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弓在下,暗箭在側,人心在暗,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獵手呢?
許琅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兩件物事,一輛被丢棄的八成新的自行車,一根已經出現裂縫,沾着血迹的木棒,除此之外,還有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的斑斑血迹,而犯罪嫌疑人去了哪裏?是有人襲擊了犯罪嫌疑人嗎?還是犯罪嫌疑人在逃跑的路上,襲擊了他人呢?
從接到陳曉紅的報警電話,到許琅他們趕到現場,前前後後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在警方趕到現場之前,受害者周佳美的父親周曉斌一直在追擊着犯罪嫌疑人,而許琅他們趕到現場,也是通過詢問路人一路追趕上來的,然而,現在周曉斌找到了,可是,犯罪嫌疑人呢?
許琅緩緩地站起身來,身體還沒有站穩,就一個踉跄差點摔倒,賴邳眼疾手快連忙扶住許琅。
許琅腿上的槍傷還沒有好利索,剛才因爲着急追擊犯罪嫌疑人,一路是奔跑着過來的,此時,停止了劇烈運動之後,許琅感覺左腿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整個人的中心都放在了右腿上,許琅在賴邳扶住自己之後,他緩緩地靠在旁邊的牆壁上,轉過頭,看着還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的周曉斌。
許琅的眼神在周曉斌的身上掃視一圈之後,對賴邳說道:“聯系附近設卡的民警同志了嗎?”
“哦,已經聯系了,根據他們的彙報,暫時沒有發現和犯罪嫌疑人相似的可疑人員出現。”賴邳連忙彙報道。
聞聽此言,許琅微微皺了皺眉頭,沉吟了一下之後,說道:“通知附近的民警和刑警,以此地爲中心,進行方圓五公裏進行詳細的搜查,另外,封-鎖現場,通知樊陽過來勘察現場。”
賴邳點點頭,轉身去撥打電話去了,其他跟着過來的警察,也在聽到許琅的吩咐之後,開始了手頭上的工作。
許琅此時心裏十分的擔心,現場的血迹到底是犯罪嫌疑人受傷留下的,還是他襲擊了路人留下的?
如果是前者,那麽,犯罪嫌疑人是怎麽受傷的?是意外,還是人爲的?如果是意外,那麽,他現在人呢?如果是人爲的,那麽,襲擊犯罪嫌疑人的又會是誰呢?還有,如果這些血迹是犯罪嫌疑人襲擊路人留下的,那麽,犯罪嫌疑人很可能綁架了對方,而今天是學生們返校又離校的高峰期,犯罪嫌疑人襲擊的路人很可能是學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對方很可能爲了逃避被警方抓捕,從而挾持人質,從而換取和警方談判的籌碼。
許琅希望是前者,因爲一旦是後者的可能性出現的話,那就意味着案件的性質徹底的改變了,這需要請求支援,還有可能調動武警和特警參與行動了。
隻是,現在再一切都沒有搞清楚之前,許琅也不敢貿然行動,不過,他還是拿出手機聯系了武警部門,讓他們趕到現場,以防萬一。
等這一切做完之後,許琅這才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周曉斌。
周曉斌經過一番休息,已經不在大口大口的喘氣了,可能是因爲劇烈運動的緣故,周曉斌那張黝黑的臉,變得十分的潮紅,此時,他就一屁-股坐在被烈日照射的發燙的地闆上,看着傾倒在地的自行車,雙眼無神,愣愣的發呆。
“你是周佳美的父親?”許琅開口問道。
被許琅的聲音拉回思緒,周曉斌下意識的點點頭,說道:“我是,請問你是?”
說着話,周曉斌擡起頭,疑惑的看向許琅,如果 不是許琅身上穿着警服,周曉斌都很難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警察,年輕,比自己小幾歲,對于年輕的警察,他見過,而且見過不少,尤其是在國外打工的時候,但是,在周曉斌的印象當中,警察都是穿着筆直的警服,留着小平頭,臉上總是浮現着威嚴的表情,不苟言笑,而眼前這個警察卻留着一頭雪白的長發,還有,他那明顯有些不利索的腿腳,他真的是警察嗎?
許琅察覺到了周曉斌那不加掩飾的打量和審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解釋道:“周先生,你好,我是S市CSY刑偵小組組長許琅。”
“哦,你就是許警官啊,沒想到這麽年輕。”
當聽到許琅這個名字的時候,周曉斌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伸出手想要和許琅握手,但是,手才伸到一半,他就發現自己的手上全是污漬,不知道剛才再哪裏蹭到的,于是,他悻悻然的縮回手,沖着許琅笑了笑。
周曉斌不知道什麽CSY刑偵小組,在這次回國之前,他也沒有聽說過許琅的名字,雖然許琅在S市的警隊很出名,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的,嚴格來說,S市一大部分的人都不認識許琅,而見過許琅的人更少了,周曉斌隻是一個普通的公民,在厄運沒有降臨到自己和家人身上的時候,他幾乎都沒有和警察打過交道,而他之所以在聽到許琅名字的時候,會這
麽激動,主要還是自己這次因爲女兒的事情回國之後,在看到妻子和女兒的時候,從她們的嘴裏知道了有許琅這個警察的存在。
許琅沒有去問周曉斌是怎麽知道自己的,這不重要,他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是怎麽認出犯罪嫌疑人的?”
