刷而消失殆盡,她很不解。
秦明月則覺得,雖然沒有在陳家河村的村子裏發現屍體,但是,在村子的深山當中的岩洞裏發現了那麽多的屍骸,還需要進一步的挖掘,看看現場還沒有新的屍骸,在這個時候離開,怎麽看都像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盡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不解,但是,既然許琅要求這麽做,他們自然也沒有什麽意見。
車子行駛在泥濘的公路上,速度很慢,畢竟這裏的公路确實很難走,公路的兩邊都沒有安裝護欄,一個不小心,車子很可能就會因爲輪胎打滑而沖出公路,所以,負責開車的丁昊穹精神十分的集中。
許琅從上車開始,就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看着窗外那滂沱大雨,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想什麽,丁昊穹眼角餘光多次看向許琅,數次想要靠口詢問許琅,爲什麽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去,可是,看到許琅那副沉思的模樣,他都選擇了沉默,更何況,現在還不是詢問這些的時候,畢竟,他們的車上還坐着一個外人呢。
車内沒有人說話,氣氛十分的壓抑,就像是此時外面的天空一般,壓抑的讓人無法暢快的呼吸。
丁昊穹專心緻志的開車,羅佳妍那張娃娃臉上也罕見的露出凝重的表情,而陳靈萱則是最輕松的一個人,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或許是因爲終于離開了這裏,她不但沒有感到失落,反而有些雀躍起來,至于許琅徹底的陷入了沉思當中去了。
車子在經過丁昊穹他們來的時候,被炸毀的公路的時候,發現,塌方的公路早已經就緊急的搶修完畢了,兩邊的塌方也已經清理幹淨了,至于不遠處的恒通縣,似乎還是和往常一樣,那麽的甯靜而熱鬧,看樣子,并沒有因爲昨晚的爆炸而改變什麽,唯一不同的是,在這裏到處都是警察,還有閃爍着警-燈的警車。
一路無話,衆人在天黑的時候,剛好趕回了CSY。
回到CSY之後,許琅就讓羅佳妍去給陳靈萱做筆錄,而把其他人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簡單的會議。
會議上,許琅說的不多,隻是要求所有人重新整理手裏的資料,然後,着重調查陳秋敏案件,以及圍繞陳秋敏遇害案而引發的一系列案件,至于每個人該幹什麽,不用許琅多說,他們心裏都清楚。
會議結束之後,秦明月就和任雪進入了法醫解剖室,因爲帶回來的屍體太多,光靠秦明月和任雪兩個人肯定忙不過來,許琅臨時把刑偵二隊的法醫,還有從其他幾個分區抽調了一些法醫過來幫忙,現在S市公安總局的局長田永春和副局長甯嫣然都在陳家河村,對于許琅的要求,他們自然沒有什麽意見了。
許琅詢問了留在CSY的呂星,關于對陳真等人的審訊情況,得知除了陳玉珍主動交代犯罪事實之外,其他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而對常鴻運的搜捕工作還在繼續,而他本人還沒有被抓捕起來。
呂星跟許琅彙報的很多信息都是壞消息,唯一的一個好消息則是,S市的媒體似乎沒有察覺到恒通縣那邊發生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媒體記者前往那邊進行采訪報道,不過,許琅不認爲嗅覺靈敏的媒體記者會沒有察覺到這些事情,唯一的解釋,應該是上級要求他們暫時不能報道
這件事而已。
會議結束之後,許琅沒有休息的打算,也沒有回家,他直接帶着丁昊穹去了看守所,準備親自會一會陳真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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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内,一間審訊室内,陳真一隻手被锃亮的手铐固定在審訊椅上,另外一隻手打着繃帶,吊在脖子上,而他的一條腿也纏着紗布,筆直的伸在地面上,而陳真的對面是一張審訊桌,審訊桌的後面空空如也,隻有幾把空椅子。
許琅站在這間審訊室旁邊的觀察室,看着審訊室内的一切。
看守所内負責審訊陳真的預審人員,此時正拿着一個審訊記錄看着許琅,講述着審訊過程和審訊結果。
其實,許琅不用聽就知道,現在最大的結果就是沒有結果,是的,到目前爲止,陳真還是沒有交代任何問題。
許琅看了一會兒之後,就轉過頭對預審人員問道:“陳玉珍在哪?”
