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S市某間房子内,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聲音沙啞而痛苦,讓人聽得揪心不已。
房子不大,也就是一室一廳,房子的樣式很老,而格局布置也十分的簡單。
此時,外面太陽升起,不算炙熱的陽光把整個大地都照耀的一片光明,可是,這間房子裏光線卻十分的昏暗,客廳的窗簾很厚,顔色不是常見的白色或者其他顔色,而是讓人感到很壓抑的黑色,黑色的窗簾緊緊地拉着,把房間外一切的光線都遮擋住了,偶爾,有微風吹過,吹動了窗簾的一角,一縷不甘寂寞的亮光從縫隙當中,照耀進來,讓昏暗的房間出現了刹那間的光明。
随着那一道光線的出現,客廳内的一切都出現在眼前,客廳内沒有什麽家具,既沒有常見的沙發,更沒有什麽家用電器,客廳的牆壁上也是空蕩蕩的,整個房間内,隻有一把躺椅,一個老人躺在椅子上,老人頭發花白,雙眼無神,一隻光滑的手捂着嘴巴,劇烈的咳嗽着。
在椅子的旁邊,還有一個不知道是櫃子還是茶幾的東西放置在一旁,櫃子上放着一個沒有任何标簽的藥瓶,而在藥瓶的旁邊,還放置着一部手機,一把刀子。
刀子很小,看起來很袖珍,但是,它卻鋒利無比,此時,在光線的照耀下,它閃爍着森森寒光,讓人不敢多看。
老人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在這間不大的房子裏響個不停,讓人忍不住擔心,他下一刻會不會就此死去。
伴随着一陣強過一陣的咳嗽聲當中,老人伸出另外一隻顫顫巍巍的手,從櫃子上拿起藥瓶,哆哆嗦嗦的把藥瓶打開,抖動藥瓶,兩顆膠囊從藥瓶當中滾落出來,老人看也不要看,直接丢進嘴裏,喉結一陣蠕動,膠囊進入了食道,而老人就直挺挺的躺在了椅子上,咳嗽聲還在繼續,隻是越來越小而已。
老人那張原本猶如死人一般蒼白的臉色,在過了幾分鍾之後,逐漸變得潮紅起來,而老人原本若有若無的呼吸,也随之變得粗重起來,老人的身體開始出現痙攣,幅度越來越大,就像是癫痫發作一般,看起來十分的恐怖,靠人身下的椅子發成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讓人忍不住一陣毛骨悚然。
“呼......”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老人的嘴裏發出一陣如釋重負的聲音,他的身體不再痙攣,而剛才還那麽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也消失不見了,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幻覺而已,從未出現過一般。
過了一會兒,老人從椅子上做起身體,一雙原本渾濁的眼睛,此時卻露出一道道精光,這一刻的老人不像是一個老人,反而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如果不是他那花白的頭發,還有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真的以爲他是一個年輕人。
老人把藥瓶重新蓋上,拿到眼前,看了一會兒,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不知道在笑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看了一會兒,老人随手把藥瓶放置在櫃子上。
老人站起身來,從椅子上離開,來到窗邊,伸出猶如年輕人的手,拉開那厚重的黑色窗簾。
随着窗簾的拉開,外面刺眼的陽光瞬間籠罩了這個房間,老人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放在額頭前,試圖阻攔陽光的照射一般。
過了一會兒,老人的眼睛适應了眼前的環境,他緩緩放下手,雙手附後,微微仰起頭,看着天上的太陽,嘴角微微翹起,喃喃自語道:“小子,你的抓緊時間啊,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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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S市市區通往陳家河村的公路上,幾輛轎車疾馳而去,很多在公路上行走的人們,在聽到汽車的聲音之後,都會下意識的轉過頭,朝這幾輛車看上一眼,身體也下意識的朝路邊走去。
等到轎車經過之後,他們就繼續行走,沒有把這幾輛車放在心上。
許琅盡管不想睡,但是,最後還是架不住困意的襲擊,最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爲這幾天太累,還是因爲身體受了傷,亦或者是這裏的公路确實太差了,許琅睡的十分的不安穩。
許琅閉上眼睛之後,沒多久,他就仿佛回到了楊榮偉屍體被發現的現場,那猶如小醜一般裂開的嘴角,還有對方被切除的乳-房,留下碗口大小的傷口,自肚臍處被腰斬爲兩截的屍體,屍體内的被清晰的異常幹淨的内髒,都清晰無比的出現在許琅的眼前,随着許琅視線的轉移,這些東西都不停地放大,讓許琅胃裏一陣的翻湧。
許琅看着楊榮偉的屍體,在想孫文耀爲什麽要殘忍的殺害楊榮偉的時候,一道聲音在許琅的耳邊響起。
“死亡,隻是肉體的終結,卻是靈魂的一種升華。”
聞聽此言,許琅猛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法醫制服的男人,手上戴着潔白如雪的手套,右手拿着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左手的手裏卻拿着一塊正在滴血的肉塊,看樣子,應該是人的乳-房。
這個男人不
是别人,正是孫文耀,他的樣子還和幾年前,許琅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樣,頭發還是烏黑色,沒有絲毫的改變。
“爲什麽要殺了他?”