“哦,不是我認出來的,是我女兒認出來的。”周曉斌連忙說道。
“小美?”
許琅愣了一下,随即皺了皺眉頭,然後問道:“你們是在什麽地方發現犯罪嫌疑人的?”
“在距離十三小學門口大概五百米的地方,當時,孩子們都離開了學校,而我們也接到了小美,正準備回家的時候,小美突然不走了,然後就朝着那個男人看去,說那個靠在自行車旁邊休息的男人,就是欺負她的壞蛋,我當時什麽都沒想,隻想着千萬不能讓這個畜生跑了,所以,我讓我媳婦報警,而我就朝着他追了過去。”周曉斌盡量簡明扼要的把事情的經過叙述了一遍。
許琅聽完之後,點點頭,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周曉斌的做法是沒問題的,可是,許琅心中出現了一個疑問,那就是,周佳美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她前不久才遭到了嚴重的傷害,還沒有走出心理陰影,一個受過嚴重傷害的小女孩的辨認能夠相信嗎?許琅不敢确定。
“男人長什麽樣子?”許琅把心中的疑問暫時壓下,開口問道。
“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中等,留着小平頭,單眼皮,長得還可以,看起來也就三十歲不到吧,上半身穿着米白色的襯衣,下半身穿着一條黑色的牛仔褲,腳上穿着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周曉斌的描述,和陳曉紅在報警的時候的描述差不多。
“哦,對了,我感覺那個男人好像對這一片的街道十分的熟悉,他在看到我發現他之後,并沒有表現的十分的混亂,而是十分從容的騎上自行車離開的,在追擊他的時候,他還總是回頭看我,似乎不擔心我會追上他。”
看到許琅陷入沉默,周曉斌想了想,補充道。
聞聽此言,許琅心中一動,難道犯罪嫌疑人是附近的居民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肯定逃不遠。
想到這,許琅立即把羅佳妍叫過來,讓她立即聯系附近的民警,還有街道辦的人員,對附近的小區,還有出租屋進行走訪調查,尋找可疑男子,動作一定要快。
羅佳妍沒有說什麽,在許琅下達命令之後,就轉身去執行任務了。
就在羅佳妍剛剛離開,樊陽拎着工具箱走了過來,而陳曉紅牽着周佳美也來到了現場。
陳曉紅看到正在和許琅說着什麽的周曉斌之後,連忙牽着周佳美的手快步走過來,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曉斌之後,然後問道:“你沒受傷吧?”
擔憂的語氣和表情表露無疑,周曉斌笑着搖搖頭,說道:“沒有,幸虧警察同志趕到的及時。”
陳曉紅不是第一次和許琅見面了,她聽到丈夫這麽說,連忙轉過身沖着許琅連忙道謝,許琅擺擺手。
“那個混-蛋抓到了嗎?”
陳曉紅一邊問,一邊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尋找犯罪嫌疑人的蹤影,臉上露出暴怒的表情,如果犯罪嫌疑人站在她面前的話,許琅都不敢想象這個女人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爲。
然而,陳曉紅在環顧一周之後,沒有發現犯罪嫌疑人,這讓她感到十分的疑惑和不解,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丈夫和許琅。
許琅沒有說話,眼神看向了正拿着工具,蹲在地上勘察現成的樊陽,而周曉斌則苦笑着搖搖頭,跟陳曉紅小聲的解釋起來。
“什麽?這麽多人都沒有找到那個混-蛋!”
聽完周曉斌的解釋之後,陳曉紅突然提高的聲調,不滿的說道。
許琅轉過頭,看了一眼一臉不甘和憤怒的陳曉紅,又瞥了一眼苦笑不已的周曉斌,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他沒有說什麽,對于陳曉紅想要抓到傷害自己女兒兇手的心情,許琅可以理解,但是,從接到報警到現在,許琅他們都沒有正面見到過兇手本人,而兇手的長相和體貌特征都是陳曉紅一家人的描述而已,至于,他們看到的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犯罪嫌疑人,許琅心中還打了個大大的問号。
陳曉紅看到許琅在聽到自己的聲音之後,隻是瞥了自己一眼,就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這讓陳曉紅愈發的感到不滿起來,她剛想對許琅埋怨幾句,但是,被周曉斌及時制止了,他朝許琅那還在微微顫抖的左腿努了努嘴,示意妻子不要着急。
經過丈夫的提醒,陳曉紅這才注意到許琅的左腿好像不太利索,于是,她就識趣的閉上嘴,但是,眼神還是十分的不滿。
至于周佳美,在來到現場之後,就一直緊緊地躲在
陳曉紅的身後,偶爾會探出頭,朝倒在地上的自行車看幾眼,然後,就看向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和那個警察叔叔,她沒有說話,臉色還是十分的蒼白,緊咬着嘴唇,看着現場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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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遺留下來的東西不多,樊陽很快就勘察完畢了,地上的血迹已經采集了,而木棒也被放進了證物袋,準備帶回去進行仔細的勘察,至于自行車,在樊陽勘察完畢之後,也叫人搬了出去,準備帶回CSY進行進一步的勘察工作。
樊陽在勘察完現場之後,來到許琅面前,彙報道:“現場的血迹是滴落狀,受傷者的傷口應該不大,不會緻命,從現場血迹的分布情況來說,受傷者的受傷部位應該在胸部以上,根據我的推測,應該是其頭部,或者鼻子受創,導緻出血留下的。”
聽完樊陽的彙報,許琅點點頭,問道:“采集到的指紋了嗎?”