“她在隔壁的審訊室内。”
許琅點點頭,對丁昊穹說道:“走吧,我們去見見這個女人。”
預審人員立即打開門,帶着許琅他們去了隔壁的審訊室。
“咔嚓。”
随着審訊室的門被推開,許琅他們出現在審訊室門口,立即引起了審訊室内,坐在審訊椅上的女人的注意。
陳玉珍的長相不是特别的出衆,但是,不醜,她那微微黝黑的膚色反而讓看慣了白皙皮膚的人們眼前一亮,此時,她在看到許琅之後,一雙眼睛微微的眯起,眉頭也微微皺起,顯然,她認出許琅來了。
如果是在幾年前,許琅沒有這麽高的辨識度,但是,在現在,想要認出許琅其實很容易,隻要看到一個穿着警服,留着一頭雪白長發的男人,就知道,這個人肯定就是許琅了。
在審訊室的門推開之後,許琅沒有停留,徑直走到審訊桌後面中間的位置坐下,而丁昊穹就坐在許琅的左手邊,看守所的預審人員在關上門之後,坐在了許琅的右手邊。
許琅坐下之後,沒有客套寒暄,而是直奔主題。
“姓名。”
“陳玉珍。”
“年齡。”
“二十五歲。”
“性别。”
“女”
“籍貫。”
“S市恒通縣竹坪鎮陳家河村。”
許琅問什麽,陳玉珍就立即回答什麽,顯然,在她被捕的之後,看守所的人已經審訊過她了,而她也知道警方詢問的套路了。
問了幾個基本的問題之後,許琅就看着陳玉珍問道:“你認識我對嗎?”
陳玉珍擡起頭看着許琅,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說道:“認識,但是沒見過。”
“既然你認識我,那裏應該很清楚,我接下來會問你什麽問題,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許琅語氣平淡的說道。
陳玉珍再次點點頭。
“你跟陳秋敏是老鄉也是發小對嗎?”
“是的,我們是一個村子的,也是一起長大的。”
“陳秋敏遇害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陳玉珍點點頭,說道:“知道,在他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看到了陳秋敏的屍體?”許琅問道。
“沒有。”
“你們一起長大的,除了陳秋敏還有誰?”
“跟我一起被捕的陳真,已經遇害的陳望,還有陳山。”
“還有嗎?”
“哦,還有陳波和陳強。”
聽到陳玉珍這麽說,許琅微微愣了愣,随即恍然。
之前,許琅和羅佳妍第一次去陳家河村進行調查的時候,他們了解到,和陳秋敏關系很好的同齡人隻有四個人,一開始,許琅也以爲隻有四個人,但是,随着調查的深入,還有之前陳家河村的事情的發生,許琅發現,他們錯了,跟陳秋敏他們關系好的,應該不止這四個人,應該還有其他人,果不其然,陳玉珍的供述,确定了許琅心中的猜想。
“陳秋敏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們殺害的?”許琅開門見山的問道。
陳玉珍連忙搖搖頭,說道:“陳秋敏到底是怎麽死的,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死了,聽陳真說,他是被人殺死的,至于具體的細節,我也不清楚。”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們幾個人是在兩年多以前離開陳家河村的對嗎?”許琅問道。
“是的。”
“你們離開陳家河村之後都去了哪?是直接來的S市嗎?”
“對。”
“那你們來到S市之後,都做了什麽?”
