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夏天總是那麽的炎熱,炎熱到讓人躲在空調下面,都感覺渾身燥熱,雖然是下午四點多了,可是,外面的氣溫還是很高,走出房間,都能感覺到那一陣陣滾燙的熱浪,可是,CSY的所有成員,此刻卻感到遍體生寒。
在他們的面前,放置着七起卷宗,而這七起卷宗都是各個派出所送過來的未成年少女遭到性侵的報案,周佳美的案子是第八起了,這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通過對周佳美在内的八起案件的卷宗分析,還有派出所之前的調查結果來看,這八起案件很可能就是一個人所爲,短短四個月的時間,連續發生了八起類似的案件,這是很惡劣的案件,而且,受害者還都是未成年人,最大的才十四歲,最小的才剛剛十一歲。
由于案情重大,許琅和丁昊穹在商量一番之後,把這件事彙報給了田永春,而田永春得知之後,立即拍了桌子,要求成立6.22重案組,由CSY牽頭,其他各個分局進行協助調查,如果發現哪個部門不配合,嚴懲不貸,事後還要追究其責任。
于是,在六月二十四号這天,6.22重案組正式成立。
在當天下午,許琅就讓各個分區的派出所的所長,來到CSY開會,召開了第一次會議。
在會議上,讨論的重點就是,現在已經立案的這八起性侵案,能不能并案處理。
對于并案處理,在場的人分成了兩種不同的觀點,一種認爲,這不可能使一個人做的,畢竟,這八起案子分布在S市的所有轄區,除了周佳美的案件畢竟清晰之外,其他的案件,都不是特别的清楚,現在就急着并案處理,似乎依據不足。
而另外一種觀點則認爲,從八個受害者的遇害情況來看,犯罪嫌疑人作案的手法很類似,下手的目标都是十一歲到十四歲的未成年人,目标類似,可以并案處理、
面對這兩種聲音,許琅在沉思一番之後,決定,先找到除了周佳美之外的其他七個受害者,找他們了解一下情況再說,如果能夠從受害者本人嘴裏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結合周佳美的案件,在确定能不能并案處理。
對于許琅的這個意見,所有人都選擇了同意,于是,在簡單的會議之後,衆人就開始行動起來。
CSY刑偵小組的七個人,每個人分别對應一個受害者,跟着當地的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去找到受害者,詢問情況。
許琅也不例外,他對應的受害者是六月十四号,發生在城中區的那起王新虎的案件。
王新虎,男,四十歲,是城中區一個彩票銷售店的老闆,家裏條件不錯,根據卷宗記錄,王新虎是離異狀态,獨自一個人帶着女兒王語嫣生活。
許琅跟着城中派出所的民警馬豐華,在馬豐華的指引下,找到了王新虎的彩票店。
許琅他們找到王新虎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多,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本應該開門營業的彩票店,此刻卻大門緊鎖,關門了,而在彩票店的門口,還站着很多等待着買彩票的人,他們的手裏或多或少都拿着彩票,小聲的讨論着接下來準備買什麽彩票,而有的人則在講述着所謂的買彩票中獎的經驗,而其他人也豎起耳朵聽着。
許琅和馬豐華開着警車來到彩票店,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他們看到穿着制服的許琅他們的時候,都本能的感到有些畏懼,更多的則還是疑惑,不明白警察來彩票店幹嘛?難道也是來買彩票的嗎?
許琅下車之後,沒有去理會周圍投來的疑惑和不解的目光,而是看着面前這大門緊鎖的彩票店,皺起了眉頭,王新虎怎麽不在呢?他去了哪裏?
許琅想了想,就轉過頭,對身邊的一個等待着買彩票的男人問道:“店主去哪了?難道不開業了嗎?”
男人被許琅的問話問的有些緊張,但是,他還是硬着頭皮說道:“老王啊,他去學校接女兒放學了,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接女兒放學?”
聽到男人這麽說,許琅再次皺了皺眉頭,好奇的問道:“今天不是星期六嗎?還需要上學?”
“哦,是這樣,老王給他女兒報了一個學習班,周六周日都會去上課的。”男人解釋道。
聽到男人的解釋,許琅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現在的家長,爲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學習更好一些,經常會給孩子報很多學習班,想要孩子赢在起跑線上,對于這種作爲,許琅談不上贊同,也不反對,隻是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看到許琅不說話了,男人好奇的問道:“警官,你們找老王?”
許琅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看到許琅點頭,男人更加的好奇起來,問道:“是不是老王犯了什麽事兒?是不是彩票作假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媽的,勞資在這裏花了好幾萬,都沒有中過大獎,我一直都覺得老王的彩票有假...
...”
