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是個多餘的城市,一來,S市位于華夏國的南方,而南方一向多餘,尤其是谷雨之後,二來,S市緊鄰大海,時不時的就會來上一場大雨,而今天,許琅沒有待在CSY,而是找到杜子喬和羅佳妍,讓杜子喬開車,拉着自己來看守所見一見李昭菁。
提起李昭菁,杜子喬的臉色就十分的難看,他對這個女人,既感到無比的痛恨,也感到無比的無奈,除此之外,他對這個女人還有一絲佩服,佩服她的高智商,有時候,杜子喬就在想,如果李昭菁沒有走上犯罪的道路的話,而是成爲警察,來到刑偵二隊工作的話,自己會輕松不少,當然,杜子喬也隻是在心裏這麽想想而已,這畢竟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找到了樂陽街79号,發現了張旻浩的日記,還有宋雨苕的屍體之後,杜子喬一直帶領着刑偵二隊的人,圍繞這一新的發現,進行調查,這個時候,被許琅叫到這裏來,他除了疑惑還是疑惑。
心理戰這種辦案手法,杜子喬不陌生,在過去的六年多的時間裏,他也經常采取這樣的手段,對一些頑固不化的犯罪分子,進行審訊,而結果也各不相同,有的很快就招了,也有的則還負隅頑抗,在心理戰之後,他都會選擇單刀直入,跟警方聊一聊,而很快,對方的心理防線就被擊破了,而案子也很快告破了,可是,在面對李昭菁的時候,杜子喬感到十分的吃力,之前,在許琅住院的時候,他和丁昊穹也對李昭菁采取了心理戰的方式,可是,效果不大,而那次持續的時間長達半個多月,而現在才過去五天而已,許琅就來找李昭菁,這讓杜子喬感到十分的不解。
最讓杜子喬感到疑惑的地方,還不是許琅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來找李昭菁了,而是許琅在來到看守所之後,提出他一個人去見李昭菁,杜子喬和羅佳妍第一反應自然是反對的,雖然李昭菁手戴手铐,腳上也戴着鐵鐐,還有警察負責看護她,不會出現什麽意外,可是,許琅畢竟才從閻王殿滾了一圈回來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李昭菁喪心病狂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許琅該怎麽應對呢?
但是,對于杜子喬的擔心,許琅還是堅持這麽做,最後,杜子喬還是選擇了妥協,沒有進入審訊室。
看守所所長的辦公室内,杜子喬和羅佳妍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和一個五十多歲,發福嚴重,大腹便便的男人喝茶聊天。
杜子喬現在的心思完全沒有在聊天的話題上,也沒有在窗外那淋淋漓漓的雨聲當中,他拿着茶杯,眼睛卻時不時的看向辦公室的門外,如果不是有一道門擋着,杜子喬的視線估計都要落在審訊室當中了。
面對所長的話題,杜子喬偶爾會嗯啊的答應幾句,更多的還是羅佳妍在哪裏回答對方,但是,這種漫長的等待,還有所長那張看起來無比油膩的臉,耳邊響起他那略顯殷勤的話語,以及窗外雨滴拍打玻璃的聲音,都讓杜子喬感到無比的煩躁。
杜子喬本來是打算在觀察室看着審訊室的情況的,但是,許琅沒有答應,讓他和羅佳妍在所長的辦公室等着自己,杜子喬不知道許琅想要幹嘛,隻好同意了,到了辦公室,除了和所長閑扯之外,就是喝茶。
茶葉很不錯,是今年的新茶,可是,杜子喬卻感覺索然無味,他隻想許琅早點出來,問問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和杜子喬的坐立不安不同,羅佳妍似乎對所長的話題很感興趣,也對這新出的茶葉也很感興趣,兩個人在那裏相談甚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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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内,在一陣讓人感覺到窒息的沉默之後,李昭菁恢複了平靜,她看着許琅,譏諷的說道:“找我打聽一個人?難道還有什麽人是你們警方找不到的?”
許琅點點頭,說道:“當然有了,警察也是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嘛。”
今天的許琅似乎很好說話,而且脾氣也很好,這讓李昭菁再次感到了不對勁,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的強烈起來。
“說說看,你要打聽誰?”
不知道是許琅的态度給觸動了,還是因爲許琅的做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就開口問道。
“孫文耀。”許琅緩緩地說出一個名字。
“孫文耀?”
李昭菁聽到這麽名字皺了皺眉頭,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她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般。
在許琅那略顯期待的眼神當中,李昭菁緩緩地搖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他。”
“他曾經是個法醫。”許琅盯着李昭菁的眼睛說道。
李昭菁還是搖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什麽法醫。”
許琅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遞到李昭菁的面前,問道:“見過他嗎?”