許琅看着孫文耀,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孫文耀似乎沒有聽到許琅的聲音,他把手裏的肉塊,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手丢在地上,走到楊榮偉的身邊蹲下,伸出一隻手摸着對方的臉頰,嘴裏喃喃自語道:“你看,多麽完美的藝術品啊。”
許琅看着孫文耀的背影,心裏卻一陣的心悸,他真的很想對着這個看起來沒有絲毫防備的家夥來上一拳,他這麽想,也是這麽做的,然而,當他揮起拳頭朝着孫文耀的後腦勺砸去的時候,對方卻突然消失了,而許琅一拳砸在了楊榮偉的屍體上。
楊榮偉的屍體被許琅一拳打的微微顫抖起來,原本閉着眼睛的楊榮偉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露出惡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許琅,似乎在說,你爲什麽要打我。
四目相對,許琅發現,楊榮偉的眼神當中,除了深深地惡毒之外,更多的還是一股嘲諷,似乎在嘲諷許琅的無能一般,他那張被切開到耳朵根的傷口,也微微上揚,嘴巴開始張開,越張越大,越張越大,最後,許琅看到的隻有一張巨大無比的嘴巴,朝着自己面門咬來。
就在許琅下意識伸出手要揮拳擊打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
許琅出現在一個房間内,房間内昏暗無比,一個碩大的身體坐在窗戶旁邊的沙發上,這是個人,他的身體正在輕微的抖動着,而嘴裏卻發出一陣咀嚼的聲音,他似乎在吃什麽東西,在他的對面放置着一面鏡子,許琅從鏡子當中,看到了一張肥胖至極的臉,那是一張男人的臉。
男人眼神木讷,嘴巴一動一動,一股猩紅的鮮血,随着男人嘴巴的蠕動,緩緩流出,順着嘴角延伸到下巴,最後,滴落在他那猶如皮球一般的肚子上。
房間内,除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之外,似乎沒有第三個人了,昏暗而寂靜的房間内,隻有男人不停咀嚼食物的聲音,讓人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刺啦......”
就在許琅準備靠近男人的時候,一聲異響突然響起,那是刀子切割肉體的聲音,許琅尋聲望去,這才注意到,在男人的面前還蹲着一個人,在許琅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了許琅。
白色的法醫制服,白色的手套,閃着寒光的解剖刀,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表情,如果,不是對方手裏正拿着一塊還在滴血的肉塊的話,許琅真的以爲,他還是曾經那個法醫。
“你來了。”
孫文耀緩緩地站起身,看着許琅,微笑着說道。
“我來了。”許琅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道。
“想到答案了嗎?”孫文耀又問道。
許琅搖搖頭。
“這樣啊。”
孫文耀有些失望,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伸出手,把其放在男人的嘴裏,男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張開嘴,咬住肉塊,然後開始咀嚼,就像許琅剛看到他的時候那樣,重複而機械。
孫文耀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擡起頭,沖着許琅笑了笑。
下一秒,孫文耀就消失不見了,而許琅所處的房間也不見了。
漆黑的夜晚,寂靜的馬路,昏暗的路燈,亮起的紅綠燈,許琅回到了昨天晚上發生車禍的十字路口。
“砰。”
伴随着一聲劇烈的撞擊聲,許琅尋聲望去,看到是那輛貨車推着自己的警車,朝綠化帶沖去,而在貨車的側面,一臉車頭已經凹陷下去的面包車,正撞在貨車上面。
貨車緩緩後退,朝着遠方駛去,而面包車也緊随其後離開。
在離開的那一刹那,許琅看到了駕駛座上的那個女人。
似乎是察覺到許琅的目光,女人轉過頭,和許琅對視起來。
這一次,許琅看清楚了她的臉,而在看清楚她的臉之後,許琅卻愣在了當場。
舒悅,那是舒悅的臉,許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龐,此時,她正溫柔的看着許琅,嘴巴輕輕地張合着,似乎在說着什麽。
“照顧好自己。”
然而,下一刻,那張臉卻變了,不再是舒悅的,而是甯嫣然的臉,她的眼神也變了,變得神情而凄然。
接下來,這個女人的臉多次變化,平靜如水的葉雪菲,恬靜的葉度,最後,變成了一張許琅從未見過的女人的臉,她露出一個猙獰而嗜血的笑臉,譏諷的看着許琅,轉過頭,看向前方,那張本來清晰的臉,再一次隐藏在黑暗當中。
随着面包車的啓動,女人的臉徹底的消失在許琅的眼前。
“啊......”
