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但是,時間卻是最好的良藥,它不會因爲人們的刻意挽留,而停止前行,很多在當時看起來很重要的事情,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地變淡,命案也是如此。
李昭菁等人制造的一系列案件,從四月初到五月中旬,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确實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然而,在李昭菁等人被捕,而其他的犯罪嫌疑人相繼死亡之後,這起案件的熱度也慢慢的褪去,關注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少,除了警方還有那些和本起案件有關的人之外,大多數人都開始繼續自己的生活。
這種現象屬于正常,畢竟,無論發生多麽重大的案件,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隻是一個故事而已,他們隻是選擇在一旁吃瓜,偶爾會發表一些自己的言論,至于言論正确與否,與真相是否一緻,對于他們來說,不重要,吃瓜才是重點,當案件偵破,犯罪嫌疑犯落網,一切告一段落的時候,這些人都會一哄而散,重新去關注更加新鮮而勁爆的新聞。
五月十七号,許琅在醫院足足待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他感覺自己都要發黴了,一直想要出院,但是,甯嫣然他們卻死活都不同意,還是堅持讓許琅繼續住院,等到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之後,才能出院,許琅進行了抗争,然而結果卻顯而易見的失敗了,杜子喬他們忙着忙着收拾爛攤子,沒有時間去管許琅,而田永春則更加的忙碌,他需要處理很多來自不同方面的壓力和質疑,至于甯嫣然,她就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一般,悉心的照顧着許琅的一切。
經過一個月的休養,許琅胸口處的傷口,早已經結痂,隻要不做劇烈的運動,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腿上的槍傷卻讓許琅無法自由的行動,雖然子彈沒有擊中骨頭,可是,槍傷留下的後遺症還是很大的,許琅在這段時間裏,還無法正常行走,偶爾下床活動,也需要杵着拐杖,但是,走不了多遠,因爲胸口的傷勢,導緻他不得不停下繼續走動的打算。
這段時間,許琅是虛弱的,他就像一個生了病的孩子一般,周圍所有人都密切的關注着他的情況,甚至,許琅有時候想要上個廁所,還需要跟甯嫣然請示一下,這讓許琅渾身感到不自在。
當然,這一個月的休息,還是有很多好處的。
首先,小月月一直想要許琅戒煙,可是,許琅總是戒不掉,但是,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裏,許琅想要抽煙,也沒辦法抽煙了,一來是醫院不讓抽煙,二來,許琅胸口的傷勢也不允許許琅抽煙,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所以,許琅在經過了前期的極度不适應之外,對香煙的依賴也減輕了很多,應該算是戒煙成功了。
其次,許琅在甯嫣然的悉心照顧下,整個人胖了一圈,整個人顯得有些富态,當然,換成任何一個人,遇到許琅這種情況,每天吃着各種營養很好的補品,想不胖都難,再加上,許琅無法運動,隻能躺着,食物的熱量全部堆積在身體上,怎麽可能恩不胖呢?
然後,因爲許琅受傷的緣故,原本很多該許琅去處理的事情,都由丁昊穹他們去處理了,而許琅也落得清閑,自從回到S市之後,許琅幾乎都沒有怎麽休息,偶爾休息一下,也是帶着小月月熟悉S市的環境了,這次受傷,讓許琅徹底的休息了一次。
最後,則是許琅的個人情感問題,在舒悅去世之後,許琅就獨自一個人帶着小月月離開了S市,這些年裏,他都是和小月月兩個人生活,既當爹又當媽的,确實比較辛苦,而他一直都是照顧小月月的,這次受傷,除了小月月來照顧許琅之外,還有一個女人總是圍繞着許琅轉,而這個女人就是甯嫣然,被人照顧的感覺是很不錯的,可是,許琅卻總是感到别扭,尤其是每次許琅看到甯嫣然那含情脈脈的眼神的時候,許琅就感到一陣心虛和頭大。
對于甯嫣然的心思,許琅很清楚,而周圍的人也都清楚,連小月月都清楚,杜子喬他們以爲許琅在經曆了這次事情之後,肯定會接受甯嫣然的,畢竟,在許琅住院的這段時間,都是甯嫣然跑前跑後的,她堂堂一個公安總局的副局長,卻做着這些事情,确實讓人看得一陣唏噓,但是,沒有人說什麽,畢竟,許琅是因爲她才受傷的,更何況,甯嫣然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隻是不說破而已,給兩個人創造機會。
在這段時間,田永春來醫院看望了許琅幾次,知道許琅身體正在逐步恢複之後,他也放心不少,沒有跟許琅聊什麽案件的事情,隻是叮囑他好好休息,在最後一次來看望許琅的時候,田永春提到了許琅和甯嫣然的事情,希望許琅能夠表個态,然而,許琅卻在田永春才提及這個話題的時候,就打斷了田永春,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許琅當時給出了一個讓田永春都感到很棘手的理由。