李昭菁本來是不打算看照片的,但是,當許琅把照片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就看了一眼,李昭菁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了。
李昭菁認識孫文耀,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讓許琅的某個猜測得到了印證。
“你見過他?”許琅把照片收了回去,看着李昭菁的眼睛問道。
李昭菁的表情有些複雜,詫異、疑惑、不解,還有驚異,似乎孫文耀的出現,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對于許琅的問題,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選擇低下頭,看着地面,不讓許琅看清楚她的表情。
沉默,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他叫孫文耀?”李昭菁擡起頭,臉上已經恢複平靜,問道。
“是的。”
“他是什麽人?”
“我剛才說了,他曾經是個法醫。”
“你們認識?”
“認識。”
“他現在在哪?”
“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了。”
“哦。”
聽到許琅這麽說,李昭菁不在詢問什麽,而是再次低下頭,陷入了沉默當中。
李昭菁認識孫文耀,這已經是個事實了,而且,從她的反應和表情來看,他們之間的關系肯定非同尋常,而李昭菁似乎對孫文耀的過去不了解,甚至,她都不知道孫文耀的本命叫什麽,這讓許琅無比的好奇起來。
“你認識孫文耀對嗎?”許琅試探性的問道。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之前再看到孫文耀照片的時候,自己的異常反應以及落在這個聰明而睿智的警察的眼中了,李昭菁沒有否認,而是點了點頭。
“你們怎麽認識的?在哪裏認識的?你對人體構造那麽了解,喜歡使用手術刀,是不是他教給你的?”
許琅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然而,李昭菁似乎沒有聽到一般,嘴唇微動,似乎在呢喃着什麽,因爲距離略遠,加上 李昭菁的聲音很小,許琅也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麽。
等了一會兒,李昭菁還是沒有開口的迹象,許琅有些不耐煩起來,他 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李昭菁這一次沒有低頭沉默,而是擡起頭看着許琅,笑了笑,說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許警官,我累了,我想回監舍了。”
許琅死死的盯着李昭菁的眼睛,而李昭菁也看着許琅,四目相對,火藥味十足,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李昭菁的眼中的鎮定已經不再那麽堅定了,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一個出乎她預料的事情出現了,讓她的心緒很亂。
果然,在和許琅對視一會兒之後,李昭菁率先撇過頭去,不再和許琅對視,而是大聲的喊道:“我累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要回去,回去.......”
“老實點兒。”
站在李昭菁身後的女警察走到李昭菁的身邊,伸出一隻手把激動的李昭菁摁坐在椅子上,不讓其有機會做出過激的舉動。
許琅眼神冷漠的看着這一幕,他的心中也布滿了疑惑和不解,孫文耀和李昭菁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故事,爲什麽李昭菁在看到孫文耀的照片之後,會那麽的激動,反應和那麽的異常。
繼續審訊?
許琅看着坐在審訊椅上不停掙紮的李昭菁,許琅猶豫起來,這個時候如果審訊她關于案子的事情,很可能能夠突破她的心理防線,可是,結果會怎麽樣,許琅也不敢确定,而且,李昭菁此時此刻說的話,能夠成爲證據嗎?許琅不敢保證。
在猶豫一番之後,許琅暗暗的歎了口氣,對女警察說道:“送她回去吧。”
女警察沒有反對,直接把李昭菁從審訊椅上帶起來,然後就推搡着李昭菁朝審訊室的外面走去。
李昭菁在經過許琅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她轉過頭,看着許琅,似乎想要說什麽,可是,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就被女警察帶着離開了。
許琅坐在輪椅上,看着李昭菁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在李昭菁停下的時候,沒有叫住她,也沒有開口詢問什麽,剛才的對話,許琅證明了自己的某個猜測,而對于李昭菁,許琅相信,李昭菁那嚴防死守的心理防線出現了一道裂縫,心理防線被攻破是遲早的事情,許琅現在要做的是等待,等到李昭菁自己崩潰,那時候,審訊起來才會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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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結束審訊之後,許琅來到了看守所所長的辦公室,和所長寒暄了一番,就告辭離開了。
杜子喬在看到許琅出現的時候,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就想要開口詢問審訊的結果,但是,在看到許琅的目光之後,他閉上了嘴巴,什麽都沒問。
當三個人離開看守所,坐上車的時候,杜子喬沒有立即發動汽車,而是轉過頭,看着坐在後排的許琅問道:“李昭菁交代了嗎?”
許琅緊蹙着眉頭,眼睛看着看守所的方向,似乎在想什麽事情,對于杜子喬的問題沒有回答。
杜子喬的心就像是裝了二十五隻耗子一般,百爪撓心,他不得在提高嗓音,把許琅從沉思當中拉回現實。
“你說什麽?”許琅回過神來,一臉疑惑的看着杜子喬。
杜
子喬有些無語,他隻好再次問道:“李昭菁交代了沒有?”