許琅猛地睜開眼睛,從座椅上坐直身體,他下意識的身體前傾,下一秒,就被胸前的安全帶給拉了回去。
“吱呀......”
正在專心緻志開車的賴邳,被許琅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将喊叫給吓了一大跳,方向盤都握不住了,車子在公路上走起了S型,最後,賴邳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車子,把車子停在了公路邊,轉過頭,看着滿頭大汗,猶如雨下,臉色蒼白的許琅,輕聲問道:“琅哥,你...你怎麽了?”
許琅雙眼呆滞,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在許琅的眼前有着什麽異常恐怖的東西。
賴邳順着許琅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前方除了那條公路之外,隻有兩邊随風搖曳的樹木,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賴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再次轉過頭,看着許琅,沉默了一會兒,試探性的喊道:“琅哥......”
“啊?哦,怎麽了?”
許琅呆滞的眼神漸漸聚焦,最後,終于恢複正常,他警惕而茫然的環顧四周,當看清楚周圍的一切之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聽到賴邳的聲音,許琅下意識的回道。
車内開着空調,在炙熱在夏天,給人帶來了一絲絲的清涼,許琅滿頭大汗,汗水順着其臉頰,緩緩地流動着,最後在其下巴彙集成一滴晶瑩剔透的汗珠,許琅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打濕,此時,被空調一吹,許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因爲剛才的動作,許琅的胸口傳來一股刺痛,直到這一刻,許琅才漸漸地清醒過來。
賴邳是第一次看到許琅這個樣子,他一臉擔憂的問道:“琅哥,你這是怎麽了?做噩夢了?”
“做噩夢?”
許琅皺了皺眉頭,轉過頭看着賴邳問道:“我剛才睡着了?”
賴邳點點頭,說道:“是啊,離開市區之後,你就一直看着窗外,沒多久,就睡着了。”
“那我睡着之後,又沒有說什麽?”許琅想到剛才那猶如真實經曆的一幕,許琅連忙問道。
“說什麽了?”
賴邳搖搖頭,說道:“你倒是沒有說什麽,不過......”
“不過什麽?”
看着賴邳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許琅追問道。
“其實也沒什麽了,就是你睡得很不踏實,坐在副駕駛上總是扭來扭去的,表情也很痛苦,臉上不停的冒汗,我之前叫過你幾次,你都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賴邳皺着眉頭說道。
“這樣啊。”
許琅沒有再問什麽,也沒有再去看賴邳,而是推開車門,下了車,站在公路邊,看着眼前綠意蔥蔥的樹林。
車内有空調在運轉,給人一種很涼爽舒适的感覺,而下了車,一股炙熱的氣浪就直撲面門,讓人渾身都不舒服,喉嚨一陣發緊。
毒辣的陽光照射在許琅的身上,許琅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原本還濕-漉-漉的衣服,沒一會兒,就被炙熱的陽光給烘幹了,緊緊地貼在身上,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賴邳的車開在最前面,他的車停下之後,後面的幾輛車也停了下來,在許琅下車之後,車内的對講機就響了起來。
“賴警官,前面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賴邳拿着對講機,看着站在太陽底下,一動也不動的許琅,搖搖頭,說道:“沒出什麽事兒,你們先走,我們等會兒就來了。”
“哦,那我們在前面等你們。”
說完,對講機就關掉了,停在後面的幾輛車重新啓動,從賴邳的車子旁邊經過,朝着前方繼續前進,而在經過賴邳他們車子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站在車子旁邊的許琅,眼中都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他們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兒。
其實,不止他們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兒,跟許琅一起的賴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許琅肯定是做噩夢了,這一點兒确定無疑,但是,噩夢的内容是什麽,隻有許琅自己知道。
盡管不知道噩夢的内容,從許琅剛才的反應來看,許琅的噩夢肯定非同尋常。
到底是什麽樣的夢境會讓許琅如此的失态呢?他究竟經曆過什麽?在這個男人心底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賴邳看着許琅的背影,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許琅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讓大腦徹底的清醒之後,這才重新上車,系好安全帶。
賴邳看着許琅,張了張嘴,想要詢問一下許琅到底做了什麽夢,不過,當他看到許琅緊抿着嘴唇,看向窗外的時候,賴邳什麽都沒問,重新啓動車子,朝着刑偵一隊的人追趕而去。
車内再次恢複了寂靜,除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和空調運轉的呼呼聲之外,車内安靜的可怕,賴邳一邊開車,一邊用眼角餘光打量着許琅,似乎想從許琅的臉上看出些什麽,然而,賴邳在看了很久之後,他失望了,因爲他沒有從許琅的臉上看出任何東西來,許琅上車之後,始終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勢,也沒有跟賴邳解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