聽着男人那絮絮叨叨,義憤填膺的話語,許琅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煩躁,他打斷了男人的話,直接說道:“我們來找老王隻是了解一些情況,跟彩票沒關系,而且彩票是否作假,也不歸我們警察管。”
“哦,這樣啊。”
聽到許琅這麽說,男人頓時識趣的閉嘴了,有些悻悻然。
就在許琅他們說話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牽着一個電瓶車,帶着一個背着小書包的小女孩過來了。
男人停好車,把女兒從車上抱下來,然後才從口袋拿出鑰匙,朝彩票店走來,而小女孩的臉上,沒有同齡人常有的天真和浪漫,許琅發現,小女孩的眼中蒙着一次灰霧,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她在下車之後,就緊緊地抓着男人的一隻手,亦步亦趨的跟着男人,像隻小哈巴狗一般。
在經過人群的時候,小女孩本能的有些畏懼,她愈發的貼緊了男人,都不敢去看那些陌生人的臉,一直低着頭看着地面,似乎,地面上有什麽新奇的東西一般。
“許組長,他就是王新虎。”
在男人走過來的時候,站在許琅身旁的馬豐華開口說道。
許琅看着男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王新虎在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的許琅和馬豐華的時候,先是一愣,随即,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一抹怎麽都壓制不住的憤怒,他在距離許琅他們幾步的地方停下,手裏拿着鑰匙,瞪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許琅,大聲的吼道:“你們來幹什麽?”
這突如其來的大吼,把現場所有人都給吓了一大跳。
那些經常來這裏買彩票的人,都和老王熟悉,知道老王是個很老實本分的人,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很好說話,很少和人紅臉,就算是别人說他的彩票有假,他都隻是呵呵一笑,沒有辯解什麽,而那些熟客有時候拿他開玩笑,王新虎也不生氣,還跟着一起傻樂呵,可是,今天這是怎麽了?面對找上門的警察,他爲什麽會這麽憤怒呢?看樣子,這兩個警察好像是當初搶走他老婆的那個男人一般,雙方之間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詫異,疑惑,不解,更多的還是好奇和看戲的心态。
剛才那個被許琅打斷話語的男人,在看到老王呵斥了許琅他們,他頓時感到幸災樂禍,叫你剛才那麽兇巴巴的對我,現在被人吼了吧,活該。
其他人看着這一幕,先是看看王新虎,然後,看向許琅,等待着許琅的反應,看看這兩個警察是憤怒的和王新虎對罵呢,還是直接掏出手铐把王新虎帶走呢?
可是,他們想看到的一幕都沒有出現,面對王新虎憤怒的咆哮,許琅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出言反駁,更沒有掏出手铐,而是平靜的開口問道:“你是王新虎?”
王新虎看着許琅,皺起了眉頭,他不認識許琅,但是,站在許琅身邊的馬豐華他認識,畢竟,馬豐華是城中派出所的民警,他曾經去派出所報案的時候,看到過,雖然兩個人沒有說話,但是,他還是認識的,而這個開口,留着一頭雪白長發的警察,他不認識,馬豐華站在許琅的身邊,看樣子,許琅的職位要比對方高,應該是個當官的,估計是個副所長或者所長之類的。
想到這,王新虎臉色陰沉的點點頭,悶聲悶氣的說道:“我就是王新虎,說吧,找我什麽事兒,如果是買彩票的話,就到一旁排隊。”
說着話,王新虎就準備拿鑰匙去開門。
“我們不買彩票,隻是找你了解一點兒情況。”許琅再次開口道。
王新虎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着許琅,眉頭皺的更緊了,他看着許琅問道:“了解什麽情況?難道你們警察也懷疑我的彩票有假?呵呵......”
說到最後,王新虎發出嗤笑的聲音。
許琅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沒有立即回答王新虎的問題,而是轉移視線,看向那個緊緊牽着王新虎手的女孩,小女孩身體緊緊地貼在王新虎的大腿上,此刻,她正擡起頭,帶着很深的警惕和戒備,還有那無法表達的恐懼的眼神。看着許琅。
在看到許琅看向自己的時候,小女孩連忙低下頭,原本紅潤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一片,身體開始抖動起來,顯然,小女孩很不安,很緊張,也很害怕。
“這是你女兒?”許琅問道。
王新虎瞳孔猛地一縮,他轉過身,死死的盯着許琅,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是誰?”
