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山惡水出刁民，究竟是貧窮使人變得罪惡，還是罪惡讓人變得貧窮？

陳家河村被一條大河分成兩個部門，在大河的東邊，房屋坐落無章，大部分都是很老式的磚瓦房，而且，因爲長期沒有人居住打理，很多青黑色的瓦片已經破損，在這些房子的門前，長滿了半人高的綠色植物，給人一種荒涼破敗的感覺，而在大河的西邊，也就是陳秋敏他們居住的這一片，雖然房子大多數也是很常見的磚瓦房，但是，坐落有序，站在公路上俯瞰這裏，可以看到各家各戶都在冒着炊煙，時而有人影晃動，一副在農村再常見不過的景象了。

下午三點多，這個時間，在城市當中正是人們在午休結束之後，繼續上班的時間，午餐時間早已經過去了，然而，在農村，這個時間剛好是吃午飯的時間。

許琅他們來的時候，就看到很多住戶家裏正在冒着炊煙，他們在進入村莊的時候，可以聽見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還有飯菜的香味，而此時，當許琅和陳衛國來到陳秋敏曾經的家的時候，許琅發現，在他們走來的時候，很多村子裏的男人都跟了過來，一開始，是一兩個人，而且還是小孩子，慢慢地，人越來越多，除了小孩，還有很多青壯男人，當然，還有一些比城市女人要健壯很多的女人，也跟在了他們身後。

許琅上次來過這裏一趟，對村子裏大部分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自然知道陳秋敏老家房子的位置。

當許琅來到那棟房子面前的時候，看到的不是那棟破敗不堪的房子，而是一片廢墟，房子上的瓦片大部分都已經不知所蹤，在地面上可以看到很多破碎的瓦片，而房子上僅存的一些瓦片，早已經變得漆黑無比，上次來，許琅看到的那扇被一把大鎖緊鎖的木門，此時已經不知所蹤，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猶如一隻怪獸張着一張大嘴，虎視眈眈的看着每一個靠近它的人。

廣個告，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竟然安卓蘋果手機都支持！

牆體出現了很多裂縫，有的地方已經出現了坍塌，在牆壁上，許琅可以清晰的看到大水沖刷牆壁，然後被烈日暴曬，再次幹涸而留下的痕迹。

來到房屋前，陳衛國看着許琅，淡淡的說道：“許警官，你看吧，我都說房子被燒毀了吧，你還不信，現在信了吧？”

許琅站在那處原本有一扇大門的地方前面，看着裏面的情況。

房屋内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大火焚燒之後留下的痕迹，被大火燒得碳化的家具，還有一些沒有被完全燒毀的木頭，更多的還是那些瓦片和磚塊的碎片，在地面上還有一灘灘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液體，液體很黑很渾濁，猶如癞皮狗身上的那些斑點一般，給人一種很惡心的感覺。

聽到陳衛國這麽說，許琅轉過頭，看着一臉無所謂的陳衛國，又看了看，逐漸聚集在這棟被燒毀的房子前面的村民，許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真的是意外失火？”許琅問道。

“當然了，難道許警官認爲是有人故意放火不成？”陳衛國先是點點頭，然後反問道。

許琅深深地看了陳衛國一眼，轉過頭，看向基本沒有什麽勘察價值的房子，他沒有說話。

許琅不是專門負責調查火災的火警，自然無法很快判定這棟房子的起火原因，但是，許琅知道，在自己第一次來陳家河村之後，這棟房子就失火了，單純的意外失火，許琅不相信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除了時間上的巧合，還有一個疑點，讓許琅察覺到不對勁。

陳秋敏家的房子雖然在陳秋敏離開老家之後，再也沒有人居住，也沒有人管理，但是，他的房子緊挨着其他的房子，而陳秋敏家的房子都燒成這樣了，坐落砸陳秋敏家附近的幾棟房子卻都安全無恙，雖然，這幾棟房子距離陳秋敏家有些遠，可是，陳秋敏家的房子都燒成這個樣子了，他們的房子一點事兒都沒有，不但沒有被大火燒毀，甚至一點煙熏的痕迹都沒有，這怎麽看，都不像是意外。

烈日炎炎，站在廢墟前面，許琅的身上卻開始冒汗，當然，這不是被太陽炙烤而流汗，反而是冷汗。

從陳衛國家來到這裏的路上，許琅感覺身邊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而此刻，許琅站在這裏，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在其身後，正有無數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許琅沒有去看這些盯着自己的眼睛的主人，但是，許琅知道，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這個村莊的村民。

許琅小的時候，在外婆所在的農村生活過，他知道農村人都有看熱鬧的習慣，其實，不光是農村人，城裏人也是如此，看熱鬧似乎是人類的天性，可是，不管是城裏人還是農村人，他們在看熱鬧的時候，都會出現同一個情況，那就是現場非常的喧鬧嘈雜，然而，此時，現場卻安靜的可怕，沒有議論聲，沒有交談聲，唯