陳玉珍沉默下來,似乎不想說,但是,當她看到許琅那略顯狼狽,傷痕累累的臉頰的時候,還有許琅那冰
冷的眼神之後,陳玉珍還是開口了,開始了詳細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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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敏、陳真、陳望、陳山、陳波、陳強還有陳玉珍,他們七個人年齡相仿,又是一個村子裏的人,關系自然很好,在這七個人當中,年齡最大的是陳真,現年二十五歲,年齡最小的是陳山,而在這幾個人當中,和陳秋敏關系最最要好的,其實不是已經遇害的陳望,而是陳山。
他們七個人算是一個小團體,當一個團體形成之後,自然就會有領頭羊,讓許琅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陳秋敏才是他們的領頭羊,而不是看起來很聰明的陳真。
根據陳玉珍說,在他們這個七人的小團體當中,陳秋敏是頭腦最靈活,做事最大膽的人,也是最具有領導人潛質的人,從小就是如此,而陳真雖然看起來很聰明,也是他們幾個人當中學曆最高的,其實,他是一個類似于軍師的角色。
陳望最膽小,小時候最愛哭,也是做什麽事情,都很粗糙的一個人。
陳山則是他們幾個人當中,做事最兇狠的一個人,在他們上小學和初中的時候,被其他村子的小孩子欺負了,每次打架的都是陳山,别看他年齡最小,但是,打架起來,下手最狠辣的就是他,而他最喜歡背後下黑手了。
陳秋敏小時候就很胖,性格也比較怪異,除了和村子裏的人關系還好之外,對待外人都很陰險,而小孩子在一起,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的,發生矛盾是在所難免的,陳秋敏因爲身體的緣故,打架他不行,而其他的孩子常常欺負和嘲笑陳秋敏身體肥胖,甚至,曾經有一群比他們大幾歲的孩子把陳秋敏堵在一個旱廁裏毆打了一頓,在他身上撒尿。
陳山在知道這件事之後,獨自一個人去找了這群孩子,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他一個人偷襲了這幾個比他大好幾歲的孩子,而他下手的方式很陰險,就是背後打悶棍,把人打暈之後,直接丢進了旱廁當中,如果不是大人們發現的及時,這幾個孩子可能當時都死在廁所裏了,等到他們被救起來之後,他們都不知道是誰打的他們。
陳強是陳家河村村長陳衛國的兒子,他雖然是村長的兒子,但是,在跟陳秋敏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隻能算是跟屁蟲,相對于其他的孩子,陳強算是比較有正義感的人,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他一直不怎麽被陳秋敏他們接納,在初中畢業之後,他就一直留在村子裏,很少離開陳家河村,偶爾離開,也是陳衛國讓他出去辦事兒才出去。
至于陳波,陳玉珍對他的印象最少,也最模糊,她隻記得陳波在小時候很愛哭鼻子,也是他們幾個人當中,最受欺負的人,他在初中畢業之後,就離開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裏,但是,在幾年之後,他就去了恒通縣公安局當了一個輔警,直到幾年前,才轉正,他們和陳波的聯系最少,關系也最淡薄。
而陳玉珍本人,她是七個人當中唯一的女孩子,所以,她在團體當中算是花瓶的存在,别看陳玉珍長得一般,但是,她從小就有自己的小算盤,知道陳秋敏是他們的老大之後,她就經常刻意的讨好陳秋敏,這在小孩子當中也屬于正常。
根據陳玉珍自己說,在初中畢業之前,他們經常在一起玩耍,但是,在初中畢業之後,陳真考上了高中,去了縣裏讀書,後來高考又考上了大學,他就來到了S市讀書,至于陳波,他在初中畢業之後,就離開了村子,去了縣裏,而陳望,一開始也是留在村子裏,後來,跟着陳秋敏的父母出去打工了,不過,在陳秋敏父母去世之後,他就回到了村子裏。
大概在兩年多以前,也就是陳秋敏父母後事處理好之後的三個月,陳秋敏突然把他們召集在一起,然後就帶着他們一起離開了陳家河村,來到了S市。
到了S市之後,他們先是去S大,找到了正在讀大四的陳真,然後,陳真沒多久就退學了。
他們在來到S市之後,先是找到了宋晉中,幾個人一起創辦了暢快運輸公司,當然,出錢的是宋晉中,所以,公司的老闆是他,而陳真則在退學之後,擔任了公司當中的一個經理,其實,暢快公司真正的老闆是陳秋敏。
在暢快公司創辦之後,他們主要做的業務,表面是跑運輸,其實,就是從陳家河村把一些陳玉珍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野生保護動物運輸到S市,交給一個叫常鴻運的人。
常鴻運這個人最開始是陳秋敏聯系認識的,不過,後來,他把跟常鴻運做生意的這一塊交給了陳真負責。
在暢快公司當中的幾個人,要不是宋晉中的親戚,要不就是陳家河村的人,從來不從外面招人,而每一次做完一單生意之後,陳玉珍他們幾個人都能分到一部分錢,分到的錢不少,但是,在陳秋敏的要求下,他們不能抛頭露面,不能自己做生意,至于這些錢用來做什麽,是存起來,還是購買奢侈品,亦或者是用來花天酒地,他都不管,總之,陳秋敏隻是要求他們不能暴露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