許琅一家人都已經不在了,而凡是跟許琅走的很近的人,大多都沒有好下場,許琅不想連累任何人,他不想害了甯嫣然,這次李昭菁的行動就證明了這一點兒,許琅不想再有下一次,更何況,許琅的心裏一直有一
個女人,雖然這個女人已經去世好幾年了,可是,許琅還是無法接受新的女人。
對于許琅給出的這個理由,田永春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最後,他也是歎息一聲,就不在說什麽了。
在田永春提出這件事之後,杜子喬來醫院看望許琅的時候,也隐約的提到了這件事。
杜子喬和許琅認識的時間很久,他了解許琅,知道許琅跟舒悅的感情,但是,他提出了一個讓許琅也很爲難的事情,那就是,小月月畢竟還小,需要母愛,一個隻有父愛,而沒有母愛的孩子,她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對小月月以後的成長也有很大的影響,許琅确實需要一個女人,而小月月也需要一個媽媽,甯嫣然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無論是對許琅本人,還是對小月月,甯嫣然都做的很好,她完全就像是一個妻子,一個媽媽一般,照顧着這對父女。
許琅在擔心什麽,杜子喬很清楚,也能理解,然而,他還是趁着這個機會說了出來。
面對杜子喬提出的這個問題,許琅在沉默了很久之後,還是沒有給杜子喬一個答複,杜子喬感到了失望,但是,這是許琅的決定,他作爲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而在杜子喬跟許琅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甯嫣然恰好也來到了醫院,當她沒有聽到許琅的答複之後,失望是肯定的,但是,她卻沒有說什麽,還是一如既往的照顧着許琅,尴尬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悄然彌漫開來,這讓許琅愈發的感到不自在起來。
許琅也曾經想過,好好地和甯嫣然開誠布公的談一次,讓甯嫣然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浪費青春,不值得,然而,當許琅想要找甯嫣然談的時候,甯嫣然似乎知道許琅想要說什麽,拒絕了和許琅的談話,這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再次出現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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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号的中午,甯嫣然再給許琅送來了午餐之後,等到許琅吃完,她就沉默的收拾完東西,然後離開了。
許琅在甯嫣然離開之後,也下了床,拄着拐杖,在病房内慢慢地踱步,他想要盡快恢複起來,然後回到CSY繼續工作。
就在許琅在病房内走了兩圈,不得不停下休息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許琅一開始以爲是甯嫣然忘記什麽東西,回來了,他頭也沒回的說道:“什麽東西落下了?”
然而,回答許琅的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我。”
許琅轉過頭,看向門口,發現杜子喬和丁昊穹都來了,他們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許琅在看到他們這個表情之後,就知道,肯定是案子出了問題,于是,許琅就開門見山的問道:“說吧,出了什麽事兒?需要我做什麽?”
杜子喬和丁昊穹對視一眼,丁昊穹欲言又止,他看向了杜子喬,最後,還是杜子喬開口說道:“是李昭菁的事情。”
“她怎麽了?”許琅皺了皺眉頭問道。
對于李昭菁的審訊工作,一直沒有進展,無論杜子喬他們使用什麽刑偵手段,這個女人就是不開口,丁昊穹連心理學都用上了,可是,效果還是不大,李昭菁還是不開口,這把杜子喬氣的,他真的很想給李昭菁上點手段,可是,理智讓杜子喬沒有選擇這麽做。
“她開始絕食了。”杜子喬陰沉着一張臉說道。
“絕食?爲什麽絕食?”許琅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問道。
“她想要見你,卻一直沒有見到你,她的情緒出現了變化,似乎陷入了某種死胡同當中。”杜子喬說道。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他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病房門口走去。
“你做什麽?”杜子喬疑惑的問道。
“出院去見李昭菁啊。”許琅頭也沒回的說道。
“你現在還不能出院。”杜子喬擋在了許琅的面前,擔憂的說道。
許琅停下腳步,看着杜子喬的眼睛,緩緩地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你立即去給我辦出院手續。”
“這.......”