一有的隻有無盡的沉默。

這種沉默，很不正常，讓人感到很壓抑，許琅此時此刻，正在被這種無形的壓力給煎熬着。

他們想幹嘛？

這是許琅此時正在想的事情，是的，他們想幹嘛？許琅不知道，在這群人跟着過來的時候，許琅就已經注意到了，但是，他沒有去問身邊的村長陳衛國，而陳衛國似乎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此時，陳衛國就站在自己的身後，站在那群人的前面，似乎，正是他在引導指揮着這一切一般。

還有一件事，讓許琅感到有些棘手和疑惑，那就是賴邳和刑偵一隊的人現在在哪？

在許琅進入陳衛國家，和陳衛國進行交談的時候，賴邳他們去了村子裏進行走訪調查，然而，許琅已經從陳衛國家出來了，村子裏大部分村民都來到了這裏，他們卻沒有出現，他們去了哪？是發現了什麽可疑的地方嗎？還是說，他們可能遭遇了不測？

相對于後者，許琅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身後的村民雖然很多，但是，他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既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也沒有很厲害的身手，除了力氣大一些之外，似乎，沒有什麽能夠輕易制服十來個配槍警察的力量，就算是，他們突然襲擊，十來個警察最起碼也會反抗，隻要反抗，就會發出動靜，然而，許琅從始至終都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動靜，别說槍聲了，連一聲呼救聲都沒有。

那麽，賴邳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麽呢？又去了哪裏呢？現在這裏出現這種明顯對警方不力的情況，他們卻遲遲沒有出現，難道，他們沒有注意到嗎？

許琅暗暗搖搖頭，覺得不可能，這麽大一群人彙集在一起，隻要不是一個瞎子，都能察覺到出事兒了，更何況是經常和犯罪分子進行搏鬥的警察呢，他們怎麽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一切的發生，然而，他們還是沒有出現。

難道，他們已經不再村子裏了？

如果，他們不在村子裏，他們現在又會在哪呢？

冷汗瞬間打濕了許琅的衣服，汗濕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許琅的身上，讓許琅感到很不舒服，但是，更讓許琅感到不舒服的是，身後那幾十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許警官，你怎麽了？出了這麽多汗，是不是太熱了？跟我回去喝茶吧。”

就在此時，陳衛國走上前來，站在許琅身邊說道。

許琅臉上浮現出一抹牽強的笑容，轉過頭，看了看陳衛國，又看了看身後的那些村民，發現他們确實都在看着自己，眼神冷漠而冰冷，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想是在看一個人，而像是在看一隻獵物一般。

“他們這是？”

許琅沒有回答陳衛國的問題，而是詢問道。

“哦，你說他們啊，我們這裏偏僻的很，一年四季都沒有幾個人來這裏，今天許警官突然帶了這麽多人來這裏，他們覺得很奇怪，很新鮮，都是過來看熱鬧的。”陳衛國笑着解釋道。

“跟我一起來的那些警察呢？”

許琅不在去看那些村民，而是看向陳衛國問道。

“許警官，我可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啊，你的那些人去了哪，我怎麽知道，可能是有事先回去了，也可能是還在工作吧，要不這樣，你跟我回去，剛好是午飯時間，一起去吃個飯，上次你來的匆忙，飯都沒吃一口，這次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個飯吧。”陳衛國說道。

如果是放在以前，許琅當場就要罵人，都這個時候，人都不見了，你還有心思吃飯，可是，現在，許琅卻沒有這麽做，他也不能這麽做，現實也不允許他這麽做，因爲，在這一刻，許琅是一個人，他是孤軍奮戰，在他的對面，不但有陳衛國這個老狐狸村長，還有那一群虎視眈眈的村民，許琅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跟陳衛國翻臉，不但無法解決任何事情，還很可能遭遇到其他的意外。

究竟是什麽意外，是暴打自己一頓，還是把自己直接殺死，許琅不清楚，之前，他肯定拍着胸脯說，在現在這個法制健全的社會，不會有人這麽做，也不敢有人這麽做，可是，此時此刻，許琅卻動搖了。

賴邳他們突然消失不見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而這裏十分的偏僻，手機也沒有信号，至于警用的對講機，許琅來的時候，都放置在車上，根本沒有拿來，也就是說，此時許琅根本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系，許琅如果在這個時候莽撞行事，不但自己會遭遇危險和意外，那麽，消失的賴邳他們可能也很危險。

看着許琅那陰晴不定的臉，陳衛國突然伸出一隻手，拉住許琅的胳膊，說道：“許警官，别猶豫了，走吧，老話說得好，客随主便，在市區裏，許警官是主，到了我們陳家河村，你就是客了，别想那麽多了。”

在陳衛國的手剛剛觸碰到許琅胳膊的時候，許琅的全身都緊繃起來，他下意識的就要甩開陳衛國的手，但是，許琅剛剛有所嘗試，卻發現，這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男人力氣很大，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拜托對方的控制。

陳衛國一邊說這話，一邊拉着許琅就要走，可是，他拉了幾下，發現許琅紋絲不動，這讓陳衛國皺了皺眉頭，臉上和煦的笑容漸漸消失，他轉過頭，看着許琅，眯起了眼睛，說道：“怎麽，許警官不給面子？”

“呼啦...”