許琅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遞到王新虎的面前,說道:“S市CSY刑偵小組組長許琅。”
王新虎聽到刑偵二字,身體猛地一震,他先是詫異的看了一眼許琅,然後仔細的看了看許琅手裏的證件,确定是許琅本人無誤之後,這才收回目光,眼神變得柔和了幾分,語氣也變得和善起來,但是,他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帶着幾分不善和不信任。
“說吧,找我什麽事兒,我可沒有做什麽違法犯罪的事情。”王新虎說道。
許琅收回證件,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搖搖頭,笑着說道:“我知道你沒有犯罪,我們來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什麽事兒?”王新虎問道。
“關于你女兒的事情。”
聽到許琅提到他的女兒,王新虎身體再次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他擡起頭,死死的盯着許琅,表情再次變得猙獰而扭曲起來,眼睛開始充血,幾乎是吼出來的說道:“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們才來找我詢問情況,你們警察平時都是這麽辦案的嗎?啊?!”
許琅看着激動的王新虎,默然,他沒有辯解什麽,隻是說道:“我們是不是可以找個地方談談,我想你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吧?”
王新虎一愣,嘴裏還沒有說完的話,頓時戛然而止,他轉過頭,看着周圍那些經常來這裏買彩票的熟客,看着他們那一張張疑惑而好奇的臉,王新虎猶豫一番之後,點點頭。
王新虎轉過身,對等着買彩票的人說道:“今天不營業了,明天再來吧。”
“啊?怎麽不營業了?我還等着買彩票呢?”
“是啊,我号碼都選好了,怎麽能說不營業就不營業了呢?”
“就是啊,我在這裏等了半個小時了,你不營業也不早說,早說,我就去别的地方買了。”
“........”
随着王新虎的話一出口,現場頓時變得嘈雜起來,不滿和抱怨的聲音此起彼伏。
王新虎面無表情,他環顧一周,冷冷的說道:“今天有事兒,對不起大活兒了,真的不營業了,明天再來吧。”
說完這句話,王新虎就帶着小女孩來到電瓶車前面,把小女孩抱到車上,自己也騎上車,然後,對許琅問道:“去哪談?是派出所還是我家?”
許琅也沒有理會周圍圍觀的人,而是看了一眼王新虎,又看了一眼身體瑟瑟發抖的小女孩,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去你家吧。”
王新虎點點頭,沒有說什麽,啓動了電瓶車,而許琅和馬豐華也上了警車,跟着王新虎離開這裏。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現場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起來,一開始,他們以爲警察來這裏,肯定是王新虎的彩票出了問題,可是,等到王新虎回來之後,他們卻發現,事情似乎不是這樣,彩票沒問題,警察來找王新虎是跟他的女兒有關,那王新虎的女兒到底出了什麽事兒呢?會引起警察的關注?
難道是偷東西被人發現了?可是,他們多多少少也了解王語嫣,知道這個孩子不是那種偷東西的人,再說了,王新虎離異了,就這麽一個女兒,平時心疼的很,也從來不吝啬,王語嫣的零花錢從來沒有缺失過,小女孩也犯不着偷東西啊。
就算是小女孩真的偷了東西,那也是民警的事情,剛才那個奇怪的警察,說自己是什麽什麽CSY刑偵小組的組長,CSY是什麽部門,他們不知道,但是刑偵二字他們知道,刑偵意味着刑事案件,一個小女孩能和什麽刑事案件扯上關系呢?
衆人覺得茫然和不解,但是,現在王新虎和他女兒已經離開了,而那兩個警察也走了,沒有人給出答案,彩票是買不成了,他們在讨論了幾句之後,就各自散去,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說耽誤他們中大獎,成爲百萬富翁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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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虎所居住的小區距離彩票店不遠,騎車也就十幾分鍾就到了。
在到了小區之後,王新虎停好車,牽着女兒在樓梯口等着許琅他們,在看到許琅他們之後,就轉身進入了樓梯間,許琅他們連忙跟上。
四個人就這樣沉默的來到了五樓,王新虎掏出鑰匙,打開門。
小女孩在門打開之後,立即第一個沖了進去,鞋子都沒換,就直接跑進了卧室,然後,就傳出來砰的一聲,房門緊閉和反鎖的聲音,許琅看到這一幕,再一次皺了皺眉頭,而王新虎則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顯然,這不是小女孩第一次這樣了。
“進來吧。”
王新虎率先走了進去,也沒有換鞋,直接來到了客廳。
許琅和馬豐華見狀,也沒有換鞋,也跟着進入了房間,來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雙方坐下之後,卻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許琅是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畢竟,王新虎報案的時候,不是自己接待的,他讀王新虎的案件,也隻是通過卷宗了解到的,現在看到了報案人,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去問。
王新虎則臉色陰沉的看着許琅和馬豐華,臉上充滿了憤怒和不信任,顯然,他對警察在自己報案十天之後,才來找自己這一舉措十分的不滿,所以,他也沒有開口。
客廳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