聽到許琅這麽說,杜子喬欲言又止。
許琅翻了個白眼,看着杜子喬沒好氣的說道:“你們今天來醫院找我,不就是爲了這件事嘛,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去啊。”
杜子喬還在猶豫着要不要接許琅出院,丁昊穹卻看了許琅幾眼之後,就轉身走出了病房,應該是去辦理出院手續了,而杜子喬見狀,也沒有阻攔。
很快,出院手續就辦理好了,許琅被兩個人放在輪椅上,從醫院接走了。
上了車之後,他們沒有直接娶CSY,也沒有去公安總局,而是徑直朝着看守所的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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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審訊室内,許琅坐在輪椅上,看着手腳戴着鐐铐的李昭菁,久久無言,而李昭菁在看到許琅之後,表情也十分的複雜,對于坐在許琅身邊
的杜子喬和丁昊穹,李昭菁直接選擇了無視,似乎,在她的眼中,隻有許琅一個人一般。
審訊室内一片沉寂,凝重的氣氛彌漫開來,讓這間狹小的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都感覺渾身不自在,而李昭菁在被帶進審訊室,看到許琅之後,就一直盯着他的臉,眼睛在許琅屁-股下面的輪椅停留了片刻,然後,就落在了許琅的胸口位置,最後,看着許琅的眼睛。
“你要見我,我來了,開始交代問題吧。”
許琅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許琅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而這種蒼白不是重傷未愈的病态蒼白,而是長時間沒有照射太陽的蒼白,逐漸圓潤的臉頰,配上他那雪白的長發,讓許琅格外的引人注目。
“你的命真大,這樣都沒死。”
李昭菁回過神來,嘴角上揚,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卻沒有太多失望的表情。
“你不是也還活着嘛,你都沒死,我怎麽會先死呢。”許琅表情淡漠的說道。
李昭菁笑了笑,她低下頭,看了看手腕上冰冷的手铐,然後擡起頭看着許琅,眼神卻逐漸的迷離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沒有說話的意思。
許琅一直緊盯着李昭菁的動作,看到這一幕,許琅眉頭緊鎖,不知道李昭菁是什麽意思。
“說說你的事情吧。”
許琅在等待了一會兒之後,見李昭菁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就說道。
“說什麽?”李昭菁的眼神還是遊移不定,她看着許琅,一臉疑惑的反問道。
“說說你的犯罪經過。”
“呵呵......”
李昭菁笑了,她看着許琅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說道:“我沒什麽可說的,想要知道真相,你們自己去調查啊,你不是号稱S市的神探嘛,你居然沒有死,我相信你能夠調查清楚的,至少,你比某些隻知道拍桌子的廢物警察要聰明很多。”
李昭菁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瞥向了杜子喬和丁昊穹,雖然她沒有說具體的某個人,但是,她的視線也告訴了衆人答案。
“啪。”
不知道是因爲李昭菁那不屑的眼神,再次激怒了杜子喬,還是因爲案件遲遲沒有進展,憋了一肚子火,杜子喬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昭菁,呵斥道:“你以爲你不說,我們就查不出來嗎?我告訴你,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完全可以起訴你,判處你死刑。”
“呵呵......”
面對杜子喬的呵斥和憤怒,李昭菁不爲所動,看向杜子喬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屑,她淡淡的說道:“那就趕緊起訴我啊,給我判處死刑吧,我都等不了了。”
說完這句話,李昭菁又補充道:“根據我的了解,近年來,好像S市沒有被執行死刑的女囚犯吧,如此一來,我恐怕就是第一個了,想想就覺得有意思。”
“你...你......”
李昭菁的态度徹底的激怒了杜子喬,他指着李昭菁的手指劇烈的顫抖起來,胸口劇烈的起伏,呼吸也變得愈發的粗重而急促起來,愣是被李昭菁怼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許琅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伸出手拉了拉杜子喬的衣服,淡淡的說道:“坐下,冷靜點,她是故意激怒你的。”
聞聽此言,杜子喬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兒,他狠狠地瞪了李昭菁一眼,就一屁-股坐下,掏出煙盒,就想點燃一根香煙,隻是,當他手指夾起一根香煙的時候,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許琅,他猶豫了一下,把香煙惡狠狠地丢在桌子上,罵了一句髒話,由此可見,杜子喬的内心是多麽的憋屈。
在杜子喬坐下之後,許琅就不在去看杜子喬了,而是盯着李昭菁的眼睛,說道:“你似乎很想早點受到審判,被執行死刑。”
李昭菁見杜子喬不在那麽激動,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意興闌珊,覺得有些無趣,這樣的事情,在之前杜子喬提審自己的時候,她每次都會這麽做,而對方每次都會上當,每次都會拍桌子,李昭菁都習慣了,所以,她每次在看到杜子喬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這個暴躁易怒的警察,看着對方那憤怒而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她覺得很有意思,讓自己的生活,有了不少樂趣。
李昭菁看着許琅,笑了笑,對于許琅的話,她不置可否,隻是低頭看着手腕上的手铐,一言不發。
盡管李昭菁沒有說什麽,但是,她的表情和态度,證明了許琅的話。
看到這一幕,許琅緊蹙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他看着李昭菁,笑了笑,說道:“你的如意算盤恐怕要落空了。”
聞聽此言,李昭菁緩緩地擡起頭,看着許琅,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似乎在等待着許琅的解釋,然而,許琅沒有解釋的打算,他不在去看李昭菁,而是對杜子喬說道:“今天就到這,送我回去吧。”