樊陽點點頭,說道:“在自行車的車把上發現了指紋,還有半個手掌印,應該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
聽到樊陽這麽說,許琅立即察覺到不對,就問道:“那木棒上呢?”
樊陽搖搖頭,說道:“木棒上除了沾有少量的血迹之外,沒有發現任何的指紋。”
“那鞋印呢?”許琅又問道。
樊陽苦笑着搖搖頭,說道:“現場的情況很複雜,地面上發現的足迹是不少,但是,大多數都沒有提取的價值。”
聽完樊陽的彙報,許琅沒有看着樊陽,眼睛盯着樊陽手裏的證物袋,證物袋裏放置着那根在現場發現的木棍,許琅眉頭緊蹙。
從現場的勘察結果來看,犯罪嫌疑人确實來到了這裏,在警方和周曉斌趕到這裏之前,這裏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兒,要麽是犯罪嫌疑人被人襲擊而受傷了,要麽是犯罪嫌疑人襲擊了别人,導緻被襲擊者受傷了,總之,現場肯定有人受傷了,而現場肯定出現了第二個人,或者第三個人。
許琅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不過,他沒有立即說出來,而是轉過頭,詢問周曉斌說道:“你在追擊犯罪嫌疑人的時候,犯罪嫌疑人手裏有沒有拿着木棍之類的東西?”
周曉斌正在安撫妻子和孩子,聽到許琅的問話,他頓時一愣,說道:“木棍?什麽木棍?”
許琅伸出手指了指樊陽手裏的證物袋,說道:“就是這樣的木棍。”
周曉斌瞥了一眼證物袋,想了想,就十分肯定的說道:“沒有。”
“你确定?”
周曉斌點點頭,說道:“我确定。”
聽到周曉斌這麽說,許琅心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現場發現的木棍肯定不是犯罪嫌疑人本人攜帶的,既然不是犯罪嫌疑人攜帶的,那麽,肯定是第二個出現在這裏的人所擁有的,難道是犯罪嫌疑人的同夥?
想到這,許琅搖搖頭,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從之前一個多星期的調查走訪的結果來看,犯罪嫌疑人在作案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出現,而丁昊穹在給犯罪嫌疑人做心理分析的時候,也說過,犯罪嫌疑人是一個人作案的,沒有同夥。
既然出現在現場的人不是犯罪嫌疑人的同夥,那麽,又會是誰呢?路見不平,見義勇爲的好心人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個人是否制服了犯罪嫌疑人,還是說,他被犯罪嫌疑人制服了?
不管是哪種結果,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出現了,犯罪嫌疑人現在在哪?出現在現場的第二個人在哪?如果是這個人制服了犯罪嫌疑人,爲什麽在警方抵達現場之後,沒有出現呢?如果是後者,那麽,這兩個人或者更多的人,現在在哪呢?
與此同時,許琅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樊陽在現場會發現的木棍上面,居然沒有發現任何的指紋,這就很奇怪了。
許琅看着證物袋你的木棍,眼睛眯了起來,木棍雖然已經開裂,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這根木棍十分的圓潤,隻要接觸過木棍,木棍上面肯定會留下指紋的,而木棍上沒有,這就很奇怪了,難道,出現在現場的第二個人,是知道犯罪嫌疑人會出現或者經過這裏,提前埋伏在這裏嗎?
真相究竟怎麽樣,許琅現在還不得而知,他需要等賴邳他們那邊的調查結果,至于現在,既然現場已經勘察完畢了,于是,許琅就和樊陽,帶着陳曉紅一家人,離開了現場,準備回到CSY,他現在需要立即知道現場的血迹的主人是誰,另外,許琅還需要讓呂星調取附近的監控錄像,看清楚男人的長相,隻有掌握了男人的體貌特征,才能更利于警方接下來的摸排工作,還有就是需要個陳曉紅一家人錄口供。
在回去的路上,許琅還在想着,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犯罪嫌疑人到底是誰?在剛才那幾分鍾的時間裏,在巷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