在杜子喬那充滿期待的眼神當中,許琅緩緩地搖搖頭,說道:“沒有。”
“那她說什麽了沒有?”杜子喬追問道。
許琅還是搖搖頭,這讓杜子喬更加的郁悶了,他看着許琅,臉色有些難看的問道:“那你來看守所見她爲了什麽?總不會是和她閑聊吧?”
出乎杜子喬預料的是,許琅居然點點頭。
“卧-槽,許琅,你腦子沒出毛病吧?”杜子喬再次提高嗓音說道。
許琅看着情緒焦躁的杜子喬,緩緩地說道:“李昭菁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松懈了,她交代問題隻是遲早的事情。”
聞聽此言,杜子喬的心裏才好受一些,随即,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就問道:“既然李昭菁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松懈了,那你爲什麽不一鼓作氣的将其攻破呢?”
坐在副駕駛的羅佳妍也轉過頭,一臉費解的看着許琅,她也很疑惑,許琅爲什麽沒有這麽做。
許琅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們知道李昭菁的解剖技術是跟誰學的嗎?”
“什麽?”
杜子喬一愣,他随口說道:“管她跟誰學的呢,這跟這些案子有什麽關系嗎?”
許琅臉色凝重的看着杜子喬,緩緩地說道:“宋雨苕的屍體你看到了吧?”
杜子喬點點頭,這不是廢話嘛,屍骸和人皮都是自己第一個發現的,他怎麽可能沒看到,這許琅是知道的,他爲什麽要這麽問呢?
“怎麽了?難道宋雨苕的屍體有什麽不對的嗎?還是說宋雨苕的屍體和李昭菁有關系?”杜子喬緊蹙着眉頭問道。
“張晉中、孫啓航的屍體你也看到了對嗎?還有譚顔雪身上的傷口你也看到了是嗎?”許琅又問道。
“看到了啊,不是,你到底想要說什麽啊?”杜子喬被許琅問的愈發的莫名其妙起來,他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那你有沒有發現,李昭菁在幾個人身上留下的創口和宋雨苕身上的創口很像啊?”許琅問道。
聽到許琅這麽問,杜子喬沉默了起來,他想了想,在腦海當中想着張晉中、孫啓航的屍體,還有在發現譚顔雪的時候,她身上的傷口,然後,他又想到了昨天在法醫解剖室的解剖台上看到的,已經被法醫秦明月處理過的人皮之後,杜子喬相互比對了一番,确實發現了一些相似的地方。
手法很類似,但是傷口卻不一樣,李昭菁的作案手法,和宋雨苕身上的傷口比起來,應該算是一個模仿者,對,就是模仿者,她在模仿對方的作案手法,可是,宋雨苕的遇害時間是在九年前,那時候,李昭菁不在國内,而殺害宋雨苕的人也明顯不是李昭菁,這跟李昭菁有什麽關系呢?
想到這,杜子喬先是感到更多的疑惑,随即,他就想到了某件事,然後,他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許琅,似乎是在詢問許琅答案。
許琅點點頭,說道:“我來找李昭菁,不是問她關于她身上的案子的,而是來确定一件事的。”
“什麽事兒?”羅佳妍問道。
“李昭菁是不是跟孫文耀認識。”許琅緩緩地說道。
“結果呢?”杜子喬和羅佳妍異口同聲的問道。
許琅看着他們,表情凝重的點點頭,說道:“他們認識,如果我猜測的不錯的話,李昭菁的醫學知識,都是孫文耀傳授給他的。”
“啊?”
“這怎麽可能?”
羅佳妍是驚訝,而杜子喬這是震驚,更多的還是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許琅卻點點頭,說道:“雖然李昭菁沒有承認這一點兒,但是,她的表情和反應告訴了我真相,這就是事實。”
杜子喬聽到許琅這麽說,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李昭菁是‘常師爺’的人,這一點兒已經确定無疑了,可是,她是怎麽加入‘常師爺’的?又是被人吸納進去的?警方現在還不知道,而她又跟張旻浩是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搭上線的,還是無從得知,似乎,在這起案子發生之前,李昭菁和張旻浩是兩個世界的人,然而,他們卻都出現在這起案件當中,這本來就說不通,除了她們都是‘常師爺’組織的人這一個共同點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共同點,種種迹象也表明,他們之間是一種非常玄妙的合作關系,這也是一直困擾着警方的問題。
但是,在宋雨苕的屍體被發現,還有張旻浩多年前留下的日記本被找到之後,一個人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孫文耀。
張旻浩和孫文耀認識,而李昭菁也和孫文耀認識,張旻浩和李昭菁本來是不認識的,但是,他們卻一起作案,那麽,促使他們聯系在一起的,肯定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應該就是孫文耀了。
想到這,杜子喬的臉色也變得和許琅一樣的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