随着陳衛國這句話一出，那些剛才還沉默不語的村民，都齊刷刷的朝前走了兩步，雖然沒有部隊裏軍人那般整齊劃一，但是，這種威懾力卻很大。

許琅看了看愈發靠近自己的村民，又看了看陳衛國，笑了笑，說道：“既然村長都這麽說了，剛好，我也餓了，那就走吧。”

“這就對了嘛。”

聽到許琅這麽說，陳衛國原本有些陰沉的臉，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就像是一朵已經即将凋零的菊花，再次綻放一般，給人一種驚豔又惡心的感覺。

許琅沒有在堅持什麽，任由陳衛國拉着自己的胳膊，朝他家走去，而那些圍攏的村民，在許琅他們走過去的時候，下意識的讓開了一條通道，這讓許琅在感到壓力山大的同時，心中則無比的震撼。

人，不是動物，或者說，人是高級動物，人和一般的動物最大的區别就是，人可以說話，可以直立行走，可以思考事物，人，是群居動物，同時，每個人又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想要讓所有人都出現眼前這種情況，除了在部隊當中，許琅很少從其他的地方看到這一幕。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他們講究的是令行禁止，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哪怕是現在的警察，他們雖然也在警校受過專業的訓練，也可以做到這些，畢竟，他們都受過專業的訓練，能夠做到這一切，不稀奇，可是，陳家河的村民，他們能夠做到這些，許琅怎麽可能不感到震驚呢，畢竟，他們都是農民。

許琅從來沒有看不起農民的意思，一個農民可以做到這些，許琅不感到奇怪，幾個農民能夠做到這些，許琅或許會驚訝，但是，幾十個人，其中包括小孩和女人，許琅怎麽能不震驚呢？

該怎麽辦？接下來該怎麽辦？

在回去的路上，許琅大腦高速的運轉着，腦海當中在思考着這件事。

逃跑？

以許琅的身手，許琅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也有辦法可以擺脫掉陳衛國的束縛，還有那些村民的圍追堵截，可是，自己跑了，賴邳他們該怎麽辦？

賴邳他們現在到底在哪？是真的離開了，還是去了其他的地方，亦或者被這群人以不知道的方法給制服了，許琅都不清楚，他擔心，自己一旦選擇逃離，他們會不會對賴邳他們實施加害行爲，如果隻是挨打，許琅還可以接受，畢竟，警察總是和一些危險犯罪分子打交道，受傷挨打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許琅擔心的是，自己的行動會激怒這群人，萬一，他們在自己逃走之後，選擇殺害賴邳他們，那麽，許琅就是罪人，就算，他事後帶着更多的警力，把這群人都給抓起來，送進監獄，賴邳他們又能活過來嗎？

無論怎麽說，這都是十幾條人命啊，他們是警察，國家爲了培養他們，花費了多少心思，如果，就這樣葬送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不說組織會不會原諒自己，許琅自己的良心都無法原諒自己。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

反抗？

許琅現在拿什麽反抗，他這次來陳家河村确實帶槍了，可是，帶的隻是手槍，隻有幾發子彈而已，又能打倒幾個人呢？再說了，現在這些村民沒有做出什麽違法犯罪的事情，他們隻是看着自己而已，至少，在沒有弄清楚賴邳他們的失蹤是否跟他們有關之前，在他們沒有做出要傷害許琅的舉動之前，許琅都是不能開槍的，拿槍對準普通的群衆，這是任何一個警察都無法做出的事情，也是任何人都無法容忍的事情。

現在的情況雖然對許琅，對賴邳他們，對警方都很不利，可是，也隻是不利而已，許琅現在需要的是冷靜，足夠的冷靜。

想通了這些，許琅就漸漸的放松了自己，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他想看看，陳衛國到底想要幹什麽，至少，他要弄清楚，賴邳他們現在到底在哪，是否已經遭遇不測了，如果真的是這樣，許琅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麽做。

許琅此時有些後悔，後悔這次再訪陳家河村的行動太過于輕率了，沒有制作詳細的計劃，導緻許琅他們在進入陳家河村陷入了被動的局面，然而，後悔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接下來許琅需要小心謹慎，保持足夠